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第四棒——欺诈师下

　　“发生什么事了？！”
　　身后车帘被掀开，平凡男子探出头说道。
　　林道前方，一道白影挡住了去路，朝火焰马车靠近。
　　戴着小红帽的银发少女没有回答，左手扯着缰绳，让马车拐进晦暗树林中。
　　车轮碾碎落叶，穿过或是干枯或是茂盛的树木，迅速跑远。
　　密集的树影掠去，斑驳月光不时拂过眼眸，山崎古眯了眯眼睛，说：“那是鬼魂么？”
　　“鬼魂？”银发少女假装不知，毕竟魔法世界的怪物分类不同。
　　山崎古开口为她科普，少女看似认真在听，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事情。
　　已经忽悠瘸了，只要不露出破绽，事情结束后，对策部对澪酱的判断将会极大程度地被误导。
　　至于刚才的鬼魂……无框圆眼镜，个子很矮的女生……
　　‘迷子真是阴魂不散啊！！！’
　　‘都是陆安安喜欢乱讲故事啦……’雨宫澪在脑海里提醒道，‘大家都记住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面对吃纳豆拌生鸡蛋却不加葱花的危机吗？’
　　‘好可怕。’
　　‘看她的气息，应该达到了小boss的级别，不能硬碰，先逃吧。’
　　身披白裙的迷子很快飘了过来，伴着幽幽的喊声：“雨宫……”
　　幽怨与错乱交杂的声音钻进耳朵，令人不寒而栗。
　　山崎古没听过迷子的故事，小红帽同样不知道，所以自己不能回应。
　　“她是来找你的？”银发少女恶人先告状。
　　“啊？”
　　科普被打断，山崎古愣了下，意识到是见面时的那句‘雨宫同学’引起的误会：“不是不是，她应该是来找你的，我说的那个和你很像的女孩子就叫做雨宫澪。”
　　“这样啊……”小红帽不再追问，按下加速按钮，专心操纵马车。
　　山崎古反而憋不住了：“你就不好奇那个女孩是谁吗？”
　　“不好奇。”
　　不等山崎古询问为什么，银发少女用力拽了下缰绳。
　　火马一跃而起，缀着焰色流光，如倒悬的流星，撞得林间树叶簌簌落下。
　　圆月之下，树林之上，驾车的少女披着银辉，于黑暗中绽放光彩。
　　山崎古：？？？
　　“等等，这马车还能飞这么高的吗？！”
　　“可以。”少女的红瞳微闪。
　　“那样的话只要一直飞在天上就安全了吧……”山崎古松了一口气。
　　“不行。”
　　“啊？”
　　轰隆——！！！
　　山崎古被下方的巨响吸引，低头看去，只见树木片片倒下，扬起落叶与尘土，如同战场的硝烟，蒙蔽了视线。
　　异味飘来，被马车的魔法护罩净化。山崎古有些发愣，喃喃道：“这……”
　　“这是什么？”银发少女望着那些浓硫酸一般腐蚀树林的粘液，顿了顿说，“你们这边的特产？”
　　山崎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好像是纳豆……一种食物。”
　　“食物？你们居然吃这种东西……”
　　不知道少女是在说他们体质强大还是口味独特，山崎古连忙解释：“下面那种能够糊住一大片树林的没人会吃的！”
　　“哦。”
　　马车突然转向，向下落去，越过纳豆废墟之后，重新回到树林里。
　　“飞行的消耗太大。”银发少女平静地解释了一句。
　　山崎古点点头，不时回到车厢里，探出窗户看向后方。
　　几分钟后。
　　“澪……”迷子追了上来，梦呓般呢喃着。
　　她灰败无神的目光透过无框圆眼镜片，倒映着前方奔跑的烈焰。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山崎古慌忙道：“她过来了！”
　　“留下来……”迷子手持一碗纳豆拌生鸡蛋，无意识道，“吃了它，留下来……”
　　虽然场面很奇怪，但在这么阴森的树林里被一只鬼魂追着还是挺吓人的。
　　山崎古表情复杂，抬起被白布包扎的右手，接着又放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看到小红帽从马车前室站起身，问道：“你要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火柴燃起的火苗。
　　以及一团辐射热浪的火球。
　　……
　　轰！！！
　　火焰在黑暗中爆发，旋即暗去。
　　一瞬亮起的光芒显露此处的布局，长满漆黑藤壶的椅子在原地抽搐，毛毯站在桌子上跳舞，桌子张开嘴，吐出尖刺刺穿毛毯，溅出黑血。
　　熄灭的火炉伸出舌头，卷走放声高歌的椅子。人头电灯垂挂而下，散发腐烂的气味。
　　陆安收起火柴，控制马车躲开这些疯疯癫癫的家具。
