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8、师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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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电台放着一首民谣：“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白悟能疑惑，难道家马就不爱草原吗？
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他都不是很理解。
他关掉电台放了王菲的《明月几时有》。
白悟能从朱小八的住处回医院有一段高速，下高速的路比较陡，需要刹着车，尤其是下完高速后马上就有个拐弯，比较危险。
但这次，他的刹车失灵了。
多么希望牛爷爷的三大定律在此刻是错的，重力不会给他的车加速度。
车像脱缰的野马，奔向了它的草原，白悟能拉也拉不住。
白悟能看到路边有围栏。
不怕不怕，那里有个栏杆挡着。
砰！野马猛地撞翻栏杆，飞了出去。
求解这栏杆存在的意义……
就在路的拐角处有个摄像头，通过电子虚拟的方式呈现着这真实的一幕。
交警监控中心里，正看着监控录像的公安惊讶地瞪大了眼，一只手拍身边嗑瓜子的同伴，一只手拿起对讲机，话未出口却瞬间静止了。
旁边被他大力一拍的公安几乎撞向桌子，鼻尖距离桌面只有分毫，刚好停住，飞到空中的瓜子壳也静止了，仿若嵌在了空气中。
监控录像上的时间也停止了跳动。
浮云也停在了月亮的耳边，忘了说话，星星也忘了眨眼。
白悟能的车子和撞飞的栏杆也在那一刹那定格，悬在空中。
这个世界，静止了。
只有那个坐在车内的男子还在呼吸。
白悟能垂眸一望，目光穿透障碍，视野里出现两根被剪断的电线—有人对他的刹车做了手脚。
白悟能琥珀色的瞳仁倏地变成了血红色，瞳仁一缩，车子猛地退回了山上，栏杆跟着回到路边，恢复原状。
浮云悠悠，夜空继续一呼一吸，星星一闪一闪。
路控上的数字继续前进。
无声无息，时间之轮又开始在这个世界滚动。
白悟能转了个弯，安全地拐过了转角。
而监控室里的公安却愣了，他呆呆地看着平静无异的监控：“我拿对讲机做什么来着？”
瓜子壳落在地上。一旁的公安猛地撞了一脸，捂着鼻子骂了声：“你刚刚打老子做什么？”
白悟能眸子里的血色渐渐褪去，恢复了透明的琥珀色，但他面色如纸，满头大汗，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王菲的歌声幽幽传来—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这时，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来人间本就逆天而行，还借用凡体，现在又擅用法力，难道还嫌自己遭受的反噬不够多吗？”
那声音空灵虚无，宛若幽灵。
白悟能眼皮一跳，没有回头，只看着后视镜，他的后座上坐着一只通体雪白，双眼红如宝石般的猫。
他笑道：“你终于来找我了。”
白猫优雅地坐着，车内的光仿佛都被它吸去，它雪白的毛发散发着柔白的光泽。
它静静地看着白悟能，像一座精致冷傲的雕塑。
白悟能又说：“当初要不是你帮我，我怎么能轻易下凡，这么多年没白养你。”
而后视镜里，白猫依旧一动不动。
白悟能的眸色渐冷，脸上的汗珠逐渐化风消散，但脸色仍旧苍白，语气坚定：“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的事情还没完成，你快回去吧。”
白猫一双红宝石眼睛平静无波，静默了半晌，胡须轻颤了颤，似银针般晃了晃，下一刻，它就消失不见，后座空空。
白悟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的眼神越发坚定。
到了医院，白悟能换上白大褂，严谨地扣上扣子，普通的一袭白大褂都被他穿出了强大的禁欲系气场。
他走在路上，引得护士频频回头，个个精神抖擞。
他简直就是夜班鸡血。
他填好工作表，去解剖室检查新送来的尸体，等工作结束，已是凌晨四点多。
他换好衣服才开门，就见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神色焦急。
