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六十六章 子辰，你一直都不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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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骂最终止于叶青沉拍完广告后接受的一段现场采访。
    这是个问话方式比较温和的记者，大概也是叶青沉的粉丝之一，全程轻声细气，却很有礼貌，还伴随着羞怯的脸红：“请问青沉姐姐，关于网上说您苛待助理的新闻，您作何回应呢？”
    叶青沉对这样的记者心生好感，一向以“渣男回话”方式面对记者的她也难得微微一笑。她笑起来，表情就更显柔和，几乎要甜到人心里去：“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也没必要，正如助理本人所说，这是她职责所在。至于我到底有没有帮忙，就不是大家该关心的东西了。不过我必须要说一句，我的小助理跟了我很多年，从她大学毕业投奔我一直到现在，已经是大家镜头里的老朋友了，我可舍不得苛待她。”
    记者松了口气，对上她的目光时手臂微微颤动，她就知道，青沉姐姐不是流言蜚语里的样子。
    “您刚才说‘投奔’？难道您很久前就认识您的助理？”
    听到“投奔”二字，不光是记者，就连身后一直关注她的韩小童也微微一怔。
    叶青沉眼底光芒微闪，第一次说起一件大家都不知道的事：“很久以前，我还不出名的时候，曾经收到过一位粉丝的私信。她说她每天活在恐惧当中，校园暴力使得她内心敏感、谨小慎微，想要靠自虐来证明自己还活着。我跟她说别担心，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阳光会落在每个人身上，一切都会好起来。”
    叶青沉微微偏头，含笑看着陪伴自己很多年的韩小童，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人就是我的小助理。”
    所以当年自己有资格拥有助理的时候，她一眼就挑中了韩小童。
    尽管韩小童那时并没有在简历上特意标注什么，但仅凭着“毕业学校：北都大学”这一项，叶青沉就基本确定了。名校毕业，前途无量，何至于来应聘一个不知道排在多少线的女明星助理一职。
    而她身后，镜头能扫到的地方。
    韩小童已经红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当天，网络世界又掀起一阵巨浪。
    有人说叶青沉编故事博眼球，有板有眼；有人说助理祭天，法力无边；还有人说无图无证据。
    总结就是三个字：我不信！
    直到韩小童把自己收藏在手机相册里最珍贵的照片发了出来。照片内容是叶青沉发给北都大学校长的一封实名举报邮件，长图，并且附带证据。
    那会儿叶青沉正好借了北都大学的地方拍摄校园网剧，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收集了这些证据，最后在拍摄结束那天，还亲手送到了校长室。
    知名学府发生校园霸凌事件，几乎立刻引起了校长重视。
    韩小童还记得，那天正好久雨初晴，是个好天，阳光暖融融的，从窗户里透进来，慢慢爬满了全身。
    校长带着人来跟她道歉，赔偿了她一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并且当天宣布，开除那几个欺负过她的学生。
    阳光会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叶青沉一直很善良。
    只是鲜有人知道，更鲜有人相信而已。
    证据一出，骂声下去不少。
    还有些不死心的黑子在骂：就这？请问P图谁不会？
    但更多人清醒了：求求放过叶青沉吧！
    长明娱乐，位于北都市中心，地界繁华，人流如织。
    独栋高楼耸入云霄，昭示着它在娱乐界数一数二的地位。
    叶青沉一年来不了公司几次，因为黑红后拍戏忙，有时连年会都不能到场。她踩着反光的地面，感受着20℃的冷空调，终于乘电梯到了金涵办公室。
    金涵已经等叶青沉很久了。她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恭喜，十年之约，你做到了。”
