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八百二十八章 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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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正常生活的一大表现是认真工作，陪着岑谙止住院摸了几天鱼，还跟着父母看病跑了几个上午，林辞落下的工作有点多，他把不少工作推给小马，但将帅不在，三军放假，小马几乎是陪自己捞了一池塘的鱼。林辞对着接下来的日程表叹气。
头疼，想继续当岑谙止的陪护。
林律师哀怨了一分钟，立刻进入了状态，范杰的案子该收尾了，材料收齐，拿到鉴定证明，按标准算了一下医疗费、护理费、住院期间伙食补助费、护理费和误工费等，心里大概有了数，让小马把提前写好的起诉书交到了法庭。
除了范杰，他手上还压了几个自己的案子，今天有匡正临时召开的会议，老板把一众律师叫到自己办公室里开了个简短的会议，每个人领了几份修订合同回去帮客户审阅。
期间老板有事出去了一趟，几个大律师立即开始两两交谈起来，有人客气的问询了岑谙止的病情，岑谙止淡淡的答谢，之后没怎么开过口。
年轻的律师会上网冲浪逛论坛，年长稍微有些资历的律师则几乎从不去八卦阵地里游逛，好不容易进去溜达一圈，可能也是为了亲朋好友的相亲大业。
一位在匡正还挺有威望的老律师看坐在岑谙止身边的林律师也一言不发，主动问候这位年轻的后辈：“最近在忙什么，公司里不常见你。”
林辞咳了一声，不太自然地转了转脖子，围坐一圈的人里懂的人自然都懂，不懂的人看那一个个哑然失笑的面容和意味深长的眼神，问号塞满了整个脑袋。
不少人隔岸观火。
林辞左右为难。
说真话吧，自己专门请假照顾岑谙止，别说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了，他自己都要磕到飞起，随口一扯糊弄过去吧，他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岑律师，那不是承认自己心虚欲盖弥彰吗？
他清清白白的普通同事情怎么在岑谙止这里说不过去了呢？
林辞脸上半噙着笑，心里飘着雪。
林律师快把自己沉默成了一具雕塑，横竖都是个破罐破摔，他实在挑不出哪种死法能让自己更体面一些。
“林律师最近在和我准备公益援助的案子。”岑谙止停止翻阅手里的文件，出乎意料地接过了话头。
林辞愣住了，不少人也愣了一下，老律师简单嗯了一声没再开口，岑谙止总有一种让别人无话和自己说的本事，开口即话题终结者。
林辞神色复杂地朝岑谙止望了过去。
这应该是解围吧，岑律师是这个意思吧？
可惜他热切的目光抛出去的时候，岑律师的目光重新集中在了文件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条条细文，仿佛刚刚只是漫不经意地插了一句。
岑谙止今天穿着往日黑灰风格的衬衫和大衣，比天天穿病号服看起来不知道帅气了几个度，午后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人脸上画出层次分明的光影，像洒了一层质地轻盈的金属粉末，配上昂贵的大衣和原本就显棱角的五官，整张脸看上去格外有质感，林辞轻轻一瞥，立刻心猿意马起来。
格外有味道的侧脸，和小孩子只靠骨头、皮和胶原蛋白撑起来的脸不一样，一张像清凌凌的山泉，一张像浩淼淼的汪洋。
毫无波澜过于平静的一张脸在林辞的注视下好似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一个鲜活而生动的少年转过头来，一边朝林辞眨了一下眼，一边歪撑着头冲他笑：“班长大人，感动了吗？打算怎么谢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滚。”林辞低低地骂了一声。
这一声脏话飙得很小声很克制，但足够让岑谙止听到，岑律师长颈一转，漂亮的喉结瞬间隐没在衣领里，他问林辞：“你说什么？”
林辞老脸一红，连连否认：“没说什么。”
冷黑石般没有一点笑意的眸子朝他看过来的时候，林辞的错觉被那一眼看得烟消云散，17岁的岑谙止不仅在17岁的世界里让他不得安宁，在这里也阴魂不散的让他血压攀升。
现实世界里的人和他炒绯闻，炒得跟真的一样，过去世界里的人想和他谈恋爱，磨的他心烦意乱。
林辞一直把他们区分为两个人，但不同年龄段的同一个人说到底无法完全抽离。
他能轻而易举地在一个岑谙止身上看见另一个岑谙止的影子。
林辞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他低下头看自己手里的文件，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
他和岑谙止之间的距离很近，一个人的心不在焉和心浮气躁全被另一个人感受了个清清楚楚，岑谙止对人情和世事的洞察力不在林辞之下，但让他把主动问询的话说出来就比登天还难了。
他不擅长做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切事，在拉远关系的能力方面倒是一流。
时间在沉默中流走，岑谙止隐隐地察觉到，刚才林辞的眼神，不是在看自己，他说的话，也不是对自己说的。
一个人的走神变成了两个人的游离，匡正的两大门面律师，在老板的办公室里齐齐开了小差儿。