　　这里是第八区域，从先前十几分钟的观察来看，似乎是放大了近百倍的小红帽外婆的家，即故事中的天堂……
　　暗黑版的那种。
　　山崎古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欲言又止，顾虑到小红帽的心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这个场景的出现，意味着小红帽的存在货真价实，而非雨宫澪贪玩捣乱。
　　他用左手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歪歪斜斜的字，朝前方喊道：“火球炸不死她！她还在后面！”
　　“嗯。”
　　陆安看了眼他写下的字，正欲开口，充满诡异噪音的空间隐约响起几个人的喊叫声。
　　“樱！那是什么哇！！！浑身长满了黑漆漆黏糊糊的触手，好恶心！”声音带着哭腔，似乎是个很软弱的女孩子。
　　“会是什么样的手感呢……”另一位女孩子的声音有些兴奋和期待。
　　“我觉得最好不要去尝试比较好……”男孩略显害怕地小声说道。
　　“我快跑不动了！”弱气女孩喊道，紧接着她轻呼一声，被另一位强壮的男孩提了起来。
　　“……”
　　火焰马车的速度很快，四个人进入陆安的视线之中。
　　是山城樱的作死小分队……异变发生时，第八区域并非比赛场地，他们是从第七区域跑过来的么？
　　陆安想了想，按下身边控制台的按钮，快速操作着。
　　火焰席卷成形，化为四根绳索飞出，将远处没能反应过来的四人绑了过来。
　　隐藏在黑暗中的漆黑怪物停下脚步，它的身躯似电视花屏般闪动着，无数触须摆动摇曳。怪物紧盯着火焰马车，下一刻，转身往右侧逃离。
　　“那是你的目标？”山崎古看到了触须怪物，也知晓小红帽的真正目的。
　　“嗯。”银发少女点点头。
　　“不追上去么？”
　　“它会死的，不用着急。”
　　红瞳淡漠地瞥了眼怪物离开的方向，少女看向挤在车厢里的四人。
　　精致华贵的黑白哥特裙搭配着少女纤细娇小的身躯，与冷漠死寂的气质相映衬。小红帽之下的白皙脸庞仅仅只是惊鸿一瞥，便让众人屏住呼吸。
　　好漂亮的人……
　　山城樱等人打了个冷颤，不约而同地想道。
　　“我们是不是见过？”山城樱回过神，好奇地前倾身体，从车厢里探出短发脑袋。
　　此刻，她内心的作死之魂熊熊燃烧着，神海体育馆异变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她过于兴奋，以至于胆子也膨胀起来。
　　就比如现在，她的脸几乎要和银发少女贴在一起，甚至可以嗅到少女身上的清香。
　　少女摇了摇头。
　　“是吗……”山城樱仔细想了想，模糊的印象里闪过开学报道那天，在灵异部门口和自己擦身而过的，穿着黑袍的银发少女。
　　旋即她不再多想，两眼亮晶晶地问起火焰马车等其他问题。
　　另一边，山崎古和其他三个人聊了起来。
　　四个人作为初一年段的学生，异变发生时在第七区域看篮球赛，紧接着第七区域变成一片河流蜿蜒流淌、烈阳高照的树林。
　　之后的发展和其他区域差不多，无非就是遵守规则、规则变更、恐慌、怪物出现、逃亡。
　　四个人一路跑到第八区域，也就是现在的暗黑天堂。他们被变态吓跑之后遇到刚才的触须怪物，最后搭上了烈焰宝马。
　　“小红帽……好可爱的称呼。”车厢里，弱气女孩岸田莉莉红着脸说道。
　　“小点声。”沉稳的声音响起，身穿蓝白篮球服，身材略显健硕的木村诚提醒道。
　　“没事的吧，她应该不会生气，而且她还救了我们。”藤原海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如果不是山城樱在身边，他早就被一路上遇到的各种怪物吓趴了。
　　“……嗯。”木村诚想提醒他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不过想到现在就在小红帽的车厢里，而且对方的气质虽然死寂暗沉，却又让人不自主地觉得有些亲切，于是没再说什么。
　　“不过刚刚那个……穿着紫袍的手机人真的是变态吗？我们就那样跑掉是不是不太好？”藤原海担忧道。
　　“樱确认过啦，肯定是变态！”岸田莉莉有些后怕，“你也看过应援团的聊天记录，‘真木’都把他的穿着打扮描述出来了，而且幽灵先生当时也说过，不会错的！”
　　岸田莉莉还记得父母出门的那天，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如果不是幽灵先生给自己出主意，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幽灵先生这么好的人，绝对不会骗人！
