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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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意识到那个活在风口浪尖的少年竟然是自己的男朋友时，格尔戈斯感觉喘不过气来，甚至彻夜难寐。本来这只是普通的事不关己，可如今掺杂了爱情，瞬间裹挟了一切。
他知道这件事必须告诉布莱恩，否则布莱恩就会有危险，但他答应了教授不告诉别人，他不想辜负教授对他的信任。更何况真相目前谁也不清楚，雷教授可能也是想保护他，或许调查结果另有隐情，那些也只是片面的说辞。
当矛盾和灾难狂风暴雨般袭来时，格尔戈斯这才发现，自己原本的想法实在太单纯了，单纯的有些天真，天真的有些愚蠢。
格尔戈斯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他没有去过学校，学习都是请老师上门的，外加一个知识分子的母亲全职照顾他。他们教会了他礼貌，教会了他修养，教给他品味和气质。但唯独没给他和同龄人相处的机会，所以他一直对小说里孩童们的亲密关系很憧憬。
早恋是美好的，是最无关乎其他的爱情，他一直这样认为。
他希望在学生时期的学习之余可以找到一个喜欢的人，然后认认真真地谈场青春无悔的恋爱，白露清风，毫无杂质，不掺杂任何名与利。能遇到这样的人已经是天赐洪福，他甚至都不敢奢求白首偕老，只是想努力走远，创造尽可能宝贵的美好记忆而已。
然后，他的梦想成真了，他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布莱恩。
完美的脸庞，碧蓝的眼睛，天使般洁白的毛发，聪明的脑袋，还有博学多才的灵魂，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些优点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样子，而布莱恩便是他的一切幻想。他无限地付出自己的爱，换回来加倍的快乐和幸福。
而如今，这幸福狠狠地抽了他的耳光。
洁白的毛发是假的，整个模样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背景和身世也都是假的。聪明的脑袋是为了活下去，博学多才的灵魂成了遮羞布。
至少那双眼睛是真的啊！格尔戈斯尝试这样安慰自己。
可那双眼睛永远在躲闪，永远拒绝直视，再勇敢的视线里都印着四个字：你不知道。
原来那双眼睛也是假的，自己以前怎么就没能发现呢。
凌晨五点，格尔戈斯依然睁着眼睛。
窗外的世界开始偷偷发亮，原本万籁寂静的黑暗里传出了虫鸣鸟叫。
这一刻，身边梦中人多，如他一般清醒的少。他就在这残酷的生活之中，却又在它之外稍作停留。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凌晨五点的格尔戈斯，是曾经在那个炎炎夏日沉迷于漫画小人书、趴在桌上看睡着后又被热醒的男孩。
是那个亲吻布莱恩时脑中好像放空却又迸发出对未来无尽渴望的、忽然消失于这片时空之中的少年。
布莱恩是真的，泽尼尔维诺也是真的。
他们都喜欢着同一个名为格尔戈斯的少年，这就足够了。
“今天一起去看看小十二吧？”
布莱恩刷着牙，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小十二便是被咬伤的那位同学。
“……”
“格尔？”
“噢，好啊——”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做噩梦了？”
布莱恩用沾满水的手摸了摸格尔戈斯的鼻子，调皮地笑了笑，些许藏不住的泡沫从嘴角溢了出来，就像他对格尔戈斯藏不住的喜欢。
“梦到你跟别人跑了！”格尔戈斯开了个小玩笑，抓了布莱恩一把。
布莱恩的毛被抓的乱糟糟的，佯装生气地轻轻咬了格尔戈斯一口。
“我不会跟别人跑的，”布莱恩漱完口，拿起那个小棕瓶开始涂，语气忽然有些惆怅：“除非你不要我了...”
