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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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历三万一千九百零二年，二月十五日，惊蛰。
　　宜纳彩、动土、沐浴、祭祀。
　　忌结婚、安葬、伐木、造庙。
　　晋国燕南道清水郡，龙剑山之巅。
　　时至惊蛰，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
　　只是黎鸣却感受到不到丝毫暖意，这该死的斜风细雨就仿佛与他作对一般，吹过门窗拼了命地往他心窝子里钻。
　　虽也不算冷，黎鸣还是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锦衣。
　　妈妈说下雨天要多穿件衣服，现在条件不允许，紧一紧衣服终究是能做到的。
　　将五根上好的小叶紫檀线香插进香炉中，傅想容祭拜完龙剑门列祖列宗之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黎鸣，黛眉不由得皱起。
　　“炼体五重境界已经圆满，现在你已经是罡气境的高手了，怎滴还会冷？”
　　“并不冷，只是下意识罢了。”
　　黎鸣摇了摇头，又解释道：“就像常人见到山楂就会口齿生津那样。”
　　修行之道分为四个阶段，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其中第一个阶段又分为炼体五重与练气四重。
　　炼体五重皮、肉、筋、骨、髓，寻常人十几年才能走完的五个境界，黎鸣仅用两年就修炼圆满，迈入了练气四重第一个境界罡气境。
　　在这个灵气凋零、神州最强者亦不过是练气第四重“天人合一”的末法时代，确实也称得上是小高手了。
　　傅想容顿时不悦，苦口婆心地训斥道：“不冷就不要紧衣服，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你看那些江湖里的主角、高手，哪一个不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莫说是不冷，便是真的冷彻心扉，你也得忍着，须知高手都是装出来的。
　　你人前越是冷漠越是面无表情，他人就越觉得你有高手风范，这就叫做不怒自威。
　　你小动作越多，他人就越是容易从你的细微表情、动作中解读出你的情绪、思想，对敌时就会落入不利的境地。”
　　“啊对对对。”
　　黎鸣心中叹息一声，虽然不认同傅想容的话，还是小鸡食米般连连点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神色。
　　没办法，谁让人家不仅是大师姐，还是龙剑门第176代掌门，把自己这个三师弟压的死死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掉与生俱来的条件反射又谈何容易？
　　傅想容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训斥，小师弟行走江湖吃过几次亏后想来也会自勉。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流程走完，把龙剑门【天下行走】这个职位封出去。
　　傅想容正了正神色，背对身后龙剑门列祖列宗的牌位，注视着年方十五岁的小师弟，询问道：“先代掌门临终之前吩咐你的课业，完成的如何了。”
　　“已全部掌握。”
　　黎鸣亦正色地回答道：“《玄典》、《养生》、《修密》入门，《素问》、《灵枢经》粗通，《紫微斗数》、《十八星法》、《梅花易数》、《六壬神课》等命术、卜术全部精通。”
　　傅想容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龙剑门作为从三万年前传承至今的仙家大派，祖上那可是出过炼虚合道尊者境大高手的。
　　开派祖师龙剑尊，左手龙剑右手方天画戟，从神州南砍到神州北，打遍天下无敌手杀到血流漂橹，这才创下偌大基业。
　　龙剑门弟子最专业的能力自然是砍人、干架。
　　开派祖师已是人道之巅，再往上就只能成仙，再加之天地大限的限制，历代祖师想青史留名，砍人这条路是无论如何也卷不过、卷不动了。
