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2 昔日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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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旅店后，妮可一路来到了到了北门的驿站。她打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搭上去隐者海湾的顺风车。踏入驿站的妮可站在忙碌的佣兵和运输队员当中显得格格不入，有人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更有人招呼她让她别挡路。
妮可只好连声道歉，然后闪到一边，为货车让出一条路。
好一会，她找到了一个计划前往隐者海湾的商队。领队的白胡子老头手捧着他心爱的烟杆，对妮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想搭车？呵，我们已经没有空位给乘客了。”
“我可以坐在货仓。车顶也可以的。必要时候，我还可以帮你们战斗。”
妮可亮出她的短剑和短弓，想要向这位老人证明自己的用处。
“我不需要像你这样细胳膊细腿的佣兵！”
老头终于抬了一边眉毛看了妮可一眼，打算把这个碍事的女孩轰走。
可是当他注意到妮可手腕上一闪而过的红光时，他的态度忽然来了个大转弯。
老头吐了熟练的一个烟圈，朝着货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妮可跟他走，“上车。”
“诶？”
“还愣着干嘛？动作快点。”老头随即又转身招呼商队的成员，“二号车，加一个人！准备出发！”
妮可跟着老头示意的方向，爬上了货车的车顶。直到商队出发，驶出了北赛尔的城门，她才回过神来。
这个老头态度转变之快，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手上的这个镯子吧？
妮可坐在车顶，摆弄着这个怎么也摘不下来的手镯。
如果老头帮助自己是因为这个镯子，那么玲珑一定没有骗她。这个镯子是一张通向棘飏的货真价实的通行证。
[真夜……等我……]
“你要去棘飏？”
忽然，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了妮可的思绪。她抬头发现，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刚爬上车顶。
“你怎么知道？”妮可问。
“戴着这个镯子的人，都去了棘飏。”男孩坐到她身边，看着车队前行的方向，淡然的说。
这下妮可更加肯定了，[果然是因为这个镯子……]
“你也是去找人的吗？”男孩瞄了她一眼，问道。
[他怎么知道我去要去找人？]
妮可有些惊异，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他也许不会想要见到你。不要太抱希望。”男孩仿佛是在给她某种善意的提醒。
但是这句话让妮可彻底懵了。
[他又是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一个男人？]
妮可脸上惊讶的表情让男孩添了一句，“棘飏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的地方。”
这样一句说教事实上并没有解释妮可的疑问，反而让她有些不服。
“你去过棘飏吗？”妮可问。
“没有。我进不去。”
[进不去？]
又是一句妮可听不懂的话。
“为什么？”
男孩垂眸看了看妮可手腕上那猩红的镯子后，有几分无奈的开口道，“因为我是男孩子。”
“啊？”
妮可更加听不懂了。
[男孩子不能进棘飏？为什么？真夜从未跟她提起过狼人王国还有这样的规定。并且，真夜不也是男孩吗？这……]
男孩像是故意避开话题，他仰头看着天空，眼里又流露出几丝憧憬，“虽然没去过，但是我听说过一些关于棘飏的事情。那里有比连绵山岳还要宏伟壮丽的禁宫，还有一个据说是建在天上的大水车。如果有机会，我也好想亲眼看看。”
妮可从未从真夜口中得知任何关于棘飏的描述，所以，男孩的话激起了她的好奇。正当妮可想要再问问棘飏的事情时，男孩却被货车厢里的运输队员叫走了。
于是妮可只能看着他利索的爬下车顶，进了货车厢。
车队的下一站，正是她的家乡——响水镇。
妮可独自一人坐在车顶，看着运输车队沿着大路前行，距离响水镇越来越近。
她看到了小镇外那棵熟悉的歪脖老树，看到了小镇门口那陈旧的路牌，看到了远处教堂矗立的尖顶。
她离家越来越近了。
过了那里，她将要驶向距离家越来越远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内心涌起千分不舍，万分留恋。
但她知道，她必须去。
车队已经进入小镇，妮可埋着头，不再看眼前再熟悉不过的景色。
她知道，沿着这条大路走，车队会经过集会广场，之后是教堂，然后顺着大路离开小镇。
此刻，罗恩神父也许正在教堂的花园里，悠闲的喝着下午茶；也可能在为晚餐做着简单的准备。
不久前，她还在为自己捕获了人生里第一只战斗宠物而欣喜不已；转眼间，一切都变了。
她失去了库洛，失去了真夜。真夜为了保护她，陷入恶魔的陷阱。她为了阻止这一切，不得去离开故乡。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次远走高飞是正确且必要的决定。
