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6章 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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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没有天生喜欢点头哈腰的人，如果能当老佛爷，谁又肯去做小李子？
　　所谓的马屁精、软骨头，不过是尊严的底线相对于常人低一些罢了。
　　何况，一个不怎么自尊的人，也未必肯定会变得习惯谄媚......田源能谄媚至此，必然是在其生命中，有过一段不低头就很难生存、或是一摇尾就能得到奖赏的时光。
　　尤劲回味田源先前贬损老东家的话，居然渐渐有些采信......毕竟只有喜好无脑吹捧的社长，才能培育出田源这种低水平的马屁精。
　　但是，无论水平低到什么程度，只要还是个马屁精，就不可能不懂得察言观色。
　　再怎么讲，马屁精本就是靠察言观色吃饭的......这项能力，田源即便不是个中高手，至少也该是个熟手。
　　尤劲自觉刚才没去刻意掩饰不屑，田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不被待见......
　　此时，既然看透了田源是在装疯卖傻......其中动机，于尤劲来讲就很好懂了：留余地，保住一线生机。
　　就好比情侣中不愿分手的一方，到了明明清楚察觉到另一方已然是在找机会说再见的阶段，往往也会故作不知，甚至还作出一副依然沉浸在甜蜜幸福中的样子......这种假扮不知，为的正是让对方那句“再见”说不出口。
　　如此一想，这个田源，也并非表象上这么没水平......可这分析推敲出来的水平，并不足以抵消尤劲对此人的反感。
　　现在，他只希望被马志远安排在十一点过来的那位面试者，能稍微正常点。
　　让尤劲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一早上就等在门口的涂文海，在十点半的时候，又出现在了他的办公桌前。
　　由于办公室的密码门禁还没来安装，近日在上班时间，彩赞的大门是常开的。
　　幸而2004年扫楼的推销员不多，即便前台暂时还没人看着，也很少有人会无端闯进办公区。
　　此时，尤劲莫名其妙地看着对面的涂文海，心中先前对此人的不忍，似乎又在生起......这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偏偏涂文海也不讲明来意，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尤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尤劲被涂文海看得很不舒服，不太自然地打破了僵局：“怎么，有东西忘在这里了？”
　　“不是......”涂文海再度祭出了他的憨笑，“我是来找领导谈谈。”
　　“谈谈？”尤劲有些无奈，“谈什么？”
　　“谈......我能不能被录用......”
　　“涂......文海，涂先生，是吧......一个多小时前我对你说的话，你不至于理解不了吧？”尤劲叹了口气，“如果理解了，你就不该再来为难我......如果真的理解不了，我会更加认为你不适合我们现在的招聘岗位。”
　　涂文海的憨笑卡了一下，随即再度绽开：“领导，前面是你亲口说......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们可以再谈谈的......”
　　“啊？”之前告别时那句“等合适时候再谈谈”的台阶话，尤劲自己的印象并不深刻。
　　涂文海接着解释道：“我被通知的面试时间是十点半，现在过来，算是合适的时候了吧？”
　　尤劲一时间没听懂涂文海的话，他皱眉在心中捋了一会头绪，忽然间目瞪口呆：“你......还满机灵的么？”
　　“我......”
　　“哦，玩个文字小把戏，曲解一下我的话，我就必须按着被你曲解的意思做了？”尤劲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当自己是阿凡提，在戏耍我这个巴依老爷么？”
　　涂文海看起来再憨厚，尤劲也不相信他会真傻到把先前那句“合适的时候”误解成“约定的时候”。
　　“不是我没幽默感，但我对你是否适合招聘岗位的结论，实在不是这种少儿智慧故事水准的手段可以改变的。”尤劲站起身走到涂文海面前，拍了拍涂文海的肩膀，“到此为止吧。”
　　可就在尤劲与涂文海擦身而过，准备去往楼道吸烟时，他的胳膊，被涂文海一把拽住了。
　　感受到的拉拽劲道，并不大......可尤劲同时感受到的，还有涂文海那双手发出的微微颤抖。
　　这一瞬间，尤劲有一种好像自己要是甩开那双手，手的主人便会坠入万丈深渊的感觉……尽管如此，他转脸看向身侧的涂文海时，面色已经沉了下去。
　　而后，尤劲又是一怔：涂文海颤抖的手，原来是被颤动的全身带动着......
　　一对视，涂文海即刻用着颤抖的唇舌，如同默默祷告般地轻声祈求：“领导，给我一次机会，我......”
