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夜的闭幕式

　　“像这样子行吗？”
　　斗篷少女靠着树干，挂着泪痕的脸上露出明媚动人的微笑。
　　她最终没有在这个地方睡得太久，很快就醒来了。
　　‘不行，再换一个。’澪酱语气平淡。
　　“啊？还是不行吗？”
　　银发少女眨着眼角泛红的眼睛，秀眉微蹙，伸出手指轻挠着软嫩的脸颊。
　　看起来有些困惑。
　　她使劲揉了揉脸，然后切换另一种笑脸：“这样呢？”
　　‘不行~’
　　“那这样呢？”
　　‘就差一点啦，加油！’
　　“唔……这样总可以了吧？”
　　‘还是不行。’
　　“……”
　　晦暗无光的树林中，银发少女隐藏在阴影里，和自家澪酱玩着变脸魔术。
　　身体各处依旧传来疼痛，所幸她早就将澪酱的痛觉共享关闭了。
　　‘陆安安，疼吗？’
　　“不疼了，我现在感觉非常好！”
　　她伸出手臂，做了个大力士展示肌肉的动作。
　　虽然那卫衣袖子底下的手臂很细，根本看不到有肌肉……哪怕其中蕴含着超出常人的力量。
　　逞强的行为加剧肌肉撕裂的痛感，额角冒出冷汗，银发少女头顶的呆毛颤了颤，默默收回手臂。
　　‘别逞强哦。’
　　即使痛觉被屏蔽，身体状态依旧影响着澪酱，她现在其实很疲惫，很想睡觉。
　　但她还是努力撑住，这样说道：‘陆安安，我想知道有多疼。’
　　“不行。”银发少女下意识拒绝道。
　　‘为什么？’
　　“……”
　　舍不得啊！
　　银发少女挪了挪身子，环抱着双腿沉默半晌。
　　“只能一下下……”
　　想了半天，她想不到能够说服对方的理由。
　　——这是因为我才受的伤，应该由我独自承担？
　　然而澪酱已经在承受着影响了。
　　——舍不得？
　　但是自己不应该用自己的想法随意否定澪酱的意愿。
　　正如当初在风之形面前逼迫她做出选择，或是在深夜的钢琴教室对她提出请求、立下约定，亦或是在属于澪酱的那一天里让她表现出真我……
　　自己不正是希望雨宫澪能够是雨宫澪吗？
　　陆安可以影响她，但不能肆意摆布她。
　　所以在无法给出具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的时候，自己应该尊重澪酱的意愿。
　　“真的只有一下，不能多了！”银发少女头顶的呆毛使劲晃了晃。
　　‘陆安安，小气。’澪酱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和树林外的雨声一样冷冷的，紧接着她说出了让银发少女意想不到的话，‘那我们是走成华大道去二仙桥吗？’
　　“？”
　　我家澪酱居然会玩地球上的梗了！
　　银发少女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然后开启了痛觉共享。
　　仅仅一瞬。
　　‘唔……’澪酱发出了很小声的闷哼，说起来有点变态，这声音很可爱。
　　“疼吗？”
　　‘还好。’
　　“那我动了？”
　　‘嗯。’
　　银发少女呼出一口气，慢慢活动着刚才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身体。
　　冰凉的斗篷积蓄的水珠顺着她的动作滑落，银白色发丝飘荡，冷风呼啸着钻进树林里，顺着衣服的缝隙吹过。
　　虚弱的银发少女轻轻颤了颤，裹紧斗篷，扶正趴在自己后颈上、早已在泥土地谈话后便睡着的四皇子和小石头。
　　“该走了，再逗留下去就要到零点了，到时候没有灯光可不行。”
　　‘嗯。’
　　她艰难地站起身，踉跄几步，随后缓慢地行走着。
　　天空的阴云无声翻涌，不见雷鸣。早已习惯的嘈杂雨声始终环绕于身边，打湿泥土与落叶。
　　空气并不沉闷，将其吸入肺部，让银发少女稍微精神了一些。
　　她低着头，思索着澪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自己一直关着澪酱的听觉和痛觉共享，也就是说面对泥流的时候，澪酱不会被那些声音吵醒。
　　但是说来自私，她其实希望澪酱当时是醒着的。
　　希望澪酱能看到自己帅气的一面，希望澪酱能感受到自己的决心与信念，希望澪酱能知道自己也在为了她努力着。
　　希望澪酱能和自己一直共同前行。
