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说客二

　　冯占魁的情绪很不好，一直坐立不安，在地上走来走去，不停地吸着烟。他没想到那女人会拒绝他！上一回，她虽然装清纯，但分明是个婊子，主动向他投怀送抱;可这次，婊子变成了贞洁烈女，居然不许他靠近，亲热一点儿也不行，居然一脸的正气凛然。她一脸冰霜地将冯占魁摩挲她的手推开，冷冷地说:“请司令放庄重一些，我是蒙政会派来的特使，不是青楼戏子。”冯大巴掌吃惊地看着她：“咦，这人咋说翻脸就翻脸啊?”这么一来，搞得冯占魁没了兴趣儿，狠狠地甩了下手，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开始暗淡。群山之上的天空呈现着淡蓝色的颜色，靠近西天的边缘，泛着些红粉色。一天就要结束了，这时候山间显然十分的静谧。
　　突然间，空气被一股力量撕裂了，那是一种巨大的机器的轰鸣声。那
　　声音隆隆犹如闷雷一般从天边滚了过来。冯占魁抬头望去，一架日军飞机飞得极低，从乌拉山上空掠过。飞机低得连机翼上血红的日本旗帜的图徽都清晰可见。它示威似的，在上空转着盘旋了几个圈儿，然后朝着远方飞去。
　　冯占魁这时候真的有些紧张不安了。他呆立在原地，头依然仰着，保持着那个眺望的姿势。日军飞机飞走很久了，他依然没有把头低下来。
　　萧副官出现在他身边：“司令，看来那个女人不是吓嘘我们，日本人真的打算要轰炸我们的乌拉山啊……”
　　冯占魁转过身来，看着萧副官:“萧副官，我一直把你当成生死弟兄，有事从不瞒你。眼下，咱们这儿的铁蹄军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何去何从，我必须做出抉择！”
　　“司令不会是让那个女人给说动了心，真要投靠蒙政会吧?”萧副官有些担心地看着冯占魁。
　　“大青山局势越来越严峻，看来日本人是真的要对我们动手了。我们若再不想办法自保，那后果不堪设想，我得对手下上千号弟兄负责！”
　　“司令，你为弟兄们的前程考虑这没有错，可是，投靠蒙政会事关重大。望司令千万要三思而后行，万不能做那‘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儿啊。”
　　“如果八路军这边的确有诚意，我当然不愿意投靠蒙政会了，只是不知道八路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冯占魁说。
　　“司令不是派人给八路军奇团长送信去了嘛！估计很快就有他们的回信了
　　冯大巴掌看了一下怀表:“传令兵应该回来了！”话音刚落，一名手下军官匆匆跑过来:“报告司令……出事了！”
　　“怎么了？”
　　军官指着山路:“你看……”
　　山路上，一匹孤零零的马正朝这边奔来。当那匹马跑近些时，冯占魁认出那正是传令兵的坐骑。
　　“马回来了，人呢?”
　　众人面面相覷。
　　军官急忙跑到那匹马前仔细查看着：“司令，马背上到处是血，我们派去的人，怕是让八路军给杀了！”
　　冯大巴掌极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野马特遣队居然杀了我派去送信的人？两国交战还不杀使者哩，他们居然杀了我的人!”
　　那时奇剑啸与柱子已经骑在马上，准备出发，上乌拉山。他多带了一匹马，让柱子牵着。刚要走，却见贾兰和娜仁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奇剑啸勒住马缰绳，看着她们。
　　娜仁跑到奇剑啸身边，仰头望着他。这个时候，她就不把他当成团长了，而是当成了小弟弟。刚才，贾兰急头白脸地跑来找她:“……娜仁大姐，你快去劝劝团长吧，他单枪匹马非要上乌拉山！那万一要出点儿事儿，可怎么办啊！再说，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呢。”
　　奇剑啸要上乌拉山的事儿，娜仁大姐早知道，只是没想到他只带一个人去。这让大姐也非常担心。她就跟着贾兰跑来了，还好，奇剑啸还没来得及出发。
　　娜仁上前，抓住他的马缰绳，用温柔的口气说:“既然你一定要去，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娜仁对附近喊了i声:“大嘎子!”
　　“到！”大嘎子牵了匹马急忙走过来。
　　娜仁接着对奇剑啸说：“你把大嘎子带上，一旦遇到危险，他可以保护你!”
　　大嘎子早已经忍耐不住了，他上前对奇剑啸立正敬礼并说：“团长，让我去吧！”
　　奇剑啸看着娜仁大姐抓着马缰绳的手，他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她是不会松手的。在部队里，虽然他是团长，但更多的时候，娜仁的话比他的话更有分量。别人的话他可以不听，但大姐的话他从来都言听计从。实践证明，每一次大姐的话都是对的。奇剑啸并不觉得大姐这是在要挟，而是为了他好。
　　“好吧！我答应了……”奇剑啸无奈地说。
　　娜仁大姐又叮嘱：“上山以后，看形势不妙就少跟他废话，马上回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了。”
　　娜仁大姐又对大嘎子叮嘱：“大嘎子、柱子，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团长的安全，到了乌拉山，可要处处提高警惕！”
　　大嘎子和柱子同声回道:“是。”
　　“要是冯大巴掌翻了脸，你们回来的时候，把我的大洋马也一起牵回来，别给他留下！多好的马呀，留给他，真是白瞎啦!”贾兰也插嘴说。
　　奇剑啸笑着看着贾兰说:“你呀，太小家气啦。我把这匹马送给他，是为了表明我们的诚意——既然连我的爰马都舍得给他，那就是诚心诚意把他当朋友了。只有我们有诚意，他才有可能投向我们这一边啊!”