    当初金涵签叶青沉时，许了两个条件，与之对应的，是金涵手里时间漫长的合约。
    那会儿长明娱乐的星探挖掘新人时，手里都是握着八年的合约，毁约金极高，就是为了避免好苗子到手后又被别的公司撬走。不过想当明星的人多了，即便是不平等条约，也多的是人签。叶青沉是这批人里样貌最出众的一个，但因为自己提了条件，合约便又增加了两年。
    如今她二十五岁，十年之期，就要到了。
    有些人出道就爆红成为顶流，也有些人出道至今寂寂无名，去掉最巅峰，去掉最低谷，叶青沉夹杂在二者之中稳步提升，凭良心来说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尤其是近期，她隐隐有要窜入一线的势头了。
    金涵也算是看着她长大，此刻不免有些感慨：“确定不再续约了吗？”
    叶青沉盯着手里看过无数遍的合约，还是说：“不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以她如今的流量，即使离了公司也不怕没戏拍，更何况公司确实没给她争取过什么。
    金涵表示理解：“嗯，祝你前程似锦。再过几个月，我们就是单纯的朋友，而不是同事了。”
    “也祝你节节高升。”叶青沉眸光闪烁，片刻后说，“涵姐。”
    金涵收拾文件的手一下停住了。
    几乎没人察觉到她藏在A4纸下的指尖一蜷。
    叶青沉以前从没喊过金涵一声“姐”。她们之间似乎永远是自己在说，叶青沉在听，是泾渭分明的上下级关系，叶青沉完成她布置的任务，再完成她布置的另一个任务。这十年，她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
    金涵不知道，她偶尔的关心，会让叶青沉产生家人一样的亲切感。
    虽然叶青沉从不说明，但她心里是感激的。
    不知不觉间，金涵也把叶青沉当成了妹妹看待。当平面模特时为她拒绝暴露身体的三点式内衣秀，剧组开机前陪她去赴宴，公司年会为她挡掉来者不善的香槟，为她推掉存在潜规则的剧本，金涵的确把她保护得很好。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少女成为女士。
    不知怎么，金涵鼻尖一酸。
    大概是妹妹长大了，该离家了吧。
    张导电影选角的正式通知终于下来了，这对于叶青沉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转型的好机会。
    原本电视剧演员去拍摄电影的途径就不多，更别提是知名大导的片子。
    网上透露出不少风声，说张导要尝试拍摄大女主戏，所以这部片子里的男主角反而是陪衬，而且确定男主是由影帝陆行舟出演。
    陆行舟的手臂差不多好了，所以工作量也逐渐大了起来，比起前几个月的悠闲，之后他怕是连喝口水的时间都得靠挤。
    叶青沉这几天在家看书。她几乎有空就会看几页，毕竟没上过学，很多剧本都需要演员对角色有深刻的了解，她只能多读书读好书好读书。
    偶尔看得累了，就刷刷微浪。
    值得关注的是，她之前代言的酸酸乳饮料购买量突破新高，有人贴出一张贡献表，排名第一的叫作：饮水思源。
    有人扒出这个用户是于思源。
    于思源也不否认，勇敢认领账号并附言：有钱就是任性。
    拉满一波仇恨。
    近段时间黑青CP攻势愈演愈烈，凭此操作，沉寂许久的思青CP卷土而来。
    一时间，两组CP以“谁更甜”为由吵得不可开交。
    黑青CP粉说：黑客用技术捍卫青沉姐姐尊严！
    思青CP粉说：思源用金钱守护青沉姐姐事业！
    嗯，一时竟分不出高下。
    此时，在陆行舟的努力营业，包括但不限于点赞、评论、关注叶青沉等行为下，一小撮陆青CP粉也终于颤颤巍巍冒头。
    他怀揣着十二万分的热情去视察时，发现评论里的回复大多是“谢邀，我们不约”“问就是普通朋友”“组CP者自杀谢罪”，十分心累。
    CP粉的苗头刚出来，又被自家唯粉掐得芽儿都不剩。
    另想他法吧。
    北都进入了最热的时候。
    随处可见冰镇汽水和卖西瓜的商贩。
    叶青沉早早等在面试地点，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挤满走廊。
    张导这部片子取名《秦双玉》，由历史名人事迹改编，绝对的大成本大制作。
    叶青沉上网查过不少资料，确定自己已经了解得够多，才敢过来试戏。
    试戏过程说长不长，演员们忐忑地进入房间，再忐忑地出来，一时间谁心里也没有底。
    直到工作人员出来喊叶青沉。