“张医生？”
张医生见到白悟能后，担忧地将他上下打量，然后吁了口气，自言自语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嗯？”
“没……没什么。”
“张医生你早班也来得太早了吧？”
“唔……你也知道，急诊总会比较忙。”
白悟能点点头，见他没有走的意思，还欲言又止。
“张医生，若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嗯……好。”
白悟能才走没几步，后面的脚步又追来：“等一下，小白。”
“怎么？”
“你……你最近要注意安全。”
白悟能想起几个小时前的车祸。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张医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突兀，赶紧解释：“因为……因为最近不太平，你看这不又死人了吗？”他指了指解剖室里的尸体。
……送来见法医的不是死人还能是什么？
白悟能懒得戳穿张医生，他这老实了半辈子的人真的不擅长撒谎。
“谢谢张医生的提醒，我会更加注意的。”白悟能加重了“更加”二字。
白悟能到朱小八楼下的时候，刚好六点。
他掏出手机给朱小八打电话。
十五分钟后，顶着对熊猫眼，满脸怨气的朱小八出现在他面前。
“跑起来。”
朱小八却不敢对白悟能发昨天的脾气，她担心待会儿迎接她的是更加魔鬼的训练。
路上，在第七个女生跟白悟能搭讪之后，朱小八问白悟能：“为什么健身房有跑步机我们还要在外面跑步？不浪费了吗？”
“外面空气好。”
不止空气好吧……
朱小八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一群身材好、长得好，还跑得好巧不巧跟他们一路且同节奏的小姐姐们。
白悟能适时补了句：“还能多给你一点动力。”
朱小八哼了声，快跑超过了旁边的小姐姐。
今天依旧是跑八公里，只是白悟能缩短了时间，健身房的力量训练强度也加大了。
白悟能示范给朱小八举重的正确方式，朱小八学得无比认真，不需要白悟能教第二遍。白悟能还以为她喜欢举重，于是稍微多给她安排了锻炼肱二头肌的训练。
朱小八欲哭无泪，其实她只是觉得他那双拿手术刀的美手，不应该举重，不应该长茧子。
就这样，在白悟能的监督之下，“周末巨星”开拍的前一天，她瘦了十五斤。
一周瘦了十五斤啊，虽然目前只是游泳圈瘦了一圈，但朱小八看到体重秤上的数字时，还是激动得嗷嗷大叫。
朱小八握拳看天：“坚持了这么多个浴血奋战、灭绝人性的日日夜夜，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白悟能的手搭在她肩上：“为了庆祝，我们今天吃火锅。”
朱小八喜上眉梢，又瞬间冷淡下来：“可是火锅的热量……”
“这么高兴庆祝一下啊，也就吃一餐而已。”
朱小八心说白悟能真是太小瞧她了，她可以用行动证明给他看，一餐就能够让她回到解放前。
去吃火锅之前，白悟能带朱小八又去了上次那家服装店。
“今晚来取。”白悟能不容置疑地对设计师说。
因为朱小八是明天早上的飞机。
设计师面露难色却又笑出了声，似乎觉得白悟能的请求十分荒谬：“我们这里定制服务的服装都是手工制作的，一般都是三周以上才能取，您上周来这定制的能今天就取走还是因为您的特别要求，今天定制的怎么可能今晚就能取呢？”
“你是觉得这要求过分了？上次定制的已经不合穿了，一周的时间人会变化很多的。”
朱小八拉了拉白悟能，示意他算了，哪有这样难为人家的。
设计师看了眼朱小八，他们这行的眼睛都很尖，一下就发现她瘦了，坚决道：“衣服的制作不是那么简单的，明天肯定不行……”
白悟能拿出已经做好的裙子，一件蓝色条纹的中袖衬衣裙。
朱小八眼前一亮，娃娃领，小短裙，清新蓝，这裙子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白悟能却蹙了眉，显然不太满意，他看向朱小八：“换上。”
朱小八愣了好一会儿，白悟能把她推进更衣间。
当她扭扭捏捏地换出来，看白悟能愁眉紧锁，她心情更坏了。
她之前就说过，她不适合穿这样的裙子，还非要带她来买。
她负气转身，要换回来，白悟能却把她拉了出来：“别动，我看看。”
他靠得那样近，声音低低地吹在耳边。
朱小八的耳朵倏地红了。
他拿起尺子给朱小八量三围，朱小八简直要疯掉了。
她发誓白悟能肯定听到她的心跳声了！靠得那样近，心跳那样猛。