不然，她该如何面对这庞大又未知的未来？
这时，车队正从教堂前面经过，妮可看到罗恩神父正在正门前和一些不认识的冒险者交谈。当神父的目光转向这支商队时，妮可却忍不住翻下车顶，试图躲起来。
她知道，如果她这个时候选择回家，神父一定会为她准备一桌丰盛的菜肴；她知道，他一定会认真的听她讲述这些天的经历，无论它们是多么的离奇又诡异；她知道，他一定会为她出谋划策，为她指点今后的道路；她知道，那扇大门的后面就是她永远的家，但是她不能回去。
她不能再做那个只会依赖别人的小女孩。
[不回头，绝不。]
正当她打算躲进货车厢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
“妮可？这不是妮可吗？你这是去哪儿啊？”
小镇面包店的迈克尔大叔恰好经过，他热情的向她打起了招呼。
恰好这个声音吸引了罗恩神父的注意。
老神父也注意到了这辆前进的货车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妮可？？”
已经被发现了的妮可不得不现身。
那一瞬间，她不得不将所有的不安都压制在心底。当她别扭的转过身，抬起头面对远处的那位慈祥的老人时，挂在她脸上的竟然是一张明媚的笑脸。
那场景，就好像多年前，她离开响水镇，去参加驯兽师公会的特训一样。
她敏捷的爬上货车顶。站在车顶上的她，送给神父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去去就回！神父，请不要为我担心！”
她朝着神父不停的挥手，直到商队驶进了北上的大道，树荫挡住了教堂的尖顶，挡住了神父惊讶的面容，她才停了下来。
终于，这些天努力克制的理智在这一刻全面崩溃，她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哭得像一个孩子。
她瘫软的蹲坐在车顶上，眼泪止不住的涌出眼角。她隐约听到神父呼唤自己的声音，可是她已经无法再回应。对于家乡的不舍，以及对未来的恐惧，击溃了她的内心。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回头，她必须去，她必须见到真夜，必须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不能让他再为了一个恶魔的恶作剧而卖命。
她……必须去。
[必须去。]
···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夕阳缓缓沉入西方的地平线，妮可才终于冷静下来。
她握着脖子上的猫爪吊坠，不断的喃喃自语。
“专注于眼前，要专注于眼前……”
手腕上那只猩红的镯子，将她的双眸也染成了红色。
“专注于眼前……”
暮色降临之际，她和商队终于到达了隐者海湾的港口——赫利亚苏斯。
这里是人类世界亚赛特大陆的最北端的港口，从这里出发的船只继续北上，渡过黑玉海之后，便是狼人领地的第一站——薄暮港。如果进入黑玉海之后继续往东，则可以达到兽人王国夏鲁伽。
白胡子老头示意妮可下车，并且跟他走。
妮可在暮色中跳下货车，开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赫利亚苏斯比她想象的更为忙碌，并且更加充满了异域的气息。
她看到了挂满古代语招牌的店铺，那里卖的大部分都是妮可叫得出口的魔法道具。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男女女在街道旁边走边看。妮可一眼就判断出他们都是狼人，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这种判断的根据是什么。之后，没走出几步，她甚至还和两个长着兽耳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当妮可意识到那两人是来自夏鲁伽的兽人时，她忍不住回头观察，却发现两个兽人已经走进路边的店铺。
老头从妮可好奇的眼神中看出这个女孩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领着妮可沿着街道，朝着船只聚集的地方走去。
“欢迎来到赫利亚苏斯——人类世界最北的港口。狼人们把这里称作‘谧蓝港’。”
“谧……什么？”妮可没有听懂最后这个陌生的词语，但她可以听出这是狼人使用的古代语。
“现在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学习他们的语言和文化，无论你喜不喜欢。”老头嘬了一口自己的烟嘴，在街道暗淡的灯光下吐出一个烟圈，然后道，“我有一位老朋友，最近刚好在谧蓝港办事，她说不定会乐意载你去海对岸。”
“老朋友？”
“喏，就在那儿。”老头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远处的一艘巨大的货船，“她是一位来自薄暮港的阔绰老板，据说她手下有三艘货船。她叫玲珑。”
“……玲珑？？”
···
玲珑站在货船又高又翘的船首上，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谧蓝港。海风不停的撩起她的长发，让她不得不将飘散的头发束在脑后。
许久之后，她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今年的指标还差多少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还差三人。”