    叶青沉站起来，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衣服就往里走。
    房间不大，除了导演和编剧外，还给男主陆行舟安排了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陆行舟坐在面前，叶青沉比进来之前紧张了十倍，大概是因为陆行舟从和自己搭戏的演员成了一个筛选者，身份的改变决定了她面对陆行舟的态度，而且她身上还背负着陆行舟的期许。
    自我介绍完毕，叶青沉开始进行表演。她选取了剧本中的一段生活日常，不需要大喜大悲的情绪，却更考验演员对角色的把握。
    但她刚做出了一个动作，张导就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选择了一段手语。
    秦双玉是大靖战功赫赫的女将军，有伤亡的地方就有聋哑人士，虽然在剧情里篇幅不多，却足够赚人眼泪。
    此前进来的所有人，选择的全是哭戏之类的戏份，只有叶青沉另辟蹊径，选择了打手语。
    最令人惊讶的是，她打手语的动作姿势十分熟练，一点也不像是为了应付面试临时学习的样子。
    叶青沉收起最后没有滑出眼眶的泪水，站起身说：“谢谢各位，我演完了。”
    张导看着眼前较五年前成熟不少的叶青沉，露出了一丝欣慰。
    五年前的她只能用“小花”来形容。
    但现在的她，已经配得上“演员”二字了。
    一周后，《秦双玉》电影官宣。
    @电影秦双玉V：期待@叶青沉和@陆行舟两位实力演员的绝美合作。
    合体海报精美绝伦，恢弘大气的画风令人期待不已。
    陆行舟原以为这次总该有CP粉盖楼了，结果一打开评论，发现粉丝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组CP嗑糖上。
    【导演组出来挨打。我老公这么大的咖，为什么先@叶青沉？】
    【海报也是，凭什么我们老公的站在叶青沉后边？是我们影帝不配吗？】
    【怎么看一番都是陆行舟啊，搞什么？】
    【叶青沉是哪儿来的妖魔鬼怪，连影帝的站位也敢抢？】
    【见叶青沉必喷。求求CP粉滚粗，否则别怪我辣手摧花。】
    陆行舟：“……”
    眼下的情况，要想把陆青CP组起来，怕是比登天还难。
    眼看黑青CP和思青CP粉们一片岁月静好，陆行舟简直心累。
    周至从助理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捏着一份合同：“按你说的都准备好了……等会儿，你在看啥？”
    陆行舟立刻熄屏，咳了一声：“没什么，条款都列清楚了吗？”
    周至点头：“法务那边都已经通过了，不过，你真想把叶青沉签过来啊？”
    叶青沉马上就会恢复自由人的身份，也就意味着各项宣发资源跟不上，如果不签新公司，一个人打理起来会很累。如今叶青沉热度居高不下，演技有目共睹，已经不再是那个寂寂无名的十八线女星，有不少公司都向她抛去了橄榄枝。
    陆行舟准备把人签进自己的工作室，一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二也是为了她的以后着想，她的路子很宽，肯定会有大作为。
    陆行舟把条款逐一看了，合上文件：“嗯，做得不错。”
    周至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何止是不错，按照这份合同，叶青沉签了就是赚大发了。
    七月骄阳似火，地面沥青被炙烤出刺鼻的气味。
    《秦双玉》在南方取景，先在光州市横店拍摄了几场有关皇城将军府的室内戏，然后就要不停换地方，上山下水，在泥坑里打滚喝脏水、在大雨中跪到昏厥、在悬崖上挑战极限，还没开拍就已经预料到了其中的辛苦。
    《秦双玉》主讲女主秦双玉出身习武世家，从小苦练只为报效祖国，在父兄皆战死后，一人扛起了整个将军府。边境无人，京洲城破百姓散，她进入打仗节节败退的军队后，原本要继承父亲大将军的职位，但因为女儿身成了战士们的笑谈，只能从小兵做起。直到她凭借着聪明的脑子和扎实的功夫击退蛮人，夺回京洲城，才终于堂堂正正坐上了将军之位，成了整个朝代史无前例的女将军。
    好剧本，好导演，好演员，这部剧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开机前照例吃饭，吃完饭叶青沉和陆行舟一起回酒店。
    剧组将主演们安排在同一个酒店，一是为了方便，二是为了增进众人感情。
    月光洒在地上，铺下一层银光，陆行舟的面容在光线下更加柔和：“上次跟你说的，考虑好了吗？”
