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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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很黑。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沉默着。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
五感被封闭了一般。
太暗了，她想着，转了转发僵的头颅。
寂静无声的空茫黑暗，深远，广阔，衬得自己无比壮大，却又如此渺小。
她在这里，又好像不在这里。
睁开的眼睛有些发涩，即使努力的去找了，即使用力的去望了，这片无知无觉的漆黑总跟着她。
摆脱不掉。
双-唇有些发干，无知觉的颤抖，她试探着发出声音。
她确实是张开了嘴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耳旁空落落地，就连她因为不安而逐渐急-促的呼吸声也听不到。
天地间，似乎除了她，再无旁人。
在黑暗之中产生的彷徨无助，因为未知而衍生无边恐惧，唯有心中情绪是鲜活的，她直觉要在自己驱使不动四肢之前，做些什么。
那就往前走吧。
她跺了跺脚，唯有这地面，是平整的，无所谓东西南北，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感受不到，这就意味着没有方向可言。
温言试探着迈出了一步，往前移动的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名字。
而名字，往往代表着很多事情，很多回忆。
是每个人的本命言灵。
“这个时候还在弄心境试炼？敢问是否有前辈监督试炼，秘境内发生意外，疑似邪修入-境，已有道友感-染人面疮。”
仍是目不能视，温言在往前走了五六步后记忆迅速回溯，在意识到自己身处怎样的境况后，再次开口，果然能够发声。
秘境炼心若是走正常流程的话，他们这些修士的本尊岂不是在外面没有任何防备？
千万不要是摄取神识试炼！
她疾走几步，见并没有磕碰到什么后，毫不犹豫的迈开腿跑了起来。
漆黑如墨的世界裂开了一条缝隙，点点的微光漂浮，在前方明灯一样指引着道路，借着这光亮，她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
是一双小巧的，指节带着点微粉的手，练剑摩出的硬茧消失了，也不修长，完全不属于温纪黎。
这是温言的手。
该死的果然是神识试炼！
刚才的喊话也并没有任何人回应，在这黑暗的甬-道尽头，光亮更盛了，却还是那么遥远，仿佛无论多久都无法到达。
望山跑死马。
这秘境怎么一股子套路味道？
“玉坠失去传送功能，秘境内部出现禁止传讯结界，各位前辈看看自家门派燃起的弟子魂灯是否熄灭几盏？”
“是吗？是听不见吗？”
她停下脚步，望向前方盈盈飞舞的光点，一切美好的像一个幻觉，充满了诱-惑，往前继续奔跑，或许能到达那个地方，但是按照时间进度来看，估计会花费不少时间。
人心处，铜牌现。
如果通过炼心，拿到铜牌，是否能离开试炼之境，前往外界报信？
温言抿唇，她没想到这次炼心显现出的不是套壳外形而是她本体，若是真的有人监督炼心试炼进程，必会看到她的神识不太对劲。
【玩家ID无烟，申请联系GM，接待员A036，听到请回答。】
时隔多年，头一次开启玩家权限联系幻梦世界接待员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希望那边网速比这边快，再不来个人，这边低阶修士都要死完了啧。
【……检测到玩家通讯，请稍后。】
【接待员A036为你服务，请问有什么需求吗？】
艹，还真的联络上了？
【我要投诉，幻梦世界提供的捏脸服务与神识投影不匹配，对我造成了影响。】
温言脸不红心不跳，非常理直气壮的申诉着。
【我要求准备第二套体型可以随时更换。】
幻梦世界GM沉默了一会儿，仅有滋滋电流声在脑内回荡。
【……玩家需求合理，需要扣除200点数准备第二套体型更换，按照投诉意见，第二套体型性别外貌与玩家休眠舱中数据一致，温馨提示，联系接待员次数剩余2，如无问题，即将结束通话。】
200点数完全可以接受。
她完全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可以达成自己的需求，还以为要互相讨价还价一会儿。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虚拟小图标，上面有♂♀两个按钮，只不过现在图标是灰色的，无法按动。
这样就足够了。
温言对着遥远的光亮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接着相当随意的转过了身。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不出所料的，比前方璀璨万分的光芒劈头盖脸的扑了过来，将她浑身淹没。
在不停奔跑的人不会那么轻易的发现，最近的出口，其实就在身后。
“归灵派问剑峰温纪黎。”
“其心坚韧，百折不挠，不受五识所惑，困顿不前，其智卓越，七窍玲珑，不为表象困扰，懂得变通，虽有取巧之嫌，不当之举，但瑕不掩瑜，当为甲等待定。”
“此炼心境名为‘众生’，望你恪守本心，有所感悟。”
在耀目的光晕中传来轰隆道音，不带任何感**彩的批语回荡冲刷着温言神识直到把她拽入光团中。
万籁皆静。
随后。
一声响亮啼哭打破了这永恒的宁静。
在手忙脚乱的产房内，有一黄衫妇人倚靠在层层叠叠的锦被上，她头戴抹额，鬓发白了一半，簌簌的冷汗下是蕴着病态红晕的俏脸，她几乎没有力气喘气，只是直愣愣的瞧着产婆手里抓着的婴孩，那双疲惫的眼睛里满是幸福。
却又夹杂着一丝余恨。
她快死了。
而这新生的孩子，是鲜活的。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她问道，伸出手，想抱抱这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小东西，这双手伸出了一半，又犹豫的收回来了。