　　“反正……这么好的马送给他，我就是不高兴!”贾兰撅起嘴儿说。
　　奇剑啸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时间很紧，天黑之前他必须得赶到乌拉山。他率先打马，奔出了村子。大嘎子和柱子急忙打马跟上。马蹄喟喟，不一会儿工夫，那三匹马就消失在远方的山间。
　　不远的地方，有一双眼睛一直窥视着这边……
　　马灯泻下昏黄的光晕，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小菜，冯大巴掌喝着闷酒，岳丽在一旁陪伴着他。这女人不知为何突然又和冯占魁亲热起来，再次使出她的百媚千姿，话语虽软，却是在煽风点火：“司令，自古以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野马特遣队连你派去送信的传令兵都敢杀了，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冯占魁没吭声，干了一杯酒。
　　岳丽给他斟满酒，接着说:“我最看重司令的大丈夫气概！男人嘛，就得当机立断，拿得起放得下，我最看不起那种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的男人了。”
　　冯大巴掌看了她一眼，继续喝酒。
　　岳丽又为冯占魁把酒斟满，自己也满上一杯，继续说:“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李守信将军非常赏识司令，司令的好运气来了……”
　　冯大巴掌突然恼怒地喝道:“行了，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岳丽吓了一跳。
　　“今天老子心里乱得很，不谈政治行不行?”
　　岳丽笑着说:“行！今天晚上，咱们只谈风月，不谈政治。来，我陪司令喝酒。”
　　又是几杯酒下肚。桌上杯盘狼藉，冯大巴掌已经有了几分醉态。这时萧副官匆匆进来，对冯大巴掌低声说:“司令，有客人来访。”
　　冯大巴掌醉眼蒙咙地问：“什么客人?”
　　“八路军野马特遣队的奇团长!”
　　岳丽顿时警觉起来，目光瞟着冯占魁。
　　“他带了多少人马？”
　　“只带了两个人。”
　　冯大巴掌恼火地一拍桌子：“妈的，他们杀了我的传令兵，还好意思来见我？不见，把他们给我轰下山去。”
　　“这样不好吧！奇团长救过你的命，交情不能就这么断了吧?”萧副官在冯占魁的耳朵边低声说。
　　“那就给他们安排吃住！不过我今天晚上不想见他们，晾着他，明天再说。”
　　萧副官走下去之后，岳丽亲热地搂着冯占魁说:“司令，人家跟你说了这么长时间，你倒是听进去没有？”
　　“我不是一直在听嘛!”
　　“你倒是赶紧下决心啊!”
　　“下什么决心？”
　　“杀了八路军的那个团长！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你杀了那个姓奇的，在日本人那儿你就立了大功。”
　　“这件事我还没想好，你别再催促了。”
　　“司令，野马特遣队对你一直没安好心，你还客气什么呀!”
　　“我不信野马特遣队会对我动手。”
　　“不信？那你等着瞧吧！奇剑啸是来抄你老窝的，你还把他当朋友！小心没大错，您呐，多派几个人下山打探动静，如果八路军的大部队向乌拉山运动，那就证明他们是真打算一口吃掉你。”
　　冯大巴掌思忖了一下，对外喝道:“来人。”
　　进来一名军官。
　　“二营长，你马上派十几个弟兄换上便衣下山，监视山下的动静。只要有队伍往乌拉山移动，马上回来报告!”
　　“是，司令。”
　　与此同时，在旁边的一间客房里，坐着等候的奇剑啸。不一会儿萧副官走进来抱歉地对他说:“实在对不起，司令今晚有事，不能前来见奇团长，请您安心住下，明早我一定催司令快点见您。”
　　“冯司令很忙啊?”奇剑啸敏感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儿。
　　萧副官笑了一下说:“部队近千号弟兄，杂事太多。”
　　“我写的回信，你们司令看了吗?”
　　萧副官一愣:“什么回信？没有啊?”
　　“我让传令兵带回来的信，你们司令没有看吗?”
　　萧副官似乎有些明白了：“实不相瞒，奇团长！我们派去的传令兵一直没有回来，只有他骑的那匹马跑回来了，马背上有一大片血迹。司令怀疑传令兵被你们给杀了。”
　　奇剑啸吃惊地说:“我们为什么要杀一个传令兵？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明天见到冯司令我会解释清楚，不能让他误会。”
　　“能消除误会当然最好。我就不奉陪了，请奇团长早点休息。”萧副官说完，向外走去。
　　柱子紧张地问奇剑啸:“怪不得对我们这么冷淡，原来他们的传令兵被杀了。”
　　“我们来得非常及时，不然的话，冯占魁会以为我们言而无信，他就真的投靠伪蒙军政府了。”
　　“如果他已经做出投降的决定了呢?”大嘎子问。
　　“不会这么快，应该还有争取他的机会!”奇剑啸冷静地判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