　　“也对。”
　　几人又聊到了小红帽的能力。这是火焰马车的由来，他们不可能不好奇，于是山崎古不久前把银发少女说过的话告诉他们。
　　马车前室的幽灵先生……银发少女见自己的传教士积极散播‘小红帽教’的教义，对此十分满意。
　　她打断山城樱从刚才开始几乎没停过的话语，平静抬眸，瞳孔红光微闪，如同诱导人们用灵魂交易的魔鬼。
　　“提问时间结束，你们……”
　　少女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下：“该付钱了。”
　　“诶？”五个人同时愕然出声。
　　“街道上那些马车夫都会收钱的……”少女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以为自己之前观察到的经验不管用。
　　情绪很淡，被死寂的气息掩盖，但众人都察觉到了。
　　原来她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冷漠啊。
　　“我没有帝国币，用别的东西替代可以吗？”
　　山崎古觉得这就是真实的小红帽，用死亡化作的铠甲盖住柔软的内心，实际上却是个令人心疼的小女孩。
　　“你已经支付过了。”小红帽少女表情不变。
　　“啊？”
　　我什么时候付过的？我怎么不知道？
　　小红帽不再看他，转向山城樱，安静地盯着她。
　　山城樱在身上的水手服口袋里掏了半天，取出一个小幽灵玩偶，然后又收了起来。
　　这个是诡异‘道具’，不能给别人。
　　最后她拿出手机，犹豫地打开相册，上面是她最珍视的和偶像的合照：“那个……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
　　你也是传教士？可恶，我现在是小红帽教派的！走开啦！
　　眼见山城樱要在对策部的成员面前说出雨夜斗篷，银发少女立刻开口：“随便说点什么就好，比如说……你们的生活。”
　　她也对另一个世界很好奇吗？山城樱想道。
　　“我的生活……”
　　山城樱想起一件很在意的事情。
　　“只是一件小事……我平时每天晚上都会出门……找一些东西，可是从前天开始，我爸不知道在想什么，跑去大门口守着，害我没办法出去了。”
　　“嗯。”
　　背刺成功的银发少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内心舒畅。
　　这就是你把照片不小心给你老爸看到的惩罚！哇哈哈哈！咳咳，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老坏蛋了。
　　操控马车躲过一盏油灯的袭击，少女看向另外三人。
　　周围一片黑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区域尽头，黑暗中的轮廓偶尔会被马车的火光照亮，显露出怪诞的形体。
　　木村诚说起城北武馆的琐事，还说到周六末的时候，有一位紫色瞳孔的漂亮学姐偶尔会来武馆里面练习剑道。
　　银发少女点头，呆呆泉一就是被她拉去城北武馆的，她很清楚这件事。
　　“我当时还见到了……和你长得一样的女孩子。”
　　“嗯。”
　　少女没有追问，木村诚也没说什么，山崎古已经为他们解答了这个疑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藤原海和岸田莉莉支付了他们的‘乘车费’。小红帽认真听完后，不再言语，专心驾驶马车。
　　马车前室，少女平静地握着缰绳。
　　现在他们的身份应该不是逃亡者了，她想道。
　　虽然逃亡者乘坐马车逃亡没什么毛病，但以小红帽的能力来说，这辆车未免安全过头了，或许诡异会将其判定为‘非逃亡车辆’。
　　车厢内，山城樱四人回想着山崎古写下来的小红帽的故事。
　　现在她了解到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会不会觉得开心呢？他们想道。
　　既然小红帽死亡的结局已经注定，那么……至少在她奔赴死亡的这段旅途上，要让她体会到更多有趣的事情。
　　几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情和想法，安静地在马车的温暖火光中看向周围的深邃黑暗，默默等待着马车抵达下一个目的地。
　　……
　　【身份变更】
　　【你是——‘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