还是算了。
这小东西生下来，没过多久就没了娘，要是从没有感受过娘的怀抱，没有拥有过，便也不会有失去的遗憾。
她想着，扭过头，便也不看过去，便也不念着了。
就是夫君……还是没能赶回来。
温言是被疼哭的。
骤然冷下来的空气让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可以说是暴-力-灌-入鼻腔的空气叫人不适至极，脚腕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抓起，整个人被倒吊起来，接着几下的拍打莫名难以忍受。
实在是太疼了。
她好久没有这么大声的哭过了，简直就是不顾一切的哭嚎，这感觉很是奇妙，无法控制的痛感让她意识到自己现下十分脆弱。
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前的一切还是那么模糊，勉强能够看得到一些光影，温言感觉自己被包裹进一块柔软的布里，接着听见有人说。
“夫人，是个女孩儿，是位小姐，您抱抱她吧，她生的可好了！”
……夫人，是个女孩儿？
这场景，莫不是？
明白自己身处在炼心试炼中，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被迫洗掉记忆，一边朝着被递过去的方向望去，一抹暖色的光晕就在正前方，里面夹杂着一丝黑气。
温言艰难的辨认出一位妇人身影，她身上散发着令人眷恋的好闻味道，却像是神魂将要离体一般，身上有着叠影。
这大约，便是她的“母亲”？
她并没有出生的记忆，或者说，没有人会记得自己刚出生是什么情形，刚出生的苦痛来自于新生，婴儿娇嫩的肌-肤无法忍受初次感受到的一切事物，骤冷的温度，迫使婴儿开口的拍打，这些无任何印象的体验。
即是“生苦”。
她朝着自己的“母亲”本能地张开双手，即使只能看见斑驳的色彩，她也能莫名的感受到“母亲”的悲哀。
那些光团黑气，怕是真的神魂。
是，回光返照吗？
这才刚出生，便要经历死别？
即使不经历“生苦”，温言也无比珍惜自己的生命，就算在再艰难再恐惧的情形下，都不会放弃。
她要活下去，她会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回家，也只有活着，才会有无限的可能性。
没有见过的风景，从未尝过的美食，就算是不曾体验过的惊悚，都是弥足珍贵的。
生命是如此的美妙。
即使是……即使是这样逝去……也不要留下遗憾。
可能真的被削了，一切归零，温言现在完全是稚子之心，异种血脉的影响远离了她，被吞噬过的情感圆满归来，人类所拥有的共情能力重新复苏。
真真正正如同新生一般。
她急急的摇晃着纤细的双手，在“啊啊”的催促声中，终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母亲。
温言努力的扬起头，她看见那丝黑气缓缓的消散，也感受到了某种潮湿，在上方的呜咽声响起时，她才察觉到，母亲也哭了。
“你还这样小，就这么爱说话。”
叶静和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她温柔的注视着自己不顾一切也要生出来的孩子，在那双小手握住自己指头的瞬间，心底最后的那一丝余恨，也消散了。
“你爹爹姓温，给你起个名字，叫温言可好？”
她缓缓说着，觉着身后的棉被柔软极了，连带着自己身上的力气也被抽空似的，虚虚的，浑身使不上劲。
怀里的小家伙多乖啊，自从自己抱住她以后，不吵也不闹，长大了，必然也是安安静静的小姑娘。
可惜自己是看不到了。
叶静和觉得自己双目有些模糊，看着怀里窝着的小小一团，撑住一口气，紧绷着，不愿松懈下来。
“你爹爹赶得回来的，他说要看着我生，我现在生下来了，他会回来的。”她轻轻的拍着怀里的婴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却又莫名执拗。
他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
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色彩在远离，除了怀中的温暖，叶静和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事物了。
仿佛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人从寂静无声的暗色中来，又回归于寂静无声的暗色中去。
自然，是轮回之道。
“啪嗒。”
环抱着自己的手松开了。
直到身下的温暖渐渐消逝，听到产婆颤抖的声音响起，她都没有等到自己“父亲”的归来。
温言看到那团模糊的光晕升起，有了轮廓，渐渐的化为一妇人模样，光晕没有离去，她就站在床边，一只光点流转的手搭在襁褓上，看向门外，仍是一副等待的模样。
接着，她听见了外面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听见了由远及近的呼声，这时候，温言才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字，原是叫静和。
门扉被大力推开，进来的人没有注意到脚下门槛，散落的凳子，他被绊了好几下，差点摔了跤，但他什么都没有在意，一心一意朝着妻子所在跑去。
“静和……静和！我回来了！”
平日里稳重的青年发冠乱了，衣袖凌乱的不像话，他握住妻子的手，在感觉到什么后，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的落下。
“静和……夫人，我回来了……”
他喃喃道，把她的手举起，吻了又吻，他看不见那团光晕倚靠住他，望着婴儿，很是幸福的模样。
青年只觉得悲伤。
只晚了那么一会儿，只晚了……那么一会儿。
窗外的风声愈发的大了，卷起的云层虏来骤降的暴雨，淅淅沥沥吹打窗沿，带着新生的洗礼，带来缅怀的哀愁。藲夿尛裞網
风雨同声。
风雨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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