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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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镇府后院内，莫静然终于见到了阔别三个多月的女儿。
　　莫楚楚此时正在凉亭和王晓春在闲聊，两人在这段日子了结成了手帕交。
　　莫静然被小厮领进来时，莫楚楚在见到他后很是惊讶：
　　“爹，你也被王公子给抓来了吗？”
　　莫静然否认道：“不，为父是来看你的，顺便和那贼谈条件。”
　　他没有说清，莫楚楚误以为父亲是来谈赎回自己的条件的。
　　当即就有些感动，还有些后悔。
　　感动之余是因为她在书信里已经讲明了自己愿为国捐躯，让父亲去联合家族势力说动巡抚派遣大军前来剿灭王浩。
　　后悔的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莫楚楚对王浩更是心生好感，觉得他是一个好贼，如果能被官府诏安就好了，而且诏安后，说不定还可以继续和他相处……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莫楚楚想不到的是，她爹压根就没看见她在书信里藏的信息，她爹这次来，是替龙泉知县刘汝谔前来的。
　　不过自己闺女的这幅纠结的小女儿姿态落在他的眼里，显然是对那个姓王的反贼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
　　这让莫静然气的牙痒痒，心里不由得对王浩平添了三分火气。
　　苟步励陪同王浩前往后院，准备面见这位刘知县派来的使者。
　　后院里，王浩一露面，就被王晓春一旁的王晓春看见了，这没心眼的姑娘当即喊道：
　　“哥，这边这边！”
　　正在和女儿闲聊的莫静然和莫楚楚在听到这话后急忙起身。
　　正欲要行礼，被王浩给拦住了。
　　莫楚楚见到王浩，回想起刚才的臆想，当下就羞涩的回头避看。
　　王浩没有看莫楚楚，而是对莫静然说道：“莫员外，久等了，方才面见两位客人，耽搁了时间，莫怪。”
　　莫静然拱手行礼：“不敢不敢。”
　　莫楚楚是个冰雪聪明的大家闺秀，明白爹爹是要和王浩本人谈话，便主动拉着王晓春离去。
　　王浩满意的看着莫楚楚离去，对莫静然夸赞道：“不愧是莫员外教养的出的大家闺秀，甚是聪慧。”
　　然而这话却让莫静然给误会了。
　　本来就对王浩心存芥蒂，在他看来，简直是当着他的面说：
　　“你女儿真棒！”的意思。
　　莫员外冷哼一声，没有搭腔，他还是很有骨气的，知道是在反贼的地盘，不能多事。
　　王浩没有在意，而是笑着说，
　　“寻我何事？就直说吧。”
　　莫静然却站起来，整理衣襟，端正作揖：“王先生即为当朝秀才，何故反叛朝廷？”
　　王浩玩味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因为我爹反了，所以我也反。”
　　这算什么回答？
　　原本还想跟这个反贼辩论的莫静然顿时傻眼。
　　王浩对于他的到来心知肚明，彼此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直说来意不就行了，还绕着弯想劝我从良？
　　嘶……这句话好像有什么不对。
　　看着王浩没有跟自己辩论的意思，莫静然也就熄了说教的心，对王浩说道：
　　“王先生不该滥杀地主的，你这样得不到民心的。”
　　王浩则笑着说道：
　　“民心，什么民心，是士绅之心，还是百姓之心？”
　　“自然是士绅之心。”
　　莫静然答到。
　　“哦，士绅之心若可用，这大明还会出现我这样的反贼吗？”
　　莫静然不解：
　　“此话怎讲。”
　　一旁的苟步励冷笑道；“莫员外以为，本乡农户何为会愿意从贼，不还是你们这些士绅给逼迫的吗？”
　　莫静然不以为道：
　　“那是一些土豪劣绅所作所为，何以将其夸大到全体士绅？”
　　“嗙！”
　　王浩猛地一拍桌子：
　　“何以夸大！天下那个士绅能问心无愧的说着这句话？强夺民田，课以重税，诡寄飞洒，放高利贷，天下士绅，不纳粮不缴税，反把粮税层层转嫁给佃户小农！
　　莫员外自己就是士绅，你中举后有缴过一文钱税款吗？还有你家的田是怎么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难道是自己从地里长出来的！”
　　莫静然嘴硬道：“太祖有令，士绅可以免交税款。”
　　“可免几石，可免几人？莫老爷自己不会不知道，太祖皇帝制定的免税免役额度吧！”
　　王浩呵斥道。
　　莫静然不语。
　　嘉靖二十四年明廷出台优免则例，正式确定各级优免额度，而且免除的是杂役而不是正税，举人和秀才可免二丁和二石粮对应的杂役，里甲正役是不能免的。
　　然而，这些到了地方，全是扯淡。
　　一个举人中举，立马就有无数人前来投献，甘愿把田产献出，只要举人老爷能收的比官府低便可。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国家可收的赋税越来越低，黄册上记录的丁口也越来越少。
　　你敢信明朝中后期的黄册人口数，居然比朱棣时期的记录的人数还少！
　　难道人都不生孩子了吗？
　　非也，少的人口，全被士绅大族给隐匿了，为了就是逃避徭役。
　　“你分土地给农民，就能扭转这一切，就算所有士绅都听话，把土地交给朝廷处置，再由朝廷分配给百姓，还禁止土地买卖流转，可百年之后呢。
　　张太岳何等人也，也不照样人死政熄，两百年之后呢，天下人越来越多，哪有土地继续拿出来给你分？”
　　“能有两百年的太平日子不好吗？”
　　王浩说道：
　　“历朝历代，能有超过二百年的天平天下？”
　　“你真想改朝换代？”
　　莫静然问道。
　　王浩只会以坚定的眼神：
　　“我只做对的事情。”
　　话不投机半句多，莫静然看出了王浩心存的野心，也知自己是无可扭转他的心思，只好说道：
　　“我来买粮！”
　　“你要多少？”
　　王浩的秒答让莫静然惊愕，但王浩好像是看穿了他的意思，说道：
　　“说教归说教，生意归生意，莫老爷也是咱的老客户了，往往都是你来的多我往的少，要不今日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
　　莫静然只觉得头皮发麻，此贼心思缜密且意志坚定，简直是一块长歪的璞玉，可惜不能为朝廷所用。
　　“县尊托我给你带句话。”
　　“且说。”
　　“县尊托我转告先生，崇德和永兴两乡贼寇，杀戮慎重，还打着阁下的尊姓在那里胡乱分田，民众多有不满，希望先生为了自己的名声和两乡百姓，能够出兵收服两乡之贼。”
　　王浩有些意外：“怎么，刘知县不想诏安咱？”
　　莫静然摇了摇头：“县尊并无此意。”
　　那就是将这两乡送给自己了，然后将剿贼的功绩给报上去，顺便还能将今年的夏粮给搪塞过去，说不定就功过相抵了，保住乌纱帽是不在话下。
　　只是，自己为什么要去攻打那两乡的反贼呢？和他们和平相处，坐等刘知县被摘了乌纱帽不是更好吗？
　　王浩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莫静然则说道：
　　“县尊说可以让你便宜行事，没有条件就是在等你的条件，他愿意站在你这边相助。”
　　王浩这才心动，既然你这么客气，那就被怪我狮子大张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