布莱恩不是那种会去纠缠的人，格尔戈斯懂。
你不要我了你就走吧，我只会站在原地目送你远去，不会追。布莱恩就是这种人，他有他天生的骄傲刻在骨子里，不卑不亢。
气氛凝固在这一刻，他们像两个假装自闭症的普通人，各自缓慢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
格尔戈斯想说我不会离开你，但他发现，在面对这样可怕的真相面前，他说不出口。或者说，他没有能力说出口。
当危险来临，他准备拿什么保护布莱恩？拿自己的命去螳臂挡车吗？
“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格尔戈斯小声道。
玻璃瓶与壁橱轻微碰撞，响声抖动着空气中的每一粒分子，它们碰撞着，摩擦着，将浪潮推向了格尔戈斯。
“我也没睡好，”布莱恩抬头，看向镜中人，将玻璃棕瓶推进去了一点，关上了壁橱，“我不喜欢这个样子，非常，非常不喜欢，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
格尔戈斯从后面抱住了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臂。
“我的身份早晚有一天要公布，如果是以这个形象公布那会有多丢人。大家会说：你们看他，因为害怕被认出来，甚至不惜把自己染成白虎！真是为了活下去什么违背尊严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不想听到他们这样评论我，我很恶心这种感觉！明明是大人们为我做的选择，为什么反而是我要背上‘胆小’和‘怯懦’的骂名？我拒绝。”
格尔戈斯回应道：“是啊，你没必要喜欢这个模样，你完全有理由厌恶它，但我不希望你厌恶自己。”
“我已经14岁了，格尔戈斯...”布莱恩看着镜子中抱着自己的人，“我的父亲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敢独自一人去野外和魔物战斗了。而我却要披上这画好的皮毛，躲在暗处苟且偷生。”
“也没厌恶自己这么严重。”布莱恩说道，“我只是想和你商讨一下我的想法而已。”
格尔戈斯没有直接表示支持，而是先试探性问道：“你想做什么？”
布莱恩缓缓转了个圈，说道：“我不会抛弃白虎的模样，这是我遭受苦难的记号，也是我的一部分。但是我又怀念以前金黄色的自己，所以我打算......”
他竖起手掌，沿着中间将自己劈开。
“棕瓶我会继续用，但是只用一半身体。另一半的身体我会停止使用，让它逐渐回归曾经金黄的原貌。”布莱恩笑道。
一个半面白半面黄的老虎模样立刻出现在了格尔戈斯脑中。
“不行！”格尔戈斯严声反对。
布莱恩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
“为什么不行？”他问。
“当然不行，哪有老虎一半黄一半白的？那样太特殊了，会召来不必要的麻烦的！”格尔戈斯反对道。
布莱恩笑地有些释怀，却又有些凄惨。释怀是因为对方确实在关心自己的安全，凄惨则是因为无奈。他们被这无法改变的身份束缚了太多，无能为力。
“如果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一定会同意吧。”他叹息道。
格尔戈斯只觉得一口气在胸口堵着。
“是，我承认，的确是因为你的身份。”格尔戈斯说，“但如果你是我，你会同意吗？这个险冒的太大了，泽尼尔，我不可能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布莱恩不说话，他低着头随意调整了一下水斗上牙刷杯的位置，让它们看起来更加整齐了一点。
“我也请你站在我的立场考虑一下吧，”他说，“家人、朋友、财富，我已经失去了一切，而现在他们又将我藏了起来，我马上就要失去自己了，如果我连自己都没了，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布莱恩凑近，质问他：“那会比死亡更加可怕，那样的我，即便活了下来又有什么用？”
格尔戈斯反问他：“可是你不活下来的话，即便拥有一切又有什么用？你必须弄清楚先后，你必须先好好活着，才有机会去考虑其他事情。”
争论陷入了死局，谁都无法真正说服谁。
布莱恩有些失望地离开了卫生间，他坐在沙发上，在手机桌面反复左右划，毫无意义。
“对不起...我完全同意你的顾虑，但是...”格尔戈斯打破了死局，主动退让了一步，“但是现在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
“我不想听。”布莱恩不开心道。
格尔戈斯靠近他，想一起挤沙发，不料布莱恩却指着旁边冷冰冰的木椅呵斥道：“你去坐那个，别过来。”
“那我不坐行了吧。”格尔戈斯也置气道。
上午没课，寝室里很安静，只有彼此起伏的呼吸声作伴。
布莱恩坐了会儿便困了，整个身体横过来躺下，不争气地睡着了。
格尔戈斯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自己的外套盖到了他身上。
他盘腿坐到地上，趴在沙发头看着布莱恩熟睡时可爱的小脸，皱着眉头。
格尔戈斯一晚上没睡，现在也困得不行，他在沙发边缘趴了会儿也睡着了。他们睡了好久，快到中午的时候格尔戈斯才醒了过来，腿都坐麻了。
他看着白虎好看的脸蛋，忍不住叹息道：“要不是你这么可爱，我可能真的就生气了。”
格尔戈斯艰难地站起身，掏出手机准备点外卖，而就在这时，他听到沙发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对不起...”
