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上弦之贰

    满意打量着手中细剑，文炳重新空闲起来的左手搭在蝴蝶忍肩头，只是轻轻一拂。
    蝴蝶忍便身不由己地迈动步子，向着身后庭院退去。
    估算了一下距离，感觉自己足够，文炳缓缓停下脚步。
    由原本的单手握剑，改换为双手持握。
    心火内息灌注其中，形若钓竿般，小心向着蝴蝶忍眉心缓缓点去。
    看着吞吐赤焰的剑尖寸寸逼近。
    蝴蝶忍，以及终于缓过神赶过来的栗花落香奈乎本能地心脏一缩。
    终于侍候着神崎葵清理完身体，从屋内走出的的寺内清、中原澄、高田菜穗三女，见状更是直接喊出声。
    脸盆、毛巾纷纷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文炳不为所动。
    姿势没有哪怕一丝一毫改变。
    不过，他手中细剑并也没像众人担心的那样刺入蝴蝶忍额头。
    而是在约摸半寸左右距离处就已经停下。
    然后……
    一缕纤细火苗，通灵小蛇般从细剑剑尖钻出，透过皮肉面骨，径自流入蝴蝶忍泥丸宫中。
    自上而下，瞬间，流过它周身各处窍穴经络。
    蝴蝶忍只觉如泡温泉，一股热流绵绵不绝。
    流过之处，四肢百骸，五藏六府，全身说不出的受用。
    哪怕文炳施加在她体内的禁制已经被自行冲撞解开，却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只想着，安心享受这股安逸感觉直到天荒地老。
    无需心意操纵，蝴蝶忍的“虫之呼吸法”便自然而然运转开来。
    再与这股暖流相互结合。
    筋骨皮肉，微微有酥麻软意生出。
    一股崭新力量正在生成，易筋伐髓，更易体质。
    除去进去的，还有出来的。
    赤焰涌入同时。
    蝴蝶忍面上不由蒙上一层淡淡青气，隐现紫意。
    而那股紫藤花特有的气息亦是在此时浓烈到了极致。
    这是被心火内息从体内每一分血肉驱逐出来的紫藤花毒。
    青气同样聚拢成一道，沿顺着文炳心火进来时的路径，被缓缓纳入到细剑之中。
    蝴蝶忍的日轮刀刃端带有倒钩。
    乃是经过特殊设计制备的。
    与其说是刀剑，毋庸说是注射器更加贴切。
    本就带有中空槽室用以储存毒素。
    “喏，就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蝴蝶忍脸上的青气彻底消失殆尽。
    已经是差不多日暮西山，红霞漫天之际。
    她体内的紫藤花毒素终于被文炳彻底拔除干净。
    周身内外，干干净净，再无任何异种气息留存。
    气息浑然通透，如琉璃美玉。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剑尖下垂，指向地面。
    将细剑递给面色复杂的栗花落香奈乎察看，文炳略显疲惫道。
    “几乎每日，蝴蝶忍都在从紫藤花中提取针对恶鬼的毒素，然后注入到自己身体当中……”
    颤巍巍接过属于蝴蝶忍的细剑，栗花落香奈乎脸上平时示人的温和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声中带泣。
    “为……什么……？！”
    “不这样，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杀得了那头害死姐姐的恶鬼……”
    徐徐睁开眼睛，蝴蝶忍悠然长吐口气，将跟文炳说过的答案再次复述一遍。
    从栗花落香奈乎手中取回日轮刀，蝴蝶忍端详了许久，方才缓缓将其插进鞘中，神情复杂地盯着文炳。
    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从她萌生这个想法，到一点点制订完善计划，剂量再由小到大地在自己身上开始试验。
    期间，少说也花费了一两的时间做准备。
    现在，除了制备流程和一些身体适应性的数据外，所有成果直接消失。
    虽然不能说尽付流水，但也相差无几。
    以至于让蝴蝶忍都没有足够决心再来一遍。
    只是她又无法真正恨文炳。
    蝴蝶忍心中也清楚，文炳是真正为了自己考虑，没有掺杂私心。
    而且……
    没有将剑拔出，蝴蝶忍就那样握住鞘口位置，直直向前一挥。
    身体侧前方一棵比蝴蝶忍腰身粗细的树身，应机当中断折开来。
    截面平整光滑，不见有丝毫毛茬儿。
    而蝴蝶忍，才不过只用出了四五成力道而已。
