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深夜散步

　　拍摄就在这条夜深人静的宗庙小路边开始了，简单得不像是忠武路导演在拍戏，简单到现场就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工作人员在跟拍。如果不是看到正在安静观戏的几位导演们，也许还以为是哪个大学的学生在拍毕业短片呢。
　　“姐姐说她吃了很多苦。”
　　“她说自己没法再过这样的日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说想就这么死掉算了。”
　　知恩和男人并肩走着，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男人跟在她的后面，有些落后。摄影师拖着摄像机坐在滑动椅上，几个手脚麻利的工作人员在后面推着他慢慢跟进。夏蝉一声一声地鸣叫着，清爽的草木味道沁入众人的鼻息，本应该是花好月圆夜，却在两位演员投影出的阴翳下变得诡异可怕。
　　“可姐姐并不是真的想死，之所以能在医院坚持这么久，应该还是出于想活下去的本能吧。”
　　男人偏头看着知恩，却能拍到他的背影，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就这么一直听着知恩说话，一言不发。
　　“但姐姐最后还是凄凉地死去了。”
　　镜头拉近，知恩的情绪不平不淡，嘴角却有细微的笑意，是小小的窃喜。说道此处，知恩眼中的泪水却忽然落了下来，眼泪还没有调在地上，她便冲导演摇了摇头：“金导演nim，不太对，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我的情绪爆发的太突然了，好像差了点什么，这里也不应该哭。”
　　导演还以为知恩是突然即兴改了戏，所以才没有叫停，他听到知恩的解释后没有生气，放下了手中的剧本，对她的想法表示了赞同：“是的，这里应该烘托出那种沉浸的凄凉感，不应该表现出剧烈的情绪波动。”
　　“整个故事都太悲伤了，所以我情不自禁就哭了出来。”知恩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开始重新酝酿情绪。
　　没想到知恩居然越哭越厉害，蹲在地上把头埋进双膝之间，肩膀抽动。导演见状，只好下令让剧组短暂休息一段时间再开拍。
　　“我很好奇为什么当时金会长不答应参演，我想你和IU搭戏的话会产生很好的化学反应吧。”金钟宽导演转头问着金正赫，终于有机会面对面听他的回答了。
　　就在电影剧本朗读会之前，金钟宽导演曾非常真诚地邀请金正赫出演这部短片的男主角，但金正赫想都没多想就拒绝了。
　　“关于这…这倒不是档期重合的问题。只是我觉得如果我来演的话，可能这部短片就更悲伤了，虽然更能渲染出这种凄凉的窒息感，但这样就用力过猛，和导演您想要表现出来的感情就不对称了。”
　　金正赫没有说谎，这确实他拒绝导演的主要原因。其实在通读完剧本后并没有感受到有多么强烈的悲凉感，直到导演提出采用黑白画面，并向他展示了事先拍摄好的短片小样后金正赫才终于理解到了这段悲伤的爱情故事。
　　这是一份病态的爱情，妹妹喜欢上了自己不该喜欢上的人。还好在病入膏肓之前及时悬崖勒马，但为了给死去的姐姐、活着的亲人，以及深爱着的姐夫一个交待，她选择了跳楼自杀。到最后她都紧紧逼着嘴巴，哪怕死后也在为姐夫保持着体面。
　　禁忌之恋怎么可以用大胆的亮色系呢，黑白画面才是最好的诠释方式。
　　“除此之外，金会长知道另一个原因吗？”金钟宽导演忽然笑了，露出了焦黄的虎牙，却一点也不油腻。
　　“IU入戏后，每每看到你的样子是那么得悲伤，以至于我都快要陷进她的眼里。我猜想，她一定是把你当作入戏前想象中的对象了。这么一来，如果你真的参演到电影里来的话，她会呈现出什么样子？我很期待。”
　　“看来导演您很擅长调教演员啊，为了磨练IU的演技都已经想到这一步来了。拒绝导演的邀请是我的不对了，哈哈哈哈哈，下次导演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就是了。无论是演戏还是投资，我会竭尽全力帮忙的。”金正赫半开着玩笑，身为公司会长，他自然是不会随随便便向别人低头的，但他很擅长怎么拉拢人心。
　　金钟宽导演也就着这个玩笑说了下去，说真的，他图不了金正赫什么，两人合作的纽带是利益，而不是友情和恩情。不到万不得已的一步，他是绝不会向金正赫求救的，那样一来，付出的代价可就不是一点点的了。
　　没过多久知恩便整理好了情绪，再次入戏，摄影组开始跟拍。再度拍到刚才咔掉的情节时，知恩的表现让人很满意，她仰起头，侧脸看着姐夫，眼中泪光闪闪，却在那一瞬间中骤然消失，退散在眼眸里仅仅化作了一层淡淡的涟漪。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给人一种心死如寂的感觉。
　　接下来的戏就更加流畅了。
　　从表演，再到台词，全部一气呵成地出色完成了。
　　来到了第二幕，两人站在路边，沐浴着黑暗。姐夫终于接受了妹妹已经去世这个事实，从悲痛中清醒了过来。
　　“那你不是真实存在的吗？”
　　“是真的。”知恩朱唇亲启，语气像是在撒娇，“因为我已经死了，所以不算是真的吗？”
　　男人沉默，心里还是很难受。
　　“渐渐地……我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消失，有点伤心。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但我想在一切都消失之前，来见你一面。“她的声音很轻柔，包含着无限的柔情，深刻又留恋。
　　“所以我利用了一下梦境，”知恩顽皮地笑了，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没有姐姐，没有七嘴八舌的亲人们，她对自己制造出来的梦境十分满意。
　　姐夫的心被知恩笑起来甜美的样子给牢牢揪住，他弯腰偏头看着她，眼里尽是欢喜，这份喜欢不会因为爱人死去而渐渐消散。
　　“死去的人出现在梦里，就是这种感觉吗？”
　　知恩耸肩，故意道：“不知道。我也才死没多久，不是很清楚。”
　　“反正……听说你醒来之后，估计什么都不记得。”
　　这里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李知恩也是和金正赫一起推敲了好久才摸着些许门路。
　　男人无奈，也不知道在责备谁，“那这有什么用啊，我什么都不记得，而你也已经死了。”
　　“记不记得有什么重要的，”知恩有些生气，继续解释道：“重要的是我们能像现在这样再次站在一起。”
　　前方高能！！！
　　金正赫看到这里，对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剧本，变得紧张了起来。
　　知恩沉默了一会，认认真真地看着姐夫苍白的脸，像是要把他永永远远地记在脑海里，然而双手捧住，吻了上去。
　　“嘶~”
　　金正赫不仅攥紧了拳头，还咬着舌尖以免让自己发出一些不必要的惊呼声来影响拍摄进程。
　　作为半职业演员，吻戏就应该像是家常便饭那样平常才对。尽管金正赫早有思想准备，之前也看过李知恩拍步步惊心丽时的吻戏，他却依然心里不舒服，恨不得把她亲过的所有人都碎尸万断。
　　最离谱的是这部电影里，四部故事，两部都有吻戏。可这毕竟是自己亲自点头同意的电影剧情，他要是当面生气发火，那也怎么都过意不去啊。
　　金正赫苦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好导演同意李知恩借位的请求，她吻的是自己的大拇指，不然金正赫真的要哭了。
　　他拍了拍胸脯，试图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心理安慰，然后和片场中的男主角异口同声道：
　　“我又开始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