    合同拟好后他就给叶青沉打了电话，只不过叶青沉说要考虑考虑。
    “你为什么要签我？”这是这么多天来叶青沉最不得其解的地方。
    陆行舟工作室目前就他一个人，要想签艺人，多得是比她条件好的，何必呢？
    “我觉得你有成为下一个影后的资质，这样够吗？”
    “……”
    叶青沉想了一会儿，提醒地说：“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不怕麻烦。”
    叶青沉看看月亮，又看看稀疏的星星：“等到我合约解除的那天，如果你还愿意签我，我们就签合同。”
    比起其他公司，显然是陆行舟开出的条件更好。
    所谓更好，就是到手的钱更多，没有别的。
    涉及利益，叶青沉从来选多的那一边。
    翌日一早，叶青沉就精神饱满地进了剧组化妆间。
    随着热度与日激增，如今她也是能拥有独立化妆间的人了。
    韩小童在酒店里煮了很多消暑的凉茶，然后以叶青沉的名义分发其他艺人和工作人员，不放过任何拉好感的机会。
    分到周至那边的时候，周至明显感觉到陆行舟看他的眼神更嫌弃了。
    周至委屈，但周至不说。
    化妆师仔细描着眉，越描越惊奇：“青沉，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眉眼跟北萱姐很像？”
    这位化妆师是各种大剧组的特聘，出了名的性格好技术好，接触过不少顶级明星，对容貌这方面有着惊人的敏感度。
    叶青沉看着镜子，眼眸微闪：“是吗？”
    化妆师伸手遮挡住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眉眼：“你看，眉眼最像。只是你和北萱姐走的是不同风格，因此看起来不太明显。”
    因为两人对外风格不一样，所以从没有人发现过这细小的相似。
    叶青沉的五官要更艳丽一些，平时妆容也更浓，而北萱，出道就被冠以“素颜女神”的称号，平时淡妆更多，化妆品用得重了反而有些压不住妆。
    叶青沉心里忽然就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但她不敢深想，只微微笑了笑，看着镜子里自己熟悉的眉眼慢慢舒展，沾染着几分过水后的凉意。
    前段时间杜若那边已经把在羌塘拍摄的照片以邮件形式发给了她，精修后确实令人惊艳。
    因为要配合服装秀开展的时间，所以压到现在还没在网上发布。
    叶青沉看了下时间，开展时间正是今晚八点。
    其实之前在羌塘拍摄结束时，杜若就曾邀请过她去参加走秀，但她很久不做模特了，台步生疏又僵硬，怕弄砸了人家的心血，就拒绝了。
    晚七点，杜若工作室终于在各方粉丝的催促下，放出了一波照片。
    粉丝们从二月份等到现在，心焦程度可想而知。
    @杜若工作室V：苍茫荒野，辽阔世界，终和大家相见。再次感谢@陆行舟先生和@叶青沉女士的出境。
    评论里说什么的都有。
    从“舔屏二位盛世美颜”到“有生之年终于等到系列”再到最近闹得纷纷扬扬的“番位”事件。陆行舟的粉丝@《秦双玉》剧组，要求他们学学人家杜若，把陆行舟的名字放在前面。但剧组除了那天的定妆海报外，一直没有其他动静。
    用醉心事业的张导的话说，就是简洁有力的四个字：关你屁事。但考虑到观众是上帝，官方没把这话发出去。
    叶青沉结束了今天的戏份，百忙之中抽空发了条微浪。
    她发微浪并不频繁，也不写小作文当文案，就几张杜若发过来的单人照片。
    其中有张以暗红薄纱覆面，只露出姣好的眉目，额心贴着三颗红色菱形水钻，有种异域的美。
    @叶青沉V：化妆师姐姐说我的眉眼跟@北萱姐有点像？我猜她是在唬我。
    叶青沉自己给自己带了波节奏，果然就有人评论：
    【有一说一，眉眼部分是真的像。】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会觉得两人确实很像，果然美女都是一家的！】
    【姐姐们是女娲精心捏的，我们是女娲随手甩的！】
    【晕，叶碰瓷虽迟必到。】
    【化妆师：我可没说。】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热搜走来了，这么久不搞事，果然忍不住了！】
    【蹭男明星的热度不够，现在还开始蹭女明星了吗？】
    【坐下，三字女星惯常操作，别一惊一乍的。】
    【笑死，巴巴地贴上去，人北萱根本都不搭理。】
    【北萱根本看不上她，这么说吧，一个是凤凰，一个是山鸡，这俩看着就不兼容。】