    而且，还是在没有刻意提运呼吸法，只是保持维持全呼吸·常中状态的最低状态之下。
    一直以来，蝴蝶忍都苦恼于自己腕力不足，以至于做不到直接将恶鬼脖颈砍断斩杀。
    然而现在，在文炳不知在自家身体内部鼓捣了什么以后。
    她固然失去了以身饲鬼这招搏命手段，但却收获了更为可靠的能力提升。
    现在的她，肉身体魄固然比不上岩柱、炎柱这两个呼吸法本就以霸道强势著称的人。
    但却已经不逊色于通过“霞之呼吸”，以及“虫之呼吸”的源头“水之呼吸”，这两门呼吸法成就柱级的武士多少。
    只是……还是不够啊……
    “杀死姐姐的恶鬼，是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贰……”
    “你得到了一条任务信息提示……”
    检查过了神崎葵状态，又带着蝶屋里的其他人手草草将两人战斗的余波痕迹整理完。
    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分了。
    跪坐在蔺草席面上，双手按在大腿位置，蝴蝶忍视线在灯笼上凝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将四年前的事情对两人细细道来。
    文炳眉毛一挑。
    哪怕他已经有所预料，杀死蝴蝶忍姐姐的应该不会是寻常下弦，有很大概率是实力更强的上弦鬼月。
    但蝴蝶忍口中所说的事实，还是有些微微出乎他的意料。
    恶鬼这种没有任何礼法道德规矩约束的生物。
    序位排号即等同于实力。
    上弦之贰的话，也就意味着在所有恶鬼中是排行前三的存在。
    作为一个阶段性的分支任务来说，难度未免太高了些。
    等到文炳完成之后，怕不是就该面对最后的守关boss了。
    相对于这个世界的疆域范围，难免让人感觉进程推进得过快了些。
    蝴蝶忍自是不知文炳在思考些什么。
    声音一顿后，她继续用最平静的语气诉说着自己知晓的情报。
    其实与其说是，她讲解给文炳和栗花落香奈乎听。
    更准确来说，倒不如说是她本人沉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去。
    虽然记忆无比清晰与深刻，不经回忆就会主动浮现脑海。
    但每一次，都是对蝴蝶忍的偌大折磨。
    和之前两次提示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文炳眼前再次浮现仅他一人能见的画像文字。
    “蝴蝶的复仇”这个任务，直接牵系到的势力组织，那就听施害者与被害者双方。
    上次出现的是“蝴蝶香奈惠”的模样。
    那么，理所当然地，这一次当然是轮到了那位上弦之贰了。
    和之前见识过的头顶生角、口生獠牙、手生利爪，乃至如手鬼这样长出数十条手臂，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属于异形的恶鬼不同。
    这名手持一对刻有莲花纹金色铁扇的上弦之贰，单从外面来看，其实和正常人没什么变化。
    或者说明显要精致许多。
    发色无垢如白橡，眼眸更是焕然七彩，看上去很容易让他生出不属于凡人的感觉。
    当然，它确实和凡人很大不同。
    虽然它脸上挂着温煦无害的笑意，实则却极为淡漠浅薄。
    眼神中全无感情，完全是一派超然其上，把人类当做肉食储备的姿态。
    “不这样做的话，根本杀不了那个禽兽。”
    说到这里，蝴蝶忍仍是忍不住瞪文炳一眼，摸摸栗花落香奈乎的头，给她解释道。
    “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与下弦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两个物种。
    这些年来，鬼杀队诛杀过的最强恶鬼也不过就是下弦。
    杀了旧的，新的就会补上。
    但是上弦六鬼，却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
    不是没有鬼杀剑士遇到过上弦，但是没有一次成功。
    上弦，没有一次成功。
    反而有不少柱连续死在它们手中。
    一个上弦，至少需要三名柱级联手才能匹敌……”
    这就很可怕了。
    文炳摸摸下巴，据说现而今差不多算是这一二百年来鬼杀队实力最强盛的时刻了。
    足足有九位柱之多，各有擅长。
    但是按照蝴蝶忍的算法。
