第2061章神意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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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介休握着小白的手，感觉她的手暖洋洋的。两人走在花园的小径上，两边都是各色名贵花卉。他上前采下一朵玫瑰，温柔地别到她的道士头上。小枝子摇来摇去，花便也跟着摇晃。
谢介休此刻的心情是平稳的，是柔软的，甚至有微微的欢欣。仿佛明天不是去除妖，而不过是外出春游。
他笑着问：“你也觉得我是为了那把剑吗？”
小白抬手摸了摸头上的花，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她轻声说：“可小幼崽被迫离开母亲，真可怜。”
她家庭和睦幸福，见到母子分离的惨事不免多了几分慨叹和同情。
谢介休知道这对夫诸母子来说，并不公平。可是，他已经在小白和夫诸母子的性命之间做出了抉择。那就不会再后悔。
谢介休无动于衷，牵着她继续走，“傻丫头，这些你都不必管。”
小白心地单纯善良，确实不赞同他的做法。他也不会告诉她，为什么夫诸非死不可，那样她更不愿意接受。
“那主人为什么要去杀夫诸？”
谢介休嘴边的笑敛了敛，眸光沉了沉，“等明天过后，我再告诉你。”
小白皱着包子脸，结结实实地叹了口气，“那你要去做就去做，有什么天罚，我们就一起承担。”
她不赞同，却无法阻止。那就只能陪他一起受罚。
谢介休目光彻底柔和下来，他紧了紧她的手，望着她澄澈安静的眼睛，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等我回来以后，我有话要告诉你。要好好考虑清楚，再回复我，可以吗？”
小白认真地点点头，却又嘟着嘴道：“我要和你一起去的。我可以保护你。”
“真是个傻子！”他怎么会让她去。
顾云清追出来，见他们站在花丛里。谢介休为替弯弯撩开额前的碎发，眼里闪过温柔的光——这分明是看着恋人才会有的眼神。
她踏出门槛的脚不知不觉就停在了半空，扶着门愣愣的。像是被什么惊醒了，她连忙退回去，紧紧贴着门，怕谢介休发现自己的窥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喃喃着，便苦苦地笑起来。
就算云清刻意收敛了气息，但谢介休修为更高，很快就察觉到了，他侧过头望了望门口，只说：“走吧。”
等到谢介休已经拉着人走远了，顾云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一个紫衣宫女过来行礼，笑着说：“原来仙姑在这里，还请随奴婢走吧。”
她有点失魂落魄，恍恍惚惚地跟着宫女到自己的住处去了。
夜里突然下起了雨，庭院外淅淅沥沥的。顾云清在床上翻来覆去，听雨珠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根本睡不着。
在嘈杂烦闷的雨声中，她好像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顾云清一下子坐起来，凝神细听——
呦——呦——呦——
好像是鹿鸣。声音断断续续，极微弱凄凉，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有什么在冥冥之中指引她、催促她，好像她要是去晚了，就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
顾云清索性披上狐裘，隐了身形，溜到外面去寻找一番。
出来之后除了雨大芭蕉的潇潇声，反而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两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宫人衣着光鲜，絮絮地低声讲话，靠修仙者敏锐的听觉，顾云清把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稍小的问：“行宫里怎么没有娘娘？”
另一个宫女低声道：“现在陛下每晚忙着修炼，哪有功夫宠幸娘娘？”
小的懵懂，又有些羞涩地笑着说：“难怪陛下看上去不过三十岁！”
大的给了她一个爆栗，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你可别想什么歪心思，据说他练了邪功采阴补阳，专挑我们这些没名没分的宫女下手，去了那里，最好安分点，看到什么都别管！”
小的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连连点头，就这么走过去了。
顾云清从隐藏的角落里走出来，苍白的脸上，细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贴了一个隐身符，悄悄跟上这两个宫女，想看她们去哪里。
原来她们是被安排来给皇帝守夜的。
皇帝的寝殿里，男子的低吼和女子娇声低泣交织，两个宫女未经人事，却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双颊通红，低下了头。