但事实上，白悟能此时满身心在这条裙子上。
“脱下来。”
“啊？”
朱小八胶原蛋白满满的脸上浮现两抹殷红，樱唇微张，迷迷糊糊地望着白悟能。
就像一个圆乎乎的福娃。
科学研究显示，可爱到一定程度会勾起人的犯罪欲。
白悟能的喉结滑了滑，赶紧将她推进更衣室：“我叫你换下来。”
衣服换出来后，白悟能把裙子套在一个模特人偶上，然后一只手拿着粉笔，一只手拿着剪刀，嘴巴叼着针线，开始了他的表演。
设计师和朱小八全程目瞪口呆。
二十分钟后，白悟能微眯了眼，优雅地咬断了线头，咔的一声，朱小八心头一颤。
怎么可以有人咬个线头都那么性感！
朱小八看着白悟能心中惊叹，而设计师则看着那件被白悟能裁剪过的衣服，赞不绝口。
“我的天啊！”
朱小八一抖—这留着络腮胡的设计师竟然翘起了兰花指，声音娘里娘气。
他颤抖着摸着裙子：“这……这也太好看了！简直完美！”
他最后的那手势简直满分。
朱小八也看向了裙子，发现裙子的圆领被改成了V领，领口还有交叉的细带系成的蝴蝶结，既好看又防止走光，袖子也给他大改成了露肩装，边缘用绣花的蕾丝修饰，裙子的腰身不会那么笔直，略微修身了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改过之后不一定说比之前的要好，毕竟各有各的好，但是，设计师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件更适合朱小八。
之前的圆领显得她的下巴更圆，脖子都没了似的，中袖显得她肩膀很宽厚，直板的腰身活生生把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穿成了大妈。
刚才那件像是孕妇装，现在这件像是仙女裙。
设计师满眼崇拜：“大神！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问您是……”
朱小八竟莫名沾光，得意道：“他是个法医。”
设计师的兰花指颤了颤，一个法医的针线活比他好，时尚感比他强……
他指着裙角的一个精致的胡萝卜：“绣得真好，你为什么会想到绣这个？”
朱小八成了白悟能的嘴：“他喜欢吃胡萝卜。”
临走前，朱小八听到设计师魔怔般的喃喃自语：“不喜欢吃胡萝卜的法医不是个好的设计师……”
车上。
“哎，你怎么会做衣服啊？”朱小八问道。
白悟能随意道：“以前都是自己做衣服的。”说完他才意识到说漏嘴了，他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偏僻之地，平时闲得无聊，就给自己做衣服，久而久之，手艺也就越来越好了。
“啊？”
“我是说，毕竟我是法医，针线、剪刀不都是那么用的吗？没什么区别。”
……医生的针线穿的是皮肉，裁缝的针线刺的是布帛，能一样吗？
朱小八发觉白悟能真是深藏不露，兴许还有什么潜在技能。
嗯，来日方长，好好开发。
在朱小八的建议下，白悟能驱车去了当地的一家特火的火锅店。
火锅店外坐满了排队的人，他们都在折星星，折好的星星累积到一定数量可以换菜品。
白悟能毫不犹豫走人：“换一家吧。”
朱小八赶紧拉住他：“别啊，这家最好吃了。”
白悟能无奈，领了包纸条，正要坐下折星星，朱小八却拉着他就往店里走。
她拿出了一张卡给柜台，柜台一看，忙热情邀请她去楼上，给她安排了个位置。
朱小八得意地晃晃手里的卡：“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会员卡？”
“不是，这种卡叫至尊卡，只有老板最尊贵的顾客或朋友才有的。你猜我是什么？”
“猪。”
“……”
朱小八努力平复心情，饭前不能生气，她耐心解释：“这家火锅店原来生意很差的，但在我的英明指导下，才有了今天这场面。”
服务员走到身边，笑容亲切：“你好，请问你们想好点什么了吗？”
朱小八拿着菜单眼巴巴望着白悟能，白悟能微微颔首：“你随意。”
然后，白悟能就被她深深震撼了。
朱小八飞快地报菜名：“鸳鸯火锅，精致牛肉丸、千层毛肚、巴沙鱼片、蟹肉墨鱼滑、澳洲肥牛、冻虾、鱿鱼须、蟹味棒、鸭舌、鱼豆腐、腐竹、山药、海带、玉米、金针菇、香菇、木耳、香菜，以上全是半份，再加一份魔芋丝和两份胡萝卜。”
服务员愣愣地看着朱小八，然后把菜单递给她：“麻烦小姐把不要的菜划掉。”
别人都是要什么勾什么，她是不要什么划掉什么。
朱小八无奈地接过菜单，估计这位是新员工，老员工一看到她就知道她要吃什么。
“朱小八，你是想顺便在这里买菜吗？”服务员走后，白悟能忍不住问。
