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走亲戚

　　　　大年初一，在家中当了一天好孩子，因为哪里也没去。
　　初二大早就被老妈拎了起来，因为要去外婆家。
　　易轩的记忆中，外婆家里离自己家并不远，也就十里路，但现今不通车啊，全要靠两条腿走。
　　看了看东边正待破晓的太阳，易轩很想问一下自己能不能不去。
　　现在去还好，因为地上被冻得硬垹垹的，但等下午回来时，那就是受老罪，不仅要跟自己的鞋子作战，还要跟那一脚下去淹没鞋面的稀泥作战。
　　他知道如果这时候敢说个不去，老妈会分分钟告诉他女人是水做的，哭到自己妥协为止，这么多年，一向钢硬的老爸，被这一招制服的死死地。
　　“妈，烟带两条吧，还有那罐头带一箱，还有…”
　　“罐头带着，还有你上次回来带的奶粉带两罐，烟酒不带了，到时都便宜你两个舅舅了。”
　　老爸走他旁边对他摇摇头，似乎在说小伙子还是太嫩，没看这事我都插不上嘴嘛，你还上赶子找凶。
　　老妈当先，他最后，中间老爸挑着担子，担子夺了两回，结果挨了两句骂，还是没夺下来，他发现今天的自己就不适合说话。
　　老妈走得极快，片刻就将两父子拉得老远。
　　“你妈这些年，就今年风光，你就别在旁边添火了。”
　　老爸语重心长的一句话里，透着对过去的心酸，对未来的向往。
　　家里原先穷，还要供着他上学，爸妈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用，就算孝敬父母却是真的拿不出好东西。
　　今年不同，有罐头奶粉，还有易轩带回的猪座子，礼不可谓不重。
　　两个舅舅都已经成家分开另过，姥姥老俩口单独住一起。
　　大舅比母亲还要大两岁，所以家里的孩子也就大过易轩，还有一个小姨，今天也到了，不大的院落倒是挤了不少人。
　　两个舅妈对着老爸挑来的东西指指点点，易轩还听到什么不过了，打肿脸充胖子之类。
　　易轩当然不会在大过年找不痛快，抱定主意吃完饭就撤。
　　小舅现今算是姊妹几个中混得最好的，算是乡里的一个小干部，他回来时也算是受到了全家人的热情相迎。
　　“空着手，就带着一张嘴，显摆什么？”
　　大舅妈的话，差点让易轩没忍住乐出来。
　　从这样一个大家庭中，看到人生百态，他觉得也算不虚此行。
　　“大姐回来了，哟，这是不过了，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蹲着看了看老妈带的东西，小舅突然面色苦了起来，站起身时已一改刚刚的趾高气扬。
　　“大姐，家里去年一年过得算不得好，你侄子相中了一家人家，居然要四大件，这不家里还凑着呢。”
　　小舅自然的将老妈带东西来，就是为了借钱，带过来一块钱，总要带回去三块钱。
　　以己度人，这样的心思并不奇怪。
　　见老妈面色涨红，易轩浅笑着上前，看着小舅道：
　　“听说小舅现在可是大干部，这全村哪还有你气派，一两千块钱在你家又算什么钱。”
　　听前半句，小舅还认为这个外甥不愧是大学生，还挺懂事，听得后半句，要不是身体太沉，小舅差一点就起飞了。
　　“我的乖，你还真敢开口，别说一两千了，一两百现在都没有。”
　　旁边的大舅妈听小舅如此说，立马开口哭穷，唯恐落于人后，接着小姨也加入了进来。
　　老爸在旁边瞪了一眼他，倒是没有言语解释。
　　“小轩不是要毕业了嘛，玉兰家现在要这么多钱，是遇到什么事了？”
　　姥爷的头发已经落光，冬天头皮冷，所以带着一个线衣织的帽子，从外间走进来，刚好听到就问了起来。
　　“姥爷，家中的房子快要倒了，爸妈打算今年将家里的房子重新盖一下。”
　　易轩抢着开口，这时候他可不敢讲刚刚只是玩笑，否则下一刻他会被吐沫星子淹死，所以就随口将自己的原先的打算说了。
　　“那倒是正事，我这还有四百，玉兰啊，你走的时候拿走。”
　　“爸，你孙子今年还要结婚呢，我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
　　易轩就知道，这个头只要一开，所有人都会插上一口。
　　最终以老妈咬定不要家里钱，这才作罢。
　　临近饭点，外面传来咚咚的马达声，不一会一辆摩托车骑进了院内，这年头这玩意可是稀罕玩意。
　　大舅家的大表哥极为潇洒的跨下摩托车，极为刻意的偏腿，如同得胜的将军下马一样。
　　刚刚还愤世嫉俗的大舅妈，笑着就迎了上去。
　　“就知道显摆，回来也不见带根针回来。”
　　旁边易轩听到，实在忍不住卟哧一声，抓紧别过脸去。
　　小舅妈这句话，跟大舅妈刚刚说小舅的那句话真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妯娌两个也太默契了。
　　“老表来了，大学毕业分配可有难度？”
　　大表哥马洪剃着一个土匪头，圆圆的脑袋极有喜感。
　　他是中专生，毕业后分配在镇上的种子公司，现今也算是不错的单位了。
　　易轩发现这比老郭的相声好听，大表哥的一句话，他差点又笑了出声，好像自己分配有难度，他能帮忙一样。
　　“大表哥，听说你路子广，我毕业想留在市里，你看能不能帮一帮。”
　　马洪双眼瞪得奇大，心说自己要是有路子留在市里，谁还往镇里跑。
　　“这事啊，不是很好办，改天我去市里，找我的几个朋友打听打听。”
　　“那就谢谢大老表了。”
　　易轩装作感恩戴德的样子，让马洪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摆摆手连说小事。
　　易轩至此才明白，老妈为什么不让带烟带酒了。
　　中午吃饭就是一场战争，两个舅妈不停的将菜往自己子女的碗里划拉，速度之快效率之高，易轩叹为观止。
　　姥爷不喝酒，但姥姥有喝一杯的习惯，老爸他们在旁边陪着喝，易轩夹了两筷子菜扒一碗饭就算完。
　　饭后，大家坐在屋里聊天，谁也没有先走的意思。
　　姥姥进入里间，老妈瞅准了也跟着进去。
　　两个舅妈见到，对视一眼就站起，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屋里走去。
　　“妈，这是1000块钱，你拿着跟爸两个买点吃的，别省。”
　　两人进去，姥姥和老妈正在拉扯，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退了出来。
　　不一会，老妈给姥姥1000块，就变得人尽皆知。
　　“大姐，这一年不得了啊，能拿出1000块。”
　　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的话，老妈都不搭茬，招呼着他和老爸回家，
　　他巴不得早点走，所以跟二老招呼了一声，就当先开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