    合着他们这些人加在一起才不过是六名上弦鬼月的一半。
    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也也无怪乎蝴蝶忍实力明明得到提升，但并没有太过开心了。
    她的目的是要杀掉上弦之贰的恶鬼，为姐姐蝴蝶香奈惠复仇。
    但她自身武力在鬼杀队九柱中本就靠后，上弦之贰则是在六名上弦恶鬼中实力都是靠前的。
    一进一退。
    那样的话，至少得是五六个蝴蝶忍对付一个上弦之贰才算比较稳妥。
    虽然她经过文炳心火点拨，脱胎换骨后，进步显著。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一下子跃居至原先的五六倍。
    既是如此，那么单从结果上讲，文炳此举反而是降低了她杀掉这只上弦鬼的可能。
    死，蝴蝶忍毫不在意。
    但没能完成目的，是她难以接受的。
    自然不会为此太过开心。
    “但是……”
    蝴蝶忍微微低下头，将这些涟漪杂念暂时压下，用最平静的话语诉说着最可怕的事情。
    “根据姐姐临死前告诉我的情报……
    那个上弦之贰，似乎对于吞食女性异常执着且不知满足……”
    蝴蝶忍将头高高扬起，神情毅然且决然。
    “体能越强，譬如说拥有优秀**的‘柱’。
    如果还是‘女性’的话，它必然不会放过……”
    这点，当文炳在发觉蝴蝶忍是往自身**中注入紫藤花提炼过的毒素时，就已经有所预料。
    蝴蝶忍俨然是要以自己身体作为诱饵，将恶鬼活生生毒死。
    然而，对于栗花落香奈乎来说，就等同于是晴天响起一道霹雳了。
    就见她立时呆愣在那里，满头冷汗倾泻而下，嘴里只是反反复复说着两个字。
    “不要……”
    将她从地狱般的现实中拯救出来的人，就是蝴蝶姐妹。
    现在香奈惠已经死去。
    而蝴蝶忍同样要往这条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凄惨死去的结局中走去。
    是栗花落香奈乎怎样都不愿接受的。
    甚至，栗花落香奈乎宁愿作为紫藤花毒素鼎炉的人是她自己。
    当然……
    以上弦鬼月的恐怖再生与复原能力。
    上百年没有任何成功斩杀的经验数据作为参考。
    就算是蝴蝶忍专门提炼过的高致死量紫藤花毒，也未必能够彻底奏效。
    所以，必然得有其他人在旁边作为辅助，将上弦之贰的脑袋砍断为止。
    在栗花落香奈乎违了自己的想法与姐姐的遗愿，也要成为鬼杀剑士的时候。
    蝴蝶忍固然惋惜她走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艰辛道路。
    同时难免亦是感觉有些许庆幸，觉得自己有一个可以真正将生命完全托付的同伴。
    只不过……
    现在随着文炳出手，蝴蝶忍体内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紫藤花毒。
    这个计划，还未开始便已宣告终结。
    其实本没有太大必要让栗花落香奈乎得知每一处详细内情。
    屋内彻底寂静下来，仅只剩下灯火的噼啪声。
    直到被文炳开口打破。
    “三位柱级的战力么……”
    文炳轻声笑道，竟是能让人听到些不以为然的意味在其中。
    “蝴蝶忍、我，还有香奈乎，我们三个若是联手。”
    目光从两女身上扫过。
    文炳声音中满满的自信。
    “将来无论怎么看，都能凑齐一个不输上弦之贰实力的阵容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
    蝴蝶忍猛然抬头。
    栗花落香奈乎的资质，她比谁都清楚。
    单单通过观察，就能够无师自通地掌握“花之呼吸法”。
    根骨膂力之类的更不必提。
    假以时日，她的成就只会连恶鬼脑袋都无法砍断的自己更强。
    至于文炳。
    不过刚刚通过藤袭山试炼的新进剑士，却已经有了“全集中·常中”的底子。
    更在自己没怎么留手的前提下，堂堂正正击败了自己。
    虽然用的手法，至今让人无法完全猜透路数。
    但实力之高，前途之佳，丝毫不逊色于天赋异禀的栗花落香奈乎。
    这样算来。
    似乎，单凭武力，也不是完全没有资格和上弦之贰抗衡。
    这一点上，反而是蝴蝶忍本人定见过深，完全沉浸在用紫藤花毒解决的思路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