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我们还能见面吗

　　风雪大作，钻进狭小洞窟，爬行于粗糙石壁，撩动篝火。
　　光影掠过卡特澪娜的精致白皙的脸庞，此时的她面无表情，脸上的幽沉阴影如同水纹，悄然荡漾。
　　寂静裹住两人，空气沉闷压抑，难以呼吸。
　　这是在小红帽面前讲完那个故事必然产生的氛围。
　　卡特澪娜的无神灰瞳呆滞得让人心疼，她的大脑混乱，就像是被猫咪蹂躏过的线团缠绕住，却又找不到能将之剪开的剪刀。
　　澪姐姐的这个故事是在说我吗？可……故事中的小红帽已经死了诶……
　　应该和我没关系吧？
　　啊，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
　　澪姐姐真坏，用这样的故事吓人……
　　卡特澪娜这样想着，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已经因为察觉到真相的苦涩，扭曲成似哭非哭的模样。
　　“澪姐姐，我……”
　　柔软的手掌抚上银发脑袋，温柔地轻揉着，卡特澪娜的话语戛然而止。
　　寒冬夜晚的街道上，那位卖不出火柴的小女孩终于感受到了太阳升起般的温暖。
　　在她死亡之后。
　　如同寒霜融化为清澈水流，泪珠不自觉地流淌而下，不断汇聚，凝结成冰，掉落到篝火之中。
　　这里的温度并没有达到将水流轻易冻结的程度，唯有卡特澪娜的泪水如此……和她冰凉的体温一样，这些都是由‘死亡’具现出的现象。
　　她的灰色瞳孔，亦是如此。
　　女孩的哭声影影绰绰，随后越来越大声，直至深埋进另一位少女的怀中，才逐渐减小，断断续续。
　　银发少女无奈地抱紧卡特澪娜，无声叹气。
　　胸口的衣服都被打湿了……不过脑袋和头发的手感真不错，身体也香香软软的。
　　‘陆安安，我也要摸摸。’澪酱操控右手，戳着卡特澪娜埋进胸口的脸侧，没再排斥她。
　　‘之后再说……现在手空不开，澪酱你……不讨厌她了？’
　　‘不讨厌。’
　　她只是吃醋，从一开始就没讨厌过卡特澪娜。
　　如果不是卡特澪娜和自己长得一样，以至于将陆安的初始好感度拉满，愿意去亲近她……澪酱早就把那些吃醋的感觉压下去了。
　　而一想到卡特澪娜的故事是由她和陆安共同创造的……
　　‘陆安安是爸爸，我是妈妈！’
　　‘？？？’
　　‘小红帽~乖乖~’
　　陆安掐了掐她的脸颊，没好意思多说什么。
　　许久过后，哭声停止。
　　卡特澪娜抬起娇弱脸庞，和戴着小红帽的银发少女对视。只见雨宫澪拿着纸巾，轻轻擦拭自己的眼角。
　　“澪姐姐……”
　　卡特澪娜又靠了上来，紧抱着雨宫澪不愿松手。
　　“我需要你的帮助。”
　　“嗯。”她带着鼻音，轻声回应，“我要怎么做？”
　　雨宫澪低垂头颅，附到卡特澪娜的耳畔，吹散她的发丝。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现在，触碰幻想，迎接真实吧，卡特澪娜。然后，我会亲手……”
　　“将你推向死亡。”
　　……
　　一团烈火正熊熊燃烧，它没有融化积雪，也不会过于炎热。
　　这是一辆能在雪地上快速行驶的火焰马车——烈焰宝马VQ960。
　　由烈焰构成的健硕火马按照既定程序，在原地轻踏四足。马车前室固化了‘疲劳舒缓’、‘震颤削减’、‘风护盾’等魔法，供驾驶马车的车夫使用。
　　魔力材质的方形车厢不大不小，左右两侧的窗户没有玻璃，而是通过魔力装置维持类似的护盾。
　　四个大轮子于烈火中融化固型，变成四块滑板，这能减少在雪地行驶时的魔力消耗。
　　“澪姐姐要走了吗？”
　　火马旁，眼角通红的哥特裙银发少女不舍地问道。
　　她戴着刚具现而成的黑色耳麦，抱着四皇子，头顶还有一根不会晃动的呆毛。
　　只要她不说话，保持扑克脸，没人能认出她和雨宫澪的差别。
　　除了陆安。
　　“嗯，旅者会在某地停留，但这不代表旅途的终结。”说了一句符合身份的话，小红帽雨宫澪摸着火马马鬃，“这里迟早会被幻想怪物挤满，我要去寻找方法。”