　　银发少女抿了抿嘴唇，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陆安安。’
　　“嗯？”
　　‘陆安安很帅哦……把山截断的时候。’
　　“……你看到了？”银发少女停下脚步，手掌轻轻攥住斗篷，语气带着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期待。
　　‘看到了。’
　　依旧是毫无情感的简单回答，却让兜帽下的银白色呆毛不安分地摆动起来。
　　银发少女重新迈开脚步，即使身上还带着伤痛，也轻快了不少。
　　‘陆安安，就是这样。’
　　“什么？”银发少女微微一愣。
　　‘太好了，陆安安的奖励……我也看到了。’
　　那因为内心的喜悦而情不自禁勾起的嘴角正是澪酱想要看到的笑容。
　　仅仅对她绽放的，属于陆安安的开心的笑容。
　　“……”
　　银发少女眨了眨眼，摸着自己的脸庞，脚下步伐放缓，许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随后她才眼神游离地小声开口：“最喜欢澪酱了。”
　　如果说谢谢的话，澪酱会觉得自己见外的。
　　所以只能这么说了！
　　‘嗯，我知道啦。’
　　有些不好意思地拨弄着自家澪酱的银发，身披斗篷的少女凝视前方，脚步不停。
　　没过多久，远处隐约传来呼喊声。
　　“雨宫同学——！”
　　银发少女停下脚步，没有回应。
　　灯光扫过，照亮浸了水的深色粗糙树皮，阴影掠散，撑着伞的藤原未来和瑟瑟发抖的柏原凪现出身形。
　　毫无疑问，自己装睡的完美伪装因怪物乐园的出现被识破了。
　　“……”
　　她们因为担心而跑出来找我家澪酱，既然看见了，我必须露面才行。
　　否则就这么放任不管，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才会回去，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遇上危险……更何况现在的时间不早了。
　　银发少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斗篷，犹豫了几秒，正要脱下，突然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
　　断刀刀柄、几块刀刃碎片？
　　谁啊，把刀弄坏丢到这种地方？
　　走过去用雨靴拨弄着地面的泥土，将这些容易被踩到而致人受伤的东西彻底掩埋后，银发少女弯腰捡起被压扁的黑色雨伞。
　　“虽然已经扁了，但是掰开来勉强能挡一下雨水。”
　　她轻声嘀咕着，将被林中老者的树藤破坏过的雨伞摆弄好。随后她脱下斗篷，把被雨水打湿的一面卷起来，塞进衣服里，撑着破伞走向二人的方向。
　　之前的折叠伞在进入泥土地之前被她扔到树林里，登山包则在温泉旅馆附近的树上挂着。
　　“雨宫同学？！你没事就好！我们找你好久了！”
　　灯光扫来，藤原未来惊喜地喊道。
　　“呜……”银发少女红着眼，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像是寻求安全感的小兔子一样钻进藤原未来的伞下。
　　“灰之魔女……难道你在诡幻树林里遇到了可怕的怪物吗？！”柏原凪环视周围笼罩的黑暗，一脸恐惧。
　　“究竟发生了什么？”藤原未来看着雨宫澪娇弱的模样，而且还一个劲地往自己怀里钻，心中的保护欲大发，轻柔地说道，“别怕，我们在这里，你慢慢说。”
　　下次可以带大一点的伞吗？
　　银发少女扔掉那把破伞，抱着因为斗篷而鼓起来的小肚子，抽泣道：“我……呜呜呜，我之前在旅馆睡觉的时候……”
　　她编了一堆自己在怪物乐园里和怪物斗智斗勇的故事，又解释了自己在旅馆恢复正常后慌张跑出来的行为。
　　虽然很多细节没有说清楚，但二人很快接受了雨宫澪的说法。
　　“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嗯。”
　　风雨依旧，微弱灯光中，三道人影在树林中行走，朝着旅馆方向前进。
　　今夜的一切至此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