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冲线——红芒

　　赤色的触须漫天挥舞着，它们狂乱有力，舞出呼啸的风声。
　　所有触须的来源是一个跪倒在地上的人形怪物，它捂着脑袋，竭力地嘶嚎着。
　　在它的对面，站着一位背着白色书包的，面无表情的银发少女。
　　卡特澪娜朝着触须怪物行去，突然停下脚步。
　　灰色的死寂瞳孔望向猩红的金属围墙，卡特澪娜轻声说道：“澪姐姐，要开始了么？”
　　她闭上眼睛，那冰冷的心脏开始跳动，似是有熔火的核心在其中推动，迸发出炽热的力量。
　　卡特澪娜感受着火焰马车铺设出的烈火，这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它们烧却了雪山的积雪，沸腾了沼地的泥泞，点亮了树林的阴影，撕破了沉寂的黑暗……
　　最终一路蔓延至墙内。
　　来到旅途的终点。
　　卡特澪娜轻轻地抬起手掌，置于胸口。
　　于是，被扰动的火焰化作恶龙，咆哮着升腾而起。
　　璀璨的焰色幕布在完全沦陷的区域形成火焰屏障，噬灭一切的高温将近乎所有企图穿过它的怪物烧成焦末。
　　而后火焰屏障沿着密集的怪物群，如汹涌的浪潮一般奔涌着。波澜壮阔的烈火仿佛繁杂的魔法阵，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方式四处乱窜。
　　一瞬间，如若有剧烈的爆炸产生，烈焰自少女的身侧喷发，吹起她的银色长发，在她的身后闪烁着光芒。
　　卡特澪娜撩起被吹散的发丝，背着光，面部被忽隐忽现的阴影所遮挡。
　　“为什么……为什么！”
　　前方，嘶哑的吼声扭曲尖锐，充满了血腥暴躁。
　　触须怪物捶打着脑袋，挥砸着地面，状若疯魔。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死不悔改！为什么你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为什么你不肯回到那个轮回的街道里！！！
　　告诉我啊！为什么！
　　为什么……
　　不想改变这一切啊……”
　　触须怪物的喉中发出嘶鸣声，那长鸣的哀伤回荡着，将血色晕染成冷色调。
　　卡特澪娜感受着烈火的温度，走向触须怪物。
　　“想象一下，当你在平原上行走许久后，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墙。”
　　她看向高高垒起的火焰屏障：“这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向右则无限远，你知道……这墙是什么吗？”
　　触须怪物默不作声。
　　“那是旅途的终点，是死亡。”
　　卡特澪娜的手中出现一块红布，她将其戴上，遮住假呆毛和单耳耳麦。
　　“我们生来如此，在虚假的生命道路上徘徊，此时终于和其他的生命一样，抵达尽头。”
　　“所以你就这样认命了吗！”触须怪物抬起头吼道。
　　“别忘了我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卡特澪娜来到触须怪物面前，“我们在风雪街道陷入的轮回并不是法师大人们的魔法，那绝非善意的馈赠。”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迎接这种结局……”触须怪物难以回应，因为这是事实。
　　若是所谓的馈赠早已被明码标价，二者还能尝试着去支付筹码，但是这更像是引人坠入深渊的陷阱。
　　卡特澪娜低下头，死寂的瞳孔倒映着火光：“因为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因为我……”
　　烈焰轰鸣，少女的眸光一瞬粲如星火。
　　“充满了决心。”
　　“你会死的……”触须怪物的声音愈发难以听清。
　　“名为死亡的那堵墙一直都立在那里，我只是……终于有勇气去触碰它罢了。”
　　卡特澪娜的声音很轻：“你觉得，那堵墙会是什么颜色？”
　　和死亡最搭的颜色，无疑是黑色。
　　但是……
　　猩红触须停顿一瞬，触须怪物的头颅缓缓抬起。
　　它看到了，看到少女那不同于虚无过去的，仿佛融入了另一人的影子的表情。
