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尾声——情绪

　　怀里突然一空，戴着小红帽的女孩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安的左手手背闪烁着红光，隐约间，似乎有几道意识融入其中，在红光淡去之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陆安静坐于黑暗中，看着玻璃门外的幻光，疲惫地阖上眼眸。
　　他确认了一件事情。
　　他的情绪越来越淡了。
　　陆安本该更加悲伤，更加愧疚，他看不得卡特澪娜这样的好孩子哭泣，哪怕那份命运是他亲手给予的。
　　但此时此刻，那些情绪的削减却明显到他能够轻易感知出来，他的内心如同一潭死水，只能从水底看到些许波澜，水面却平静过头。
　　陆安摸了摸情绪低落的四皇子，这个小家伙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也能轻易地被现场的氛围感染。
　　他做不到。
　　或许陆安可以强行催动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为卡特澪娜的消失痛哭，可是那没有任何意义，他不需要用虚假的泪水去欺骗在场的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陆安凝视着雨宫澪的白皙双手，回忆过去发生的种种。
　　好像……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
　　在魔女之家副本中，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不安，为什么会对镜中人的理论产生惧怕感……
　　因为环境的危险和自身的弱小，他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他和卡特澪娜一样，不想就这么死去。
　　但是，不仅仅只有这些。
　　他当时一定已经注意到了情绪淡化的问题，所以下意识地加剧不安，下意识地……畏惧着自我的消失。
　　陆安紧靠着墙壁，大街上逐渐响起喧闹声，看来已经有不少人从体育馆跑出去了。
　　等会再出去吧，等到最后，再将稳固结构的力量散去。
　　陆安重新陷入思考。
　　他很担心，如卡特澪娜所抗拒的那般，若是他的情绪继续淡化下去，届时的陆安，真的还是他吗？
　　一旦所有的特征被磨灭，他最后剩下的会是什么？
　　陆安想起了镜中少女，那淡漠的情绪和固执的傲慢，还真是……和他想象中的未来相符啊。
　　等待着他的闭环究竟是何等模样？会将他彻底磨灭吗？
　　陆安一直没去思考这些问题，那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想明白的。
　　未来正是因为充满了未知，才富有魅力。
　　现在困扰着他的情绪淡化问题，才是应该考虑的。
　　一直以来，陆安都忽视了这个问题，因为它并不明显。
　　但陆安并非什么都没去做。
　　他在用更强烈的情感去刺激着情绪。
　　和神原超战斗过后，他主动扛起和他本该毫无关系的重担，或许也有这个因素的影响。
　　他一直都是顺从着本心，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很累。
　　真的很累。
　　所以到了后来，当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身情绪的各种问题，陆安开始用其他的方法……例如假扮雨生右卫门、在修学旅行瞎逛……
　　很开心，很有趣，压力也小了许多。以至于陆安一直在自欺欺人，直到不久前才确认了情绪淡化。
　　陆安抚平雨宫澪的哥特裙，看了眼因为建筑坍塌而被堵住的破碎玻璃门。
　　光线消失，第六区域陷入了真正的黑暗中。
　　陆安振作精神，撑着地面站起身。
　　话说回来，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会不会是因为身处于澪酱体内，毕竟她也是这样。
　　澪酱的情绪有恢复的迹象，自己倒是反过来了……
　　不，不是这样，不是澪酱的问题。
　　陆安觉得这种现象从很早之前便开始了，来到这边之后，才因为澪酱而迅速加剧。
　　问题出在他的身上么。
　　陆安呼出一口气，在黑暗中站立许久。
　　‘陆~安~安~’
　　忽然，脑海里的女孩一字一顿地呼唤道。
　　头顶的呆毛晃了晃，陆安听着雨宫澪的声音，迅速抛去那些烦恼。
　　所有的问题都没她重要。
　　陆安还未来得及回应，却见右手轻轻抬起，用相较于过去熟练了许多的手法，抚摸着头顶。
　　“……澪酱？”
　　‘不哭不哭……’雨宫澪用哄卡特澪娜的语气，轻声说道。
　　她知道陆安情绪不佳，还以为是因为卡特澪娜消失，却没能完全分析出陆安的心理。
　　雨宫澪仍需努力。
　　“……我没哭，笨蛋。”
　　陆安心里涌现出复杂的情绪，仿佛有少女来到湖边，轻轻将手浸入水中，捧起清水，掀起层层涟漪。
　　感受着心脏的跳动，陆安安心了些许。
　　无论情绪如何淡化，只要有澪酱在身边就好。
　　在面对她的时候，陆安始终能感受到内心的悸动。
　　正如澪酱向他所展示的，陆安也总是以真实的姿态对待她。
　　对他来说，雨宫澪独一无二。
　　“……”
　　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和她只相处了一个月的时间，陆安想，为什么她能在自己心里占据那么大的地方？
　　不对，反过来想想，澪酱只用了短短一个月就做到了这种程度……
　　难道是我在白给吗？！
　　陆安的额角冒出冷汗，感觉被澪酱拿捏住了。
　　‘陆安安才笨。’雨宫澪使劲蹂躏着银白色呆毛，在陆安求饶后，才停了下来。
　　她放下手掌，牵住陆安的手：‘陆安安不难过了吗？’
　　“哼，别小瞧我了，澪酱！”为了挽回尊严，挣脱澪酱的‘魔爪’，陆安摆出气势道，“心如磐石、血若钢铁、无情无义、毫无人性的陆安安怎么可能……”
　　‘无情无义？毫无人性？’
　　“……你，你听错了！”
　　‘……哦。’
　　雨宫澪不反驳他的玩笑话，拍了拍他的手掌，说：‘乖~’
　　陆安说不出话。
　　于是，雨宫澪接着说：‘澪酱会一直陪着陆安安，所以陆安安要一直开心，我会努力的！’
　　认真说完后，她见陆安不说话，安静下来，默默注视着陆安的表情变化。
　　陆安安好可爱~
　　女孩细细注视着自己最喜欢的人，仿佛时间的概念都消失了。
　　虽然今天看了好久的书，好累好困，但若是让她盯着陆安，不管多久她都愿意。
　　“老……大……”
　　交叠的手掌上，四皇子在黑暗中颤了颤。
　　“咳咳，局长，这里快塌了，我们还不出去吗？”存在感极低的小石头终于开口道。
　　刚才那种情况，它一直不敢出言打扰陆安和卡特澪娜。
　　至于局长自言自语的症状，这都是传统艺能了，只要克服恐惧，习惯就好。
　　陆安回过神，终于摆脱了澪酱的‘精神冲击’。
　　澪酱，恐怖如斯！
　　陆安甩了甩脑袋，看向被右手紧紧抓住的左手。
　　玫瑰印记已经消失，但它仍在发挥着作用，只不过其效果也快要随着鲜血带来的力量消退，而消耗完毕。
　　卡特澪娜的未来，那份能够传递下去的希望，就藏在其中。
　　这是属于她的意义，也是属于她的……生命接力。
　　陆安看向被堵住的出口，伸了个懒腰，说道：“走吧，终于能回家休息了！”
　　他迈开脚步，正要离开，突然又停了下来。
　　咔哒——咔哒——
　　碎石溅落至地面，被石块堵住的通道正在晃动。
　　有什么东西……要从那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