格尔戈斯低头，只见布莱恩的小爪子揪着自己的裤子，说道：“来坐沙发吧...”
发麻的双腿和酸痛的膝盖给了一向迁就的格尔戈斯一股混蛋劲，他没好气地来了句：“怎么？不让我坐冷板凳了？”
布莱恩知道自己理亏，于是伸手环住了格尔戈斯的腰，把脑袋埋进了腰间不说话，两瓣耳朵成了飞机耳。
格尔戈斯噗地一下就笑了出来，心想你也有今天。
虽然心里很得意，但出于疼爱和绅士的本能，他还是抬手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温柔道：“好了好了，逗你呢。先点外卖吧，把中饭解决了，一会儿还要去看小十二呢。”
格尔戈斯坐到他身旁，两人挤在一块儿看手机点外卖。
布莱恩嗅了嗅格尔戈斯衣服上薄薄的雄性荷尔蒙和特殊的少年香气，脱口而出：“想吃披萨，我要吃芝士卷边。”
“那点呗。”格尔戈斯随口道。
在生活的细节上，格尔戈斯从来没让布莱恩失望过，向来有求必应，还总能给他点惊喜。
因为担心寝室里会有味道，他们把三张小椅子拼成了个小桌子，把披萨放在上面，坐到了阳台上边吃边晒太阳。吃披萨时，格尔戈斯把雷教授的话和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布莱恩。
布莱恩一摊手，指头上还蘸着油，说道：“那又怎么样？我不可能逃一辈子，我总有一天要站到他们面前对抗，这就是第一步。”
布莱恩粗暴地将最后一块披萨对折，一口气塞进嘴里，说：“现在就是最好的锻炼机会。”
格尔戈斯无奈地笑了，心想你心真是大。
布莱恩向来倔强，他的性格本就如此，经历更造就和加工了这样的他。所以他不可能妥协，他要反抗，用他自己的方式。
他打算先斩后奏，接下来他会一直住在寝室里不回娜雅家，长达两个月，等到他一半黄金一半雪白木已成舟的时候，娜雅他们也会拿他没办法。
正想着怎么对付娜雅的时候，娜雅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吓的布莱恩浑身一个激灵，他迅速接起来“喂？”了一声。
格尔戈斯指了指自己，关上了门窗示意让他也听一下。布莱恩会意，按了免提。
“墨菲奥过了测谎测试，他不知道魔瓶是谁动的手脚，先前的猜测错了。”娜雅说，“他非常确认，他的手推车除了他自己没人碰过，魔瓶的线索断了，只能从被害者那里入手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布莱恩问。
娜雅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要查吗？我这是在助你一臂之力。”
“好吧，谢谢。”布莱恩哭笑不得，他想了想，把雷教授的话全部告诉了娜雅。
“我都不知道这回事！”娜雅惊讶道，“我上午还去问了，检查科根本没出结果，只查出来了符文是二次作用，还没查出来一次作用的媒介是什么。”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布莱恩一肚子疑惑。
娜雅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布莱恩听到了她在和别人交流的声音，声音有点轻，只能听到“别人...去查......别告诉...”之类的关键词。
那人似乎走了，娜雅说道：“泽尼尔，你让格尔戈斯保护好雷教授，有任何异常立马向我汇报。”
布莱恩问：“怎么说？”
娜雅思索片刻，解释道：“告诉雷教授这个消息的人心怀鬼胎，雷教授被他利用了，而且雷教授本人都不知情，他现在处境很不乐观。”
“所以，这是别人故意放给雷教授的消息？”布莱恩顿时明白了过来。
“是，我已经让检查科去往海家族火漆的方向查了，等出结果了我就告诉你。如果...”娜雅咽了下口水，停顿片刻，“如果结果是正确的，那么给雷教授消息的人，就是我们必须揪住的狐狸尾巴。”
“嗯，明白。”布莱恩说道。
“你的计划不变吧，还是从被害人那里入手，我先挂了。”娜雅说完便挂了电话。
“啧...怎么会这样...”布莱恩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他们告诉雷教授这个火漆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格尔戈斯摇了摇头，他也毫无头绪。
“这些交给娜雅处理吧，我们先去看小十二。”格尔戈斯起身穿上了外套。
“好，走吧。”
他们买了束百合，来到了校医院。
病房门上的小窗口是磨砂玻璃的，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
布莱恩只好轻轻推开病房门，他生怕打扰到睡着的病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小十二...？”
“诶！是泽尼尔维诺吗？”
小十二声音听起来很活跃，看起来也恢复的不错。