　　衬着银发散发的柔白光辉，在小红帽之下的温和微笑。
　　那是它从未见过的表情。
　　美好，耀眼，让它忍不住想要去触碰。
　　而后，触须怪物呆愣着，注意到此时此刻，最为瞩目的颜色。
　　如果要比喻的话，那就是蜡烛。
　　黯淡，微弱，摇曳烛火的蜡烛。
　　那即将熄灭的烛光。
　　烈焰晕染的石蜡……
　　是红色的。
　　……
　　红色的世界中，银发少女的赤色瞳孔闪着辉光。
　　她左手握着的黑色手机依旧在淌血，但是那无穷无尽般的粘稠血液在触碰到她的手掌之时，尽皆被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枚玫瑰花瓣的印记愈发鲜艳，规则的力量正在增强。
　　在银发少女接触到血液后，系统终于大致解析了花瓣的能力。
　　最为基础的，便是可以吸收一切‘鲜血’。
　　其概念的主要指向为‘刚流出的血液’，视血液的质量、数量、本身的鲜活程度、流出的时间等因素决定其整体质量。
　　实际上，血色信号的血液概念是‘信号’，以血液的形式表现，也包括在玫瑰花瓣的吸收范围内。
　　银发少女所确认的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这其中的规则力量。
　　具体的规则种类她还不清楚，唯一能够知晓的，是只要有足够多的鲜血，她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比如说……净化这个世界的所有异常，让世界重归平静。
　　规则的力量难言上限。
　　当然，若是要做到这种程度，需要的鲜血恐怕庞大到难以估量。
　　而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提供鲜血的存在，让她可以抵抗心象具现的规则限制。
　　膨胀的光芒剧烈地摇晃着，仿佛有无数道枷锁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其缠住，但是紧接着又断裂破碎，不复存在。
　　银发少女感受着这份力量，抬着头，望向空中的污泥巨蚊。
　　巨蚊的身后，是被红光所淹没的巨大显示屏，上面的计分数字早已是一团乱码，红白的花屏闪烁不定，告示着两只诡异的规则仍在碰撞。
　　‘澪酱，是那里吗？’陆安在脑海里轻声问道。
　　‘嗯。’
　　雨宫澪疲倦地应道：‘陆安安，如果它受到致命的威胁，一定会爆发的，要小心……’
　　‘一切遵照澪酱长官的指示。’
　　‘嘿嘿……’雨宫澪笨笨地轻笑两声，煞是可爱，甚至将满场的猩红暴躁都淡化了许多。
　　封闭了情感的女孩，也会在这种时候装笑了。
　　‘陆安安，加油。’
　　‘我会举行好这场葬礼的仪式，让他们的生命正式抵达终点。’
　　陆安举着手中的光球，呢喃道：‘澪酱，一直看着我吧，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雨宫澪沉默着，没有回应。
　　膨胀的光芒因此停滞住了。
　　就在陆安即将陷入慌乱的时候，雨宫澪开口道：‘陆安安，这是告白吗？’
　　她大概是想了许久，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陆安：？？？
　　‘等，等等，我，你……’
　　胡言乱语半晌，陆安解释道：“不对！告白是确认恋爱关系！我和你的关系……呃……”
　　好像更亲密一些？
　　‘喔喔。’
　　想起陆安曾说她年纪还小，不能谈恋爱，雨宫澪回应道：“我明白了。”
　　她说：“我会一直看着陆安安，陆安安也不要离开我……”
　　陆安感受着心脏的跃动，从光芒笼罩之处抽出雷枪。
　　洁白的长枪与银辉相融，被完全掩盖住，没人发现其特殊。
　　他在笑。
　　那笑容被烈火照耀，如同内心某种喷薄欲出的情感，炽热明亮。
　　陆安轻轻跃下火焰马车，伴着烈火，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进。
　　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能够扰动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