　　拒绝的话，尤劲实在讲不出口......如果彩赞是尤劲的公司，或在这一刻他真会松口。
　　对望着涂文海渐红的双目，尤劲于为难中，甚至开始担心涂文海会扑通跪倒。
　　高地上，已经有数双眼睛看过来，这让被拉拽着的尤劲倍感难堪：“我去抽烟，你一起吧。”
　　“领导，我不抽烟......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尤劲的本意，是不愿在众人面前纠缠：“走吧，我有话对你说。”
　　涂文海这才跟着尤劲，默默地走进了楼梯间。
　　“领导，我不是存心为难你，我是真没办法......”尤劲点着烟还没开口，涂文海先颤声抱歉解释起来，“我本来那个单位，现在搞轮岗下岗，我的资历，多数躲不过......我老婆工资低，孩子又有病......我......我已经面试了几家和这里待遇差不多的公司了，都没成功......再这样，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听着涂文海的诉苦，尤劲长久无言。
　　尤劲忽然明白到自己先前为何不忍拒绝涂文海了......就算在涂文海说出自己的难处前，他身上那种艰难中求生的渴望，亦一直由内而外地流露着。
　　这种渴望，对感官敏锐、且将身边人看得重于一切的尤劲来讲，很难抵抗。
　　直到将烟头摁灭在烟蒂桶上，沉默良久的尤劲才缓缓开口：“这样吧，我想想，有什么待遇差得不多、而且更加适合你的岗位......”
　　尤劲是想着，不如将涂文海安排到劲享的网店团队中......只是，他这话在涂文海听来，显然又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领导，你就一点机会不肯给我？”
　　听着涂文海这有些发急的口气，尤劲有种好心扶起摔倒的女孩，却被对方用瞪色狼的眼神瞪着的感觉......
　　不悦之中，尤劲后面的话，也就干脆了许多：“现在这里招聘的产品经理岗位，你不用想了。我说我会给你想别的办法，你如果以为我是在敷衍，可以当我没说。”
　　说到这里，尤劲不再去看涂文海，先步走到楼道门口，他停下说了句“走好”，独自回了办公室。
　　经过高地时，被搞得心烦意乱的尤劲忍不住走了上去：“马志远，你是故意找些稀奇古怪的人来逗我玩吧？”
　　几个留心观察过前两位面试者的人，听到尤劲这没好气的话，都偷笑了起来。
　　本在专心做账套的马志远闻言，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尤劲一眼，而后在电脑上点开了田源和涂文海的简历，冷冷回道：“尤部长，这是前面两人的简历。你如果在简历上就能看出问题，我可以向你作出正式检讨。”
　　尤劲本就只是想去抱怨几句，听到马志远这种一本正经的话，连抱怨的兴致都败了......他一摆手，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好在，从十一点开始分批来的面试者，终于都是尤劲眼中的正常人。除去午餐档，其它时间每半小时一位，面试进行得有条不紊。
　　最后一档面试，应该是五点半，到五点四十的时候，高地上的马志远起身向尤劲喊道：“尤部长，还有个张天硕，不用等了吧？”
　　“什么张天硕？”尤劲一下子没明白，反应到说的应该是最后一位面试者后，他看了看表，笑着回道，“别说是张天硕，就算是张天师，也不等了。”
　　答完话，尤劲把桌上的那叠面试表快速翻阅了一遍。
　　平心而论，这些面试者中，让尤劲十分满意的，一个也没有......想着反正也有试用期，尤劲抱着矮子里挑高个的心态，从中选了三张表交到了马志远桌上：“明天，通知这三人二面。”
　　这轮招聘算是初步落定，回到座位上的尤劲，开始研究起几家知名商户的后台数据。
　　在还差五分钟就到六点时，高地方向传出了马志远一声大过一声的“不要跟我解释”......
　　起初，另一个声音说的是什么尤劲听得并不清楚，直到那人的音量变得比马志远还大，尤劲才把脑袋探出挡着视线的电脑显示屏，望了过去。
　　“谁跟你解释了？！”
　　此时跟马志远叫板的，是一位一身运动装的青年。此人清瘦高挑，长相说不上多俊美，但看上去很有气场。
　　尤劲估摸着，这位大概就是本该在五点半赶到的张天硕。
　　“叫你领导过来！”
　　听到这个应该是张天硕的人喊出这么句，原本想任由马志远打发此人的尤劲，起身向高地踱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