那是常年陪伴在她身边的侍从，也是她最信赖的助手。
听闻，玲珑有些泄气的叹了一口气，“今年都过了一半了，我上哪去找剩下的三个人啊？”
“这不过是您的副业。即使无法达成指标，也不会影响您的生意，更不会让您亏损。您大可放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个副业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可是肩负着棘飏的未来呢。我可不想每次递交年度汇报的时候，都被上头翻白眼。”
男人沉默了。
玲珑也没再说话，只是百无聊赖的看着港口攒动的人流。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人群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领着一个女孩径直朝着自己货船的方向走来。
终于，那张美艳的脸庞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现在，还差两个人头了。”
说完，她利落的转身，经过侍从身边，朝着甲板走去。
“通知下去，我们多了一位客人。”
“遵命。”侍从恭敬的朝她欠了欠身子。
···
妮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货船。它比穿梭于北赛尔运河的那些货船至少要大上三倍。这艘货船，船首成小巧的方形，正面有着一只精美又威武的狼头浮雕，船艉建得又宽又高，仅仅是艉楼就有两层。船帆整齐的收折在桅杆之上。笔直的桅杆高耸入云直插云霄，好像永远都看不到尽头。
妮可有些看呆了。
老头在一旁嘬了一口他的烟嘴，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让妮可跟他一起等待。
没过一会，一个女人从船上漫步走了下来。
她满面笑容，一改以往狼人们略带侵略式的傲慢态度，这次，她显得出乎意料的友好和热情。
“妮可，我们又见面了。”
玲珑注意到妮可手腕上的镯子。夜色下，那抹跳动的猩红显得格外惹眼。玲珑的细眉不自觉的挑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你终于改变主意了？”
玲珑的热情让妮可浑身不自知，虽然不喜欢玲珑脸上那职业笑容，但妮可仍然寄托于对方之前的承诺。
女孩朝她抬起手，亮出已经戴在手上的镯子，“你说过，这个镯子可以带我去棘飏，对吗？”
一个灿烂的笑容又在玲珑的脸上绽开，“那是当然。上来吧，我的好妹妹。我们的船明天就出发去棘飏。”
玲珑亲昵的搂过妮可的肩膀，将她引向自己的货船。
那一刻，妮可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自从她决定要去棘飏之后，这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她顺利的找到顺风车，又顺利的登上前往棘飏的船。这一切……顺利得就像是一个……
[一个陷阱。]
当这个词从她的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忽然，那个苍老的声音又萦绕在她的耳边，像一个散不去的魔咒一般，述说着那句不祥的预言。
“你要小心脚下，因为你的周围，布满了黑暗。”
妮可在上船的最后一步阶梯前，停下了脚步。
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彻底告别人类世界，踏上远离故乡的船只。
即使前路荆棘丛生，她也必须迎难而上。
她没有退路，她不允许自己后退。
如果她现在逃跑，那谁能去帮助真夜？
想到这里，妮可忍不住再次握住脖子上的猫爪吊坠，深吸一口气，最后，坚定的迈出了步子，踏入了这艘巨大的异族货船。
玲珑跟在妮可身后不远处，她看出了妮可短暂的犹豫，也没有在意。她不关心妮可突然来找她的原因，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她距离今年的“指标”又近了一步。
在回到自己的货船前，玲珑转向依然等在下面的白发老头。趁着妮可不注意的空档，玲珑抛给老头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
老头稳稳的接住小袋子，麻利的将它打开，金灿灿的光芒让他笑的裂开了嘴。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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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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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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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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