老板出去了几分钟后回来，临时会议不用占据很多时间，说完事情就结束，众律师起身，前脚接着后脚离开，老板喊了一句：“林辞，你留一下。”
林辞和岑谙止的视线碰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当做对这句话的回应。
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老板和林辞两个人。
“有任务要交给你。”老板神秘兮兮地笑着对林辞说，“一个大客户。”
林辞受宠若惊，期待一点一点上升，老板给秘书打了个电话，随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唐冕一边往里走一边摘下了墨镜。
林辞：“……”
“林律师怎么这副表情。”老板调侃着，他起身接待唐冕落座，秘书倒了上好的普洱，唐冕不痛不痒地看了他一眼。
“盛世集团准备和我们律所开展长期合作了，最近唐总想收购一个小公司，但不想以盛世集团的名义，你之前受理过类似的项目，当个顾问跟进一下。”老板简单向林辞解释了一下情况。
林辞有点摸不着北，他打趣地笑着说：“有点突然，不久前还在法庭上对立，这么快就成合作伙伴了？”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唐冕往沙发上一靠，点燃一支烟，林辞察觉不出的皱了一下眉，唐总开口说：“我成了匡正的合作伙伴，有些律师不就不能和我对着干了么？”
林辞：“……”
都这么大胆地说出口了，也别说有些律师了，就是岑谙止。
林辞觉得唐总的思路不错，但总觉得哪里不对，眼前嚣张地腾云吐雾的男人和17岁那个坐在岑谙止身边说笑打闹的男孩子有天壤之别，难道这就是时代的眼泪吗？
林辞做了一个深呼吸，“抱歉唐总，你们公司的合并项目还是找别人吧，匡正有很多在公司上市和合并方面颇有造诣的律师，我最近手上的项目比较多，可能没有精力再为您的公司服务。”
老板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你最近手里的事情很多吗？这个含金量可不一样啊。唐总不计前嫌愿意和我们律所合作，我也要为他推荐最靠谱的律师。”
“多谢老板好意。”林辞笑了笑，“我在金融经济领域不专业，您还是推荐德才配位的律师吧。”
拒绝了两次老板不再勉强，但觉得有些惋惜，今日的林辞一反常态，但他不能忽视员工个人的意愿。
拒绝之后林辞出了办公室，项目是个好项目，可是为岑谙止的对头服务，他内心是拒绝的。
离开办公室后林辞的心情轻松起来，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自己抛弃名利拥抱情义的高尚之意。
林辞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转角，视野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孙子和岑谙止一同住在一个病房里的老太太，她左顾右盼地在大楼里张望，看见岑谙止的办公室后先把头伸进去看了一眼，再把身子挪了进去。
林辞分外疑惑，拦住岑谙止的助理问：“岑律师的客人吗？”
“嗯。”小助理一抬镜框，“感觉像是和岑律师认识的人，岑律师对她态度很好。”
林辞睁大眼睛看他：“这你都能看出来？岑律师对人态度好是怎么个态度好啊，会笑吗？脸上有表情吗？”
“这倒不是。”小律师答，“我说的态度好是打官司好像不收钱……”
林辞：“……”
林辞拍了拍小助理的肩膀把他送走，心情貌似更好了一点，岑律师竟然还有这么富有人情味的时刻，那岂不是母猪都可以上树？
林辞心情大好，窗外阳光盛烈，晒了一会儿后他扭头看见唐冕戴着墨镜朝他走了过来。
原以为唐冕会从他身边直接经过，然而唐总是专门来找他的。
“是因为岑谙止拒绝了我们公司的项目吗？”
这是送命题，林辞当然否认：“不是。”
唐冕和他一起从高层往下看窗外的车水马龙，玻璃幕墙折射着耀眼的光，墙面波光粼粼光流涌动，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是没有名字的黑点，是一幅图里的背景板，图里的主角是摩天大楼，是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傲然挺立的宏大建筑。
“听说你们律所只有你和岑谙止关系还不错。”唐冕说，“所以我理解，你不用紧张。但我要提醒你，他是个疯子，守着过去走不出来的人都是疯子。”
林辞淡淡一笑：“打两场官司就疯了吗？是过去先背叛了他。”
唐冕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藏在墨镜后面看不真切，但林辞猜测那目光不会太好，他听到唐冕说：“那他还想怎么办，他一口咬定一切都是我爸的错，我不知道我爸究竟错了多少，那他知道吗？等价的代价，他怎么让我们付？”
林辞沉默了，世上不能度量的东西太多太多，也不存在完全等价，多的是多一分和少一分。可是这多一分和少一分又是怎么算出来的呢，这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死循环，是永远配不平的天平，是悬挂在心尖摇摇欲坠却不会落下的利刃。
牵扯到感情的对错与代价，加上人性与命运的佐料，更加模糊不可辩。
解不出的难题，配不出的方程式，或许从题干开始，就是错的。
林辞的心，又为岑谙止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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