他肩头的伤口几乎小了八成，只剩下一小块馒头大的肉还没长出来，那个肉糊糊的缺口里冒着绿光，这才一天而已，估计很快就能全部康复了。
“你恢复得好快。”布莱恩说。
“嗯，服侍姐姐说我魔力回流特别强！”小十二笑着说，几乎完全忘却了痛苦。
治愈术和愈合的恢复能力不光是看治疗者的水平，被治疗者的魔力回流也非常重要。就好比血液将氧气输送到全身一样，魔力也需要将治愈的能量输送到需要被治愈的伤口上，而不是漫无目的满身乱跑，那样只会全部浪费了。
这也就是治疗魔法对普通人几乎没有效果的原因，这是神裔独享的恢复手段。
“我们明天能去实践课吗？”小十二问。
“只要你好了就能去。”布莱恩说。
小十二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他的长相很可爱，像个小奶狼，是那种很容易激起别人保护欲的类型。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格尔戈斯，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格尔戈斯轻轻拍了拍小十二的手背，“我虽然没有主动和你说过话，但是我不讨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能成为朋友。”
小十二问：“你们为什么要来看我啊，平时我们关系也一般般啊。”
这孩子很明锐，这是布莱恩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
于是他没打算隐瞒，直说道：“我想把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揪出来，送他进监狱。”
“我也想！我恨死他了！”小十二咬牙切齿道，“这他妈太疼了！”
看到小十二愤怒的模样布莱恩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小十二是个性格非常温顺的男生，没想到也会有怒目圆睁的一面，而且这么容易表露出来。
看来是自己又随意给别人套上了自认为是的设定了，布莱恩心想。这人不可貌相的错误他已经不知道犯了多少次了，总是不长记性。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墨菲奥老师十分肯定除了自己没别人碰过他的手推车，所以魔瓶上符文的线索断了，我打算从你这边下手，”布莱恩咽了咽口水，“这么说可能有点残酷，但我猜想对方会选择你并不是一个巧合。从犯罪的角度来讲，犯人精心准备了所有前提，他在魔瓶上策划了这么久甚至不留下任何痕迹，却在触发时有没有人会出去上厕所这件事上听天由命，这是不可能的事，行为和目的不符。”
“哇泽尼尔！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不愧是我们班的男神！！”小十二眼睛里几乎在放光。
布莱恩：“？？？”男神...？
小十二说道：“你连犯罪学都知道啊！你到底还会多少东西？”
布莱恩：“等…等下……男神是怎么回事？我自己怎么完全不知道？”
“哎，其他班的人都知道你！成绩好长得帅，身材又好，人又特别聪明，气质也特别好！就很有那种…嗯…贵族的感觉你明白吗？”
布莱恩：“？？？？？？”
布莱恩：“你在说什么？”
“他在说事实。”格尔戈斯看热闹不嫌事大。
布莱恩又气又好笑，不轻不重地打了男友一下。
“说正事。”布莱恩催促道。
“我想想…其实我当时出去，不止是上厕所……”小十二说。
我就知道！布莱恩心想猜中了。
“我之前喜欢二年级的一个学长，他在休息的那几分钟前发消息让我出来。”小十二回忆道，“然后也没说什么要紧事，就是给我发了个好人卡，说咱们不合适...然后我一回去就被咬了...”
“他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布莱恩问。
“别啊，你别去找他麻烦。”小十二连忙道。
布莱恩说：“犯人肯定找上过他。可能是胁迫也可能是合作，总之他的处境很不好，即便我不找他麻烦，他也没办法抽身了。我这是在尝试救他。”
最后一句其实是瞎掰的，为了取得小十二的信任而已。布莱恩才不管那个男生是不是被犯人胁迫的受害者，只要参与了这件事的人他都不打算放过。
小十二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他在B24班…”
“嗯，他叫什么？”布莱恩追问道。
布莱恩想到克里斯就在B23班，他或许可以向克里斯寻求帮助。
“他叫涅宾·莫格朗。”
布莱恩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瞳孔猛缩，浑身剧烈的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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