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1章 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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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你要是学不会打锅灶你就吱一声，我就不指望你了。”二鬼故意刺激她爸，企图激发爸爸的雄心壮志。
    “你爸不可能为了你吃想吃蹭饭，就去打锅灶，世界上那么多的副业，你爸只能选择一个，一只手只能掐一个鳖。”
    “爸啊，这是托词，为自己的无能找理由，我不爱听。说正经的，我认为现在大老粗走了，附近的锅灶没人打了，你接上去打，比你打房笆更胜一筹，我不会看错的。”
    胡二鬼看上去是在为爸谋出路，事实上她是沉浸在小好吃蹭饭的美好回忆里。
    都是小好亲口告诉她的，小好眉飞色舞地跟她说：“二鬼姑姑，你爸要是会打锅灶，你也可以跟着去吃蹭饭，你可能也会长得像我这么胖。”
    当时二鬼觉得小好这话是废话，与她没有任何意义，爸不可能与大老粗争生意，但今天就不一样了，这可能是爸人生道路的一个转折点。
    小好的少年人生经验，颇为美好，当然也是羡慕不来的。
    大老粗无论在哪里打锅灶，哪怕遥条路远，小好都要跟着。
    二鬼问小好：“要是恰巧你爸打锅灶，你需要上学，你怎么跟着他呢？”
    小好的回答是：“向老师请假呀，反正我是不想塌掉一次。”
    一次他爸没带着他，他一个人跑了十几里的山路，找到那一户人家。他爸正在砌烟囱，他哇啦一声哭了。
    那家家主正在纳闷，此次打锅灶师傅大老粗怎么没把他的独蛋骚儿子带来，难道这是一次漏席？
    说曹操曹操就到—小好来了，他跑得满头大汗，见到他爸在房顶上砌烟囱，他仰起小脸哭咧咧地问：“爸为什么不带上我，难道你不喜欢小好了吗？你向我保证说每次打锅灶带上小好的啦！”
    大老粗在房顶上一个劲地笑，那歉疚之色堆积在脸上，犹如晒皱了皮的豆子，皱皱巴巴的。
    主家见了小好，拉起他的手，语带讥诮地说：“乖乖，你要是不来，你爸的锅灶都打不成功了。”
    因为这家每年都要换锅灶，大老粗给他家打了不下于七八年，哪一年小好都跟来了。
    小好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有福孩子。
    胡半才没有把握这个机会，倒是戴矮子姑父也看出了这条出路，他被老婆子数落得一无是处的时候，就走上了打锅灶的这条光明大道。
    为此胡二鬼数落她爸，简直被戴矮子姑父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给超越了。
    绕来绕去小六的葬礼终于开始了。
    老远只见稻花香队小人挤在一块，一大团人犹如马蜂扎在蜂房里抱在一起，把王一兰围在中间。
    王一兰才熬了两天，就像得了癌症的患者，一下子消瘦得不见了过去的人形。
    她坐在烂泥地下，沾了一身的泥巴和鸡屎。
    她家喂了五只老母鸡，俗名“鸡屁眼银行”，这五只鸡是她家油盐的基本来源，这个“小银行”在她家的地位也是相当的高。
    五只鸡这两天也沉浸在痛失小主人的痛苦之中，拉了稀，生了软壳蛋。
    在人缝里乱窜，被人的脚给磕绊了，吓得啪啦翅膀，飞上了房子，静静地呆在房顶上。
    王一兰是个爱干净的人，滚了一身的鸡屎不是她的意愿，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那还在乎什么鸡屎。
    队里的几个著名的女眷捉住她的手，要她不要再哭了，再伤心她也不知道了，哭坏了身体还是自己花钱去看先生。
    劝了半天总算把王一兰劝歇了哭，十几个妇女搀扶着她，把她扶坐到一把竹椅上。
    木有久折煞着一条胳膊，单腿跪下给乡亲们磕头。
    大家都还礼陪他跪下，将他扶起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够难受的了，何必要行如此大礼呢？
    一口薄棺停放在门口，潮湿的洋槐树板往下滴沥着树脂。
    这是胡本贵叫生产队人从大队的河堤埂锯了几棵刺槐，让陆队长的儿子陆大树做的棺材。
    大树木匠活还没有出师，出个猪圈挡子，毛竹扁担什么的，对于他不是难事，做棺材对他来说是对他手艺的一次极大的挑战。
    摊到这个棘手的工作，大树终于急出来窍门，使他的木匠手艺提高了一个等级。
    陆队长家的陆大树与胡二鬼结了娃娃亲，大树妈与二鬼妈这两个头脑陈旧的妇女约定的。
    只因为她们两个打小一块放牛，关系甚好，就把小孩子也牵扯进来。
    有闲人见了二鬼，对大树说：“看你的俊媳妇来了。”
    大树脸就红了，看来大树很认可这门娃娃亲。
    大树连夜加班，做出了一口勉强像棺材的薄棺材，就累得散了架子。
    队里的妇女们将小六身上的蛆虫用筷子扒拉下来，洗得干干净净，把她的舌头塞到嘴里，塞进去又出来了，干脆就不塞了。
    二鬼爸今天不知道回家吃饭，二鬼受娘亲的派遣，来寻爸爸。
    “爸回家吃饭了，妈说你这些天神经兮兮的，你不吃馒头争口气，别让妈这样说你，回去吧。”
    爸爸心事重重，千头万绪，他外甥一家到了边疆也有锅灶打吗？小好你吃不上百家饭了吧。
    人的运气就这么差，大清早碰到这样倒霉事情。
    小六家丧棒敲响了几声，二鬼老远站住，神情严肃地念叨：六，你慢些走，你沿途把稻花香壮丽的景色看过够！
    爸说：“二鬼我算明白了，你表哥拾粪起得太早，难免要出事情，特别是黑月夜摸到乱葬岗去拾粪，是很危险的，被鬼跟上是迟早的事情。”
    二鬼听了爸的话，也觉得对劲，她也是个起早贪黑的人，常常起早去干些光天化日之下干不了的活，没办法，她也不想这样，但生活逼迫着。
    “爸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老是怄气了，怄出来毛病就不合算了。”
    “大老粗啊我的好外甥，现在你在稻花香的名气都坏了啦，连我家都跟着被人说闲话。”
    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白地说又像是说给二鬼听。
    又一声发丧棒敲响，八个抬棺的可着嗓子大喊∶嗨嗨和哈哈和！二鬼爸抬起头来，小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