顾云清漠然地板着脸，对此充耳不闻。
她想找找，先前听到的鹿鸣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殿里的女子叫声慢慢低弱，好像参杂了难言的痛苦，最后竟然消失了。
两个宫女守在偏殿，脸色由红转白，想起路上两人的闲谈，一时间都害怕不已。
屋里皇帝沉声道：“来人，将她带下去。”
几个内监面无表情地拖出一个未着片缕的女子，像拖着一条死狗。
另外几个则过来，笑道：“两位小主今日有福了，陛下请两位一同进去服侍。”
小的已经吓得哭了出来，她拼命摇头，眼角滑落豆大的泪珠，“我不去！”
大的也镇定不下来，她苦苦求着内监，“大人，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想死啊！”
内监狠狠地推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别不知好歹，能进去服侍是你俩的福气！”他转头吩咐手下，“将她们带进去。捂住她们的嘴！”
宫人反抗不了，只能被带进去了。
里面很快又重响起了女子承欢时似痛苦似害怕的哭泣，和之前一模一样。
顾云清脸色沉得要滴水，紧紧地捏住了拳头。身上的寒意一层冷过一层，她分不清是因为雨还是恐惧。
这样一个皇帝，沉迷修仙，不顾国家社稷，还残害女子性命，有什么资格做皇帝？
师父为什么偏偏要为虎作伥，维护他的江山！要她说，不如将这狗皇帝杀了！
谢介休在床上打坐，小白却睡不着，她摇摇谢介休的胳膊，“主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藲夿尛裞網
谢介休睁开眼，淡淡道：“没有。”
小白说：“我听到了！是呦呦！”她跳下床，打开门跑出去，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挠着头又跑回来，自言自语道：“怎么又没有了呢？明明听到了呀！”
谢介休对此心知肚明——这是那只小夫诸的叫声。有时候他也很惊讶，自己竟能做到这么铁石心肠。
“乖乖回来睡觉。”
小白睡不着，她叹了口气，问：“主人，是那只小鹿对不对？”
谢介休拍了拍她的背，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小白眼前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她眨着眼，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眼皮蹭着他的手，让谢介休心里酸酸软软的。
“什么声音都没有，是你听错了。快睡吧。”
小白双手握住谢介休的手，起身急急道：“不对不对，就是它在叫。它肯定很难受，我们应该帮它！”
说着不管，可真真切切听到幼崽的哀嚎，她不可避免地心软了。
谢介休不想让她管这些，罕见地对她沉下了脸，狠狠地拽住她往回拉，咬着牙说：“你乖一点！”
小白一直被主人细心宠着，哪里有被他呵斥过。一时间，圆乎乎的眼睛里马上就含了一泡泪，扁扁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说哭就哭。
“呜呜，你凶我。”
她扑倒床上，脸埋在被窝里，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谢介休气得太阳穴的青筋都绷起来。
她什么都不懂，不过一腔好心，凶她做什么。又后悔自己方才拉她时力道太大，不知有没有淤青。
可这一切都使他忧心，这突然响起的鹿鸣，好像故意要引着她出去。
这一切都是天意？
出去之后呢？
弯弯心肠太软，必定要同情它。同情它，又如何能见死不救？就连扶玉，她都要帮。
悔恨和忧虑一层层压在他的心上，像黑夜一样深，像月光一样轻。
谢介休来到床边，手刚刚触到小白的肩膀，就被她赌气地甩开了。
她哼了哼，转了个方向，继续自顾自哭。
无论如何，他不能妥协。
“不许去。”他硬起声音，好像这样对她的心肠也能硬了，冷冷道。
“为什么？为什么？”她带着浓浓的哭腔，不依地追问，势必要谢介休给个让她信服的答案。
谢介休知道，如果自己不给她一个理由，只怕她待会儿就要自己偷跑出去了。
原本打算过了明日再告诉她，看来人算不如天算。
“别哭了，我都告诉你。”他又去触她的肩，这回没被推开。谢介休叹了口气，怎么这样爱拿捏人。
“快说呀。”
谢介休将在望洺山幻境里经历的事都和盘托出，只隐去了他和顾云清的部分。
再次回忆起之前的情景，谢介休依旧无法平静。
小白听得一愣一愣的，都忘记自己还在哭了。她吃惊地张着嘴，呆呆的，“我会死吗？”又嘀咕道：“不过我要是为了保护主人而死，也不奇怪啊。这是灵宠存在的意义之一。”
她的眼睛因为哭过，又红又肿，脸上薄薄的一层红，直连上眼皮，可怜又可爱。
“难怪我觉得云清很亲近，原来她以前也是我的主人呢！”
可她的话很坦然自如，仿佛早就看开了。
谢介休听不得这样的话，眼里闪过一抹血红的光。
他一时忘了情，将小白按进怀里，咬牙狠狠地说：“胡说，我才是你的主人，我不许你死，谁也不能夺走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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