　　那就只能开辟新的赛道，去卷一些“旁门左道”。黎鸣所列种种“旁门左道”，便是龙剑门历代祖师开创出来的。
　　时至今日，那些历代祖师开创出的种种“旁门左道”，已经成为了龙剑门的支柱文化产业、核心业务能力。
　　掌门师姐、二师兄更喜欢砍人，对这些“旁门左道”不甚感兴趣，将龙剑门传统文化发扬光大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三师弟黎鸣身上。
　　“全部掌握了就好，我也可以放心地任命你为龙剑门【天下行走】了。”
　　傅想容只是点了下头，也没有考校的意思，那玩意儿她又不懂，小师弟说什么就是什么。
　　“哦。”黎鸣只是应了一声，面目上见不到丝毫喜悦之色，似乎对这个【天下行走】很是看不上。
　　傅想容顿生疑惑，询问道：“咋滴，看不上这个【天下行走】？
　　你要知道，【天下行走】的另外一种说法是圣子、圣女，只有神州各大顶级势力、宗门，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弟子才有资格担任。
　　两朝三佛四道五姓六魔七宗八地九派，总计四十四个势力，咱们龙剑门是七宗之一，换言之你已经是神州最出色的四十四个年轻人之一了。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四十四个，不见得吧。”
　　黎鸣翻了下白眼，掰起手指细数各大势力的内幕，毫不留情地拆穿掌门世界的谎言：“神州的顶级势力可不止四十四个。
　　明面上确实只有四十四个顶级势力，但这不过是笼统的说法，个别顶级势力又可以往下拆分成多个小势力。
　　通俗来说，就是帮派和堂口。一些巨无霸帮派的堂口，未必会比其他的帮派差。
　　细分的话，神州算得上顶级势力的有两百多个，多到我都记不下来。
　　两百个势力，那便是至少两百个圣子、圣女。”
　　记不住不要紧，反正也是不需要去记的东西，傅想容心中腹诽一句。
　　这年头的高手、宗门都讲究一个营销，一个个名号起得贼高大上。每每有什么秘境开启时，一板砖下去至少能拍到七八个圣子、圣女、世子。
　　【天下行走】这个头衔，有含金量，但是不多。
　　“两百分之一也很厉害了。”
　　谎言被戳穿，傅想容俏脸一红，狡辩道：“再者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宗门能和咱们龙剑门比吗？
　　咱们祖上可是出过人道至尊、炼虚合道境大能的。”
　　“纵使祖上出过人道至尊，现在师姐你和二师兄，还不是只能和那些庸人一样，困死在天人合一之境？”
　　黎鸣便为掌门师姐、二师兄、他自己，还有神州无数天骄感到不值。
　　天人合一之境，听起来很厉害，终究也只是炼精化气罢了，寿命极限不过两百年。
　　如掌门师姐这般卓越之人，放到三万年前，是绝不可能在38岁时只有天人合一修为的。
　　掌门师姐不自觉轻抚眼角，并未感觉到有皱纹出现后，才叹息一声说道：“神州的异常是从两万年前开始的。
　　炼虚合道、炼神还虚、炼气化神，时至今日修士只能困死在炼精化气最后一境，这是个逐步的过程。
　　先代掌门说你【天定成仙】，成仙的前提是神州允许你修炼到近仙之境。
　　常言道否极泰来，天地大限也该结束了吧，说不定哪天又突然恢复了呢？”
　　“希望如此吧。”
　　黎鸣只能心怀希冀的点点头，而后又说道：“言归正传。
　　忽略掉圣子含金量不足的问题，咱们龙剑门的圣子之位水分就更大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傅想容顿时警觉，心虚道：“是个什么情况？”
　　黎鸣不做回答，只是询问道：“为何你和二师兄都没有做过【天下行走】？”
　　“那是因为小师弟你的天资与潜力，已将我和你二师兄远远超越了吔，你可是先代掌门钦定的【天定成仙】。”
　　傅想容面不改色地糊弄道。
　　还说成仙的事。
　　“那为何龙剑门历代【天下行走】，都是学【旁门】的多了？”黎鸣又笑问道。
　　这次傅想容答不上来了，至少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能糊弄过去的理由。
　　黎鸣自问自答，说道：“只怕是学【旁门左道】的行走江湖，更能糊弄那些江湖人士和达官贵人吧。”
　　傅想容登时涨红了脸，你怎么平白污人清白？
　　之后便是“那不是旁门左道，是奇门妙术……”“懂得多更有利于行走江湖”“这都是为了宗门的面子”这些，支支吾吾的话了。
