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前奏——守夜人夜谈

　　啪嗒——
　　雨靴迈过地面的泥泞。
　　“秋姐……”
　　灯光掠过，雨线跳动，树皮的褶皱连着水珠，微微反光。
　　冷风灌进晦暗的树林，在夹缝中呜呜作响。叶片飘落，沾着雨水黏在黑色雨衣上，
　　池内优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于树林中回荡，旋即被雨声吞噬。
　　“我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白布蒙住眼睛，一只微红瞳孔、眼白漆黑的眼眸自脸颊出现，肆意看向四周，池内优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他们已经漫无目的地找了很久了，暴雨让这场搜寻难度大增。
　　“只要看到特殊的物品……大概就是了。”
　　顾秋面色苍白，捂着袖袍下躁动的右臂轻声回答。
　　她凝望着地面的泥土，咽下一口唾沫，随后从雨衣中取出一块肉干，迅速吞下。
　　“话虽这么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而且这座山又不小，现在还下着雨……”
　　池内优烦躁地嘀咕抱怨着，许久后才将情绪发泄完，看向顾秋：“秋姐，你没事吧？”
　　顾秋再次吞下一块肉干，有些反胃地捂住嘴巴，口中继续分泌出唾液。她伸出左手，撑住湿润粗糙的树干，张着嘴轻声喘气，过了一会才说：
　　“没事，等东西找到，那两位除灵者过来后，我们可以少出一点力，这样……”
　　“……”
　　顾秋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样就能多进行几次狩猎了。”
　　“……嗯。”
　　池内优没有反驳，这种觉悟在答应灯大人成为守夜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
　　脸颊上的五只眼睛看着雨夜幽邃的树林，池内优微微出神。
　　许久过后他呢喃道：“秋姐……我们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沉默。
　　雨声回荡在耳畔，落到身上，带来寒冷。
　　“优。”顾秋突然开口，声音缥缈。她来到池内优的身边，指着前方灯光触及不到的阴影，“看到了吗？那片深邃的黑暗。”
　　“看到了。”
　　“灯大人说过了，那是未来。”顾秋拍了拍池内优的肩膀，手臂摊开，扫向四周，“看到了吗？这片潮湿的树林。”
　　“……看到了。”
　　“灯大人说过了，这是世界。”黑色雨衣下颓废的声音带上些许热切，燃烧着名为信念的火焰，“那么现在，假如让你尝试照亮这片黑暗，你会怎么做？”
　　池内优抬起手中的手电筒，光线无法延伸过去。
　　“走进去。”
　　他这样说道。
　　“好回答。”
　　顾秋这样回应道。
　　“但若是将你手中的这件工具剥夺，你又打算怎么做？”
　　“……”
　　池内优将手电筒关上，黑暗将他们吞没。
　　顾秋的呼吸声就在身边，无比清晰。
　　甚至仿佛盖过了雨声。
　　“用火……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顾秋指着这片树林，“倘若这片树林燃烧起来，火光必然会冲上云霄，照亮一切，那片深邃的黑暗将无所遁形。”
　　“……”
　　“但它现在是潮湿的，它的火焰会被大雨浇灭，它的光芒会被黑暗吞噬，它……无法燃烧。”
　　池内优有些无措地看着四周的黑暗，它们似乎随时能够活过来，将他杀死。
　　“该……怎么做？”
　　顾秋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之中，她指了指池内优，又指了指自己。
　　“看到了吗？这是我们，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池内优白布之下的眼睛睁大，他想明白了什么，开口说道：“我们是……希望？”
　　“……不，优……倘若我们这样的存在是希望，这个世界就没救了。”
　　顾秋否定了他的回答。她捂住右臂，声音虚弱，却又带着坚定的信念：“灯大人说过了，我们是……”
　　“薪柴。”
　　……
　　二人走进树林的黑暗之中，手电筒的灯光开辟前方的道路，阴影紧随其后，等待光芒散去。
　　雨水打湿树木，加速腐朽。落叶沉入土壤，提供生机。
　　“秋姐，灯大人怎么知道未来的模样？”
　　雨靴踩进泥泞，浸入土中的泥水顺着他的鞋子轮廓渗了出来。池内优抬起脚，留下一个脚印，很快又被雨水冲刷模糊。
　　“这个问题我问过灯大人了。”顾秋轻咬着左手，垂眸凝视脚下。
　　胸前的遮挡让她视线稍稍上移。
　　“他是怎么回答的？”池内优此时心绪平静，他对自己的事业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说……”顾秋抿着嘴，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这是第42任首领告诉他的。”
　　池内优挠了挠头，沉默许久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脸上挂着笑容，在树林里缓慢前行。
　　然后停下。
　　笑容瞬间消失。
　　因为那三对隐藏在不远处黑暗中、猩红狂暴的眼眸。
　　黑色的毛皮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尖锐的利爪刺入松软潮湿的土壤中，深深下陷。坚固的尾巴四处摆动，拂过树木，剐蹭出一道道伤痕。
　　污浊的气息自滴落粘液的口中吐出，低沉的吼声嘶哑压抑，随时可能爆发。
　　而那猩红眼眸注视着的方向……
　　正是两位身穿黑色雨衣的守夜人。
　　“优，撤退，拖延，等待援军。”
　　第一时间用肉藤对鹿岛千寻发出求救信号，顾秋迅速下达指令，在树林中跑动起来。
　　池内优立刻跟上。
　　“去死……”
　　三头魔犬低吟着，轻嗅着那两人散发出的美味气息，健壮的四足突然用力，崩碎出一大片潮湿的土壤以及飞扬的水花。
　　如一阵风穿梭于树林中！
　　身躯擦过茂密的树木，却不曾撞倒哪怕一颗树苗。三头魔犬化为林中的巨大猎手，迅捷且充满爆发力，朝着两人飞速靠近！
　　而它昨天被藤蔓右臂贯穿的伤口……已然愈合。
　　虽然毛皮还没长出来，但血肉已经重新交织在一起，黑色血液不再流淌。
　　唰——唰——
　　树叶响动，阴影飞腾，红光在黑暗中扯出诡异的轨迹，然后突然靠近！
　　“优！”
　　“了解！”
　　手掌抬起，眼珠睁开，压力与精神冲击扑向三头魔犬。紧接着藤蔓般缠绕的手臂于雨中猛然砸下，将魔犬狠狠锤入泥土里！
　　震颤声被雨声覆盖，尘土因潮湿的空气无法扬起，泥泞混合雨水飞溅，沾在三头魔犬的毛发上。随后猩红的眸光转向，头颅前伸，巨口张开，狠狠咬下！
　　咔！
　　一嘴咬空，见两位雨衣人影已然跑远，三头魔犬低吼着站稳身体，再次扑出！
　　夜晚树林中的追逐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