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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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末尾，穆千城依旧还在被窝里侧躺着。唐芊芊却是直接踹开了他的房门，吼道∶“木木！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别忘记你可是还在我店里打工呢！”
　　穆千城道∶“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起了，你出去，出去出去。”说着却是把头往被子里埋去。
　　唐芊芊走到他的床前，伸手就去抓他的被子：
　　“起来！不然今天没你饭吃！”
　　穆千城急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拉！裤子没穿啊！”唐芊芊听到这话果然停下了手。
　　穆千城一笑，身子从床上立起道∶“你看我都这样子了，你还不打算出去吗，放心吧，我不会再睡了。”
　　唐芊芊红着脸转身下楼，嘴里还不忘补充道∶“快一点，今天可是赶场日，一会儿客人可多着呢。”
　　穆千城很快下了楼，唐礼正看着一本书，口中念念有词∶“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看到穆千城，唐礼问道∶“千城，你认为此句作何解?”
　　穆千城想了想，道：“夏以松木为土地神神偶，殷以柏木为之，取松柏久远之意，意在江山社稷如松柏长存，而周武王以栗木为之。这些鲁哀公知道，但却不知武王何意，故问之于宰我。宰我以为这是为了使人民战栗进而安于自己的统治。当然……”
　　唐礼打断了他，道：“我问的是后一句：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穆千城反问道：“大叔认为人真的能既往不咎?”
　　唐礼一笑：“当然。”
　　穆千城道：“说来容易，可若真的能做到的话，人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痛苦？”
　　唐礼放下书道：“既然痛苦，又何必念念不忘?”
　　穆千城摇摇头：“唐大叔所言极是，不过店外已来了客人，千城却是不能相陪了。”
　　店里果然进来了几个少年人，皆是白衣执剑，气宇轩昂。此时店里已有几位客人，大多是隔壁村子赶过来贩卖杂货的百姓。他们抬头看一眼几人，见到这几人都是带着剑的，又收回目光继续吃着自己面前的面条。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很满意他们的态度，示意身后三人坐下。
　　这年轻人唤作韩清河，是前崆峒派弟子，家住韩县东，因为几次无端的杀孽被赶出了崆峒。虽然他已不再是崆峒弟子，但还是有很多师弟和他的关系很好。
　　随他而来的三位师弟前几日正在他家中做客，四人指点江山，品论高手，切磋剑法，好不惬意。
　　但昨日几人突然听闻有个叫做白城的刺客藏身在八十里外的临安镇。当韩清河听到连长虹道长都死在这人手中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此人竟能杀死长虹道长，已称得上是一流高手。”
　　这时张师弟却不屑道：“这人不过是使得阴谋诡计这样的人，也配称为高手？”韩清河笑道：“我们不管手段如何，毕竟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张上云冷哼道：“反正我是瞧不上这个人的。”
　　见气氛渐渐尴尬，余下二人忙打圆场：“那临安镇想来会变得很热闹，反正也不远，不如明日我们也去瞧瞧吧”
　　四人纵马一个时辰有余，终于是到了临安镇。
　　穆千城走了过来，问：“几位吃些什么？”韩清河道：“两斤熟牛肉，一份红烧狮子头，一坛竹叶青，两碟水煮蚕豆。”
　　穆千城唱道：“两斤熟牛肉，一坛竹叶青，一份红烧狮子头，两碟水煮蚕豆。”
　　过了不久，菜已上齐，四人正欲动筷，韩清河却见一两肩处带有鲜红丝线的玄衣男子眼光正瞥着他们。
　　那男子剑眉星目，黑发束起，脖颈上挂着一枚玉锁，迎着韩清河的目光却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韩清河厌恶的收回目光，不屑道:“原来竟是个病鬼！”
　　他的声音不小，像是故意说给那人听的。
　　那人却像是没有听到，咳嗽完便收回目光，继续喝他的酒。他的桌上没有菜，只有酒。
　　韩清河四人来得匆忙，此时已是饥肠辘辘，很快便将桌上的酒食风卷残云一般全部吃下肚里。
　　这时一柄黑色的剑鞘确是拍在了他们桌上。韩清河抬头看去，只见刚才那玄衣男子已站在桌前，侧脸看向韩清河道:“你会使剑?”
　　韩清河眉头一挑，笑道:“怎么，你这病鬼也想瞧瞧我的剑么?”
　　玄衣男子声音又小了几分，堪堪能让四人听清，道:“拔你的剑！”
　　店里的人早已把目光围了过来，却是没有看清韩清河是如何拔剑的，但玄衣男子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在韩清河挥剑的一瞬间便已出手！
　　“乒”，韩清河的剑已被击飞，不斜不倚地落下直插进桌上，剑身来回颤抖，发出嗡嗡声响。另外三人变了脸色，三柄剑一齐向着玄衣男子刺去。玄衣男子又出一剑，四柄剑便齐整整地插在桌上。
　　“好！”店里的人一齐鼓掌，韩清河四人只觉得脸上燥热难忍，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
　　玄衣男子把剑收回剑鞘，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把剑。
　　黑色的剑，黑色的鞘。
　　玄衣男子又回到自己的桌子，慢慢地喝着酒。
　　韩清河拱手道:“敢问兄台姓名?”
　　玄衣男子的声音依旧不大：“夜雨微。”
　　夜雨微。这竟像是个女孩家的名字，若是在其他地方听到这名字，韩清河必定又是一番耻笑。
　　但韩清河四人此刻却是不敢作声。韩清河勉强道:“好，夜兄弟功夫深不可测，在下佩服。刚才是我出言不逊了，还望兄弟海涵。”
　　夜雨微喝下一杯酒：“我若是想杀你，你早就已经是个死人！”
　　韩清河汗水已掉在地上，连连应和道：“是，是，感谢兄弟不杀之恩，我师兄弟四人这就离开。”说着四人便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外走去。夜雨微却忽然大声道：
　　“站住！”
　　四人脚步顿下，韩清河转过身子，艰难道：“兄弟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四人一定照办。”
　　夜雨微指着那张桌子道：“把饭钱还有桌子钱留下！”
　　韩清河松了口气，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便飞快地奔出客栈。
　　夜雨微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没有人说话，桌上的四柄剑也静静地立在那儿。
　　穆千城将着一切全都看在眼里，此刻看向玄衣少年的剑，忍不住赞叹道：“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