　　仙家大派嘛，能糊弄那些凡夫俗子也就行了，修仙就是这样子的。
　　支支吾吾许久之后，傅想容终于是不想再辩解了，索性摆烂道：“总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龙剑门【天下行走】了。
　　宗门内外一应事务，你都有权过问。你二师兄回来之前，他的事务你也先替他担着点。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撂下一句话之后，傅想容连就任仪式都略过了，扔给黎鸣一块令牌，便溜回了掌门的宅院。
　　黎鸣掂量着手中的【天下行走】令牌，心中不胜唏嘘，这跟自己前世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啊。
　　《遮天》里那些圣地圣子，哪一个不是牛皮哄哄的，什么“我儿王腾有大帝之资”、什么“姬家圣子天生神体身具异象”。
　　怎么自己这个圣子这么拉胯了呢，只有老头临死前的一句“天定成仙”批言。
　　这该死的天地大限，如果没有将最高境界锁死在天人合一，想必自己的就任仪式一定是颇为盛大吧。
　　黎鸣摇了摇头，把【天下行走】令牌揣进怀里，迈步便走出龙剑门祖祠灵堂，往山下走去。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把境界谷到罡气境，也是时候劳逸结合一下了。
　　上限天人合一，每天闭着眼用屁股修炼都能练到，那么努力作甚。
　　“师叔。”
　　“三师叔。”
　　“小师叔。”
　　……
　　路过宗门大殿时，几个狗狗祟祟躲在角落里看着闲书的178代弟子，听见脚步声，赶忙将书藏到身后，向黎鸣问好。
　　尊师重道是传统。
　　龙剑门毕竟是祖上出过尊者的圣地，规矩还是有一些的。宗门里除了傅想容、二师兄、黎鸣这几个176代弟子，还有几十名177代弟子。
　　这几十名177代弟子全部由二师兄教导，其中只有一人是真传，其余人都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
　　掌门师姐说那些内门弟子大半都是附属宗门送过来的“留学生”，未来都是要回到原宗门做话事人、当坐馆的。
　　但黎鸣严重怀疑掌门师姐只是想把这些留学生当免费劳动力使唤。教授压榨研究生，咱是懂的。
　　三名鬼鬼祟祟的弟子中，并没有二师兄的亲传弟子。其余人在黎鸣看来，无外乎是甲乙丙丁。
　　十五岁的黎鸣望着面红耳赤年纪大他许多，境界也不在他之下的三人，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
　　唉，年轻人血气方刚，又到了少慕知艾的年纪，看点不入流的书很正常。
　　“看点闲书没什么，但一定要节制。
　　还有，纵使对异性生出好奇，也千万不要去做那些道德败坏的事，譬如说偷看女弟子洗澡、偷她们内衣做一些龌龊之事。”
　　顿了顿，打算去山下勾栏听曲的黎鸣隐晦地提醒道：“有些时候，咱们可以花点钱。
　　花点儿，不丢人。”
　　黎鸣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三人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能成龙剑门内门弟子，绝无可能是愚钝之人。
　　“小师叔，您误会了，我们看的真不是那种书。”
　　弟子甲面红耳赤地一溜小跑凑到黎鸣身前，把藏在背后的闲书递给他。
　　“给我这个做什么，我读《春秋》的。”
　　《娱乐春秋》也算春秋。
　　黎鸣嘴上拒绝，行为没有丝毫迟疑接过那本闲书，看了下封面，其上写着《尺芒·第六卷》，而后便自然而然地翻看起来。
　　起初黎鸣只是随意翻了翻，看到某些内容时眉头微蹙，而后便聚精会神，以更快速度翻看了起来。
　　不出一刻钟，便将这本有着30万字《尺芒·第六卷》阅读完毕，并且烂熟于心。
　　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穿越者普遍具有的烂大街天赋。也正是凭借着这份天赋，黎鸣才能在几年时间就将龙剑门三万年来开创出的旁门左道尽数掌握。
　　黎鸣眉头皱起紧皱，从一刻钟前就没有放松过。这本书，看似没有问题，实则大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