朱小八细眉一挑，无比骄傲：“开玩笑，我出来吃饭从来不用打包，点多少吃多少。”
“那你今天要破纪录了。”
朱小八不屑：“我可是有一个路飞一样伸缩自如的胃！”
路飞？白悟能不知道朱小八在说什么，但他现在已经习惯她总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白悟能等到火锅一沸，就跟服务员要了两个大冰块，往水里滚了滚，吸掉了些油脂。
朱小八看着那冰块带走的辣油，心疼到爆炸。
比跑十公里还要心疼！
幸而她去加佐料的时候白悟能没管，她可劲儿地加辣酱。
朱小八吃得热火朝天，辣得她边龇牙咧嘴边喊爽，而白悟能静静地坐在对面吃胡萝卜和香菜，姿态优雅。
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天。
兴许是最近都在控制食量，朱小八竟没吃一半就撑到不行了，捂着肚子还想继续坚持，毕竟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下次又不知道要瘦多少斤才能吃。
“服务员，麻烦帮我打包一下。”白悟能突然说。
这些打包回去够吃好几天了。
朱小八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默默放下筷子。
白悟能像忘记了她之前说过的话，错过了这个吐槽她的机会，她也就没有因为打脸而尴尬。
朱小八指着火锅里滚滚的浓汤，一脸惆怅：“当初我不知道调了多少次才调出这个味，那段时间一闻到火锅味都要腻死了。”
虽然白悟能没吃，但是他相信这个很美味。
看某人刚刚吃的时候，那笑得像月牙一样的眉眼就知道了。
离开火锅店，白悟能带朱小八去公园走走，消消食。
此时夕阳西下，夏日的燥热也跟着橙红的余晖一点点缩进地平线下。
公园就像是一个女人，每个时辰都长得不一样。
中午时分的她性格刚烈，人们都不太喜欢，这时公园的人就很少，大家最喜欢的是早晨和黄昏的她。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在明晦之中半遮面，肌肤清亮舒爽，羞涩又可爱，这时的她是最美的，大家都喜欢在上午的时候来公园。
这个时候，人们渴望追逐，奋力挥洒着荷尔蒙和汗水，满是健康的味道。
而黄昏时分，她带着一点点倦色，用最合适的体温靠近你，捧着积蓄了一天的草木花香望着你，风情又体贴，温婉动人。
这个时候，人们的心会更柔软，喜欢两两相伴，互相搀扶，或者带着孩子老人，慢慢地走，忽略了时光的流逝。
朱小八喜欢爷爷的老房子，其实有很大部分原因就是这里有个公园，她从小就爱在这里漫步，她目睹了这里的变化，这里也见证了她的成长。
她没什么朋友，她的话都藏在心里，而她的心都把话跟这个公园说。
她一直渴望，未来有一天，能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早晨披着朝霞买菜，黄昏踏着余晖回家。
这一周，她都在紧张劳累的锻炼中度过，像今晚这样的放松，她那些久违的少女情怀就浮上了心头，就像刚打开的冰镇啤酒，吱吱地冒着泡。
舒服却又让她有种晕晕麻麻的感觉。
“今晚加练两个小时。”
一句冷淡严肃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朱小八瞬间酒醒。
“为什么？”
看朱小八气得直眉瞪眼，白悟能莫名愉快：“吃了个火锅，难道不用多锻炼一下吗？还有，别忘了你那条新裙子是吃火锅前的你适合，现在……”
白悟能瞄了她的肚子一眼。
朱小八赶紧捂住肚子，愤愤道：“就知道你带我去吃火锅没安好心！”
白悟能送朱小八到她楼下，当朱小八转身上楼时，白悟能忽然说：“明天，不用紧张。”
朱小八顿住，好一会儿，夜色里只有断断续续求偶的虫鸣和树叶交头接耳的声音。
身后的人动了动，朱小八心如小鹿乱撞，转身急道：“白悟能！”
白悟能站住，缓缓转头，不知是不是此时的路灯暖和了他的眸色，他此时看起来眼神竟是温柔的。
朱小八很感动，原来，他今天带她去吃火锅是为了缓解她这段时间的紧张和压力。
白悟能其实是个很体贴的男人啊。
这时，体贴的男人望着她，微微蹙起了那好看的眉，声音磁性而严肃：“别忘了明天六点的飞机。”
朱小八乖巧点头，体贴的男人又补了句：“还有，加练一个小时，要不然不可以睡觉。”
“……”
体贴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