    【凤凰和山鸡真的比喻恰当！】
    叶青沉曾经无数次思考过，北萱为什么要对自己和叶南下手，是年少无知时对陌生人的恶意，还是心怀不轨的刻意针对，但因为两人差距太大，一直接触不到对方，叶青沉默认了第一种。
    可化妆师突然提起的一句话，让她的脑细胞瞬间活跃了起来，又把场景拉到了那年夏天。
    风温柔地拂过草尖，树叶沙沙作响，天蓝得像调出来的颜料。
    少女牵着斗牛犬出现，给他们吃狗饼干，然后教唆斗牛犬抢回狗饼干。
    叶南的嗓子被划伤。
    叶青沉的希望被抹杀干净。
    收养他们的那对父母本就不想带叶南走，他们只想要个女儿，知道叶南嗓子伤了后，他们就更加不愿意收养，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他们连叶青沉也不要了。
    可因为签了协议，他们现在也不属于孤儿院。
    新的父母走了，孤儿院也不收他们，他们又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兜兜转转，死里逃生，奄奄一息时成了叶家老夫妻捡到的小帮工，在那里拥有了新的人生。
    命运真的很奇怪，正如同情爱小说里写的那样：心里恨一个人，日后总会再碰见这个人，但喜欢一个人，终其一生，却再也见不到。
    深夜，万家灯火时。
    城南北家别墅区内，水晶灯悬挂于头顶，经由世界知名灯光设计师之手设计出的光以最柔和最令人感觉舒适的颜色洒在每一寸地面。
    别墅内做工考究、设计精心的装修是寻常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东西，然而北萱看了这么多年，也看腻了。在她眼里，这些东西全都不值一提。
    也对，出生就在罗马的大小姐怎么能和平民草芥相比。
    但此刻，这位大小姐却呼吸急促，刚做完的指甲泛着晶莹的光泽，却死死掐在被褥里，因为过于用力，指节还泛起了压抑的白色。
    她睡前习惯刷微浪，这一刷就刷出问题来了。
    她死盯着叶青沉的那几张照片，一张张看过去，然后又拿出了自己的照片，细细对比。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使得自己心跳加速几分。
    不可能的，不会的。
    不可能是那个人。
    那个人早该饿死在筌州了。
    北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叶青沉不是她，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魇住了。
    十二岁的北萱当了姐姐，但她一点也不开心。
    她看着爸妈布置房间，摸着大大的肚子温柔微笑。她知道，妹妹会分走一切只属于她的东西，爸妈的爱，大大的房子，精致的公主裙，所有能想到的一切。
    但当妈妈问起的时候，她会乖乖地牵着宠物狗说：“我喜欢妹妹。”
    其实是假的，她最讨厌妹妹了。
    妹妹五岁的时候，读幼儿园。那天她故意说自己在补课，要司机在校外等一会儿再一起去接妹妹。她估算着时间，然后果然等到了消息，说妹妹不见了。
    监控里只能看到妹妹被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接走了，上了车消失在监控里。
    北家是名门，为了保护这个天真的小女儿，一直没带着她在公共场合露面，当时公司又正好遭遇经济危机，内忧外患，一切都那么巧。
    北家父母不敢把消息大肆传开来找人，只能派人在暗地里寻找，但孩子早就因为男人几经辗转流落到了很远的地方，因此一直没有音信。
    北萱也曾担惊受怕过好一阵，怕自己做的事情被人发现，后来她就不怕了，因为北家只剩下她一个孩子，父母恨不得日日围着她，加倍宠爱，生怕她也出事。
    事情早已过去很多年，如果不是叶青沉这几张图，她甚至快忘了自己曾做过的亏心事。
    梦里，妹妹小小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张柔软的笑脸挨近时忽然变成叶青沉的脸，微微笑着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做？姐姐。”
    “我不是你姐姐！”北萱从梦里惊醒，满额头的汗。
    她极少这么失态，双目迷瞪，嘴里反复重复这一句话：“我没有妹妹，我是北家独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