　　“不能带上我吗？我可以帮忙的……”
　　“抱歉。”
　　用小红帽的身份行动，会少很多限制，事情结束后也会轻松一些，如果一起行动反而不便。
　　这是私心。
　　银发少女知道卡特澪娜不想分开，可她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更有利的选项。
　　“不，不用道歉啦……我不在意的！”卡特澪娜连忙摆手。
　　“书包里有一些零食，也有防身用的武器、道具，你可以随便用，现在开始，你就是雨宫澪了。”
　　“喔……”她低着头，小声应道。
　　“那我走了？”雨宫澪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转身跨上马车前室。
　　风雪灌进她的小红帽，两位银发少女在火焰光晕中沉默着。
　　看了眼马车控制台，雨宫澪正想按下启动开关，卡特澪娜却向前一步，两手抓住她的手掌。
　　少女柔软滑嫩的肌肤交叠，雨宫澪望着她用力捏紧的冰凉小手，眼角柔和：“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
　　卡特澪娜抿着嘴唇，黯然的神情维持一瞬，抬头说：“澪姐姐，我们还能见面吗？”
　　她在微笑，眨着眼睛，蕴藏一丝期待。无神的灰色瞳孔在火光的渲染下，流转着光彩。
　　“……能啊。”雨宫澪垂下眼眸，表情被阴影掩藏。
　　等她解决这只诡异，卡特澪娜便会消失，在这之前，她们大概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真的吗？”
　　“嗯，真的，还会见面的。”
　　“太好了！”卡特澪娜很是欣喜，抓着雨宫澪的手晃了晃，没过多久乖巧地松手，“澪姐姐，那我们约定好了，我一定会再和澪姐姐见面的！”
　　“……”
　　银发少女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不喜欢定下办不到的约定，但……
　　看着卡特澪娜充满坚定决心的笑容，她默默点头，在对方惊喜欢呼之后，道别离开。
　　驾驶着掀起雪浪的火焰马车，银发少女目视前方，注意力集中于笑着挥手道别的卡特琳娜身上。
　　行出40米远，看不到卡特澪娜的身影，她才平静地喃喃道：“抱歉。”
　　这道蕴藏数层涵义的声音很快被暴风雪吹散，再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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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份变更】
　　【你是——‘欺诈师’】
　　……
　　卡特澪娜正在挥手。
　　马车燃起的火光逐渐远去，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她保持着笑容，不停挥动着小手。暴风吹着她的哥特裙，钻进衣服，失去了火焰马车的温暖，失去了雨宫澪的陪伴，她感受到了寒冷。
　　四十米，五十米……
　　“澪姐姐——！一路顺风——！！！”
　　她大喊一声，继续挥手，笑容不曾淡去。
　　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暗淡风雪中的火点缩小着，从黄豆大小，变成芝麻大小，最后融入黑暗，彻底消失不见。
　　卡特澪娜挥动的手掌停顿，缓缓放下。
　　卡特澪娜的笑容滞住，渐渐收敛。
　　卡特澪娜低垂眼帘，慢慢蹲下。
　　不清晰的呜咽声传出，很快被暴风雪吹散，再无踪影。
　　少女将蓝色果冻抱在怀中，蜷缩着，脸颊深埋于裙摆，身体颤抖。
　　她在哭。
　　她那凝结为霜的眼泪无人见证。
　　除了在史莱姆体内漂浮着的，连结了无数逝去羁绊的，沉默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