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想哭就哭吧

    又是六月，李扬有些恍惚，他感觉像是高中刚刚毕业，自己正要经历一个闷热的暑假然后收拾行李奔赴京城。
    事实是，他们这批人要给大三学生腾地方了。
    有人从大一开始就盼望着毕业，也终于等到了这天。
    学士服对李扬来说是个陌生的玩意，上世的他毕业于大专，当时毕业照上大伙都穿着各自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社会青年聚会。
    穿上学士服，即使再邋遢的家伙也显得人模人样。
    这段时间是学校门口小饭馆最忙的时候，老板们为了能让毕业生留下深刻印象，纷纷拿出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头加班加点，即使到了凌晨也照常营业，只为赚这批学生最后一波，在这之后便老死不相往来。
    李扬在90后餐馆门口又见过一次何冰，当时一个哭哭啼啼的男生在她面前求情，并不是那位“也就几个亿”的副总裁，这位一看就是稚气未脱的学生。
    何冰双手抱胸站在那个男生面前，很高傲也很生气，一个劲让那个男生滚，结果男生非但不滚，反而要扑下身子磕头了。
    没一会中年男人进来了，没啥反应，只是拉走了何冰，两人上了辆宝马七系而后扬长而去。
    剩下那个男生几乎躺在地上，跟死狗一样。
    李扬猜测这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关心。
    只是为以后要见不着何冰了有些小伤感，不为别的，就为她曼妙的身体。
    又一想，没准以后能在电视上见到何冰，到时候身份就成了副总裁夫人，类似奶茶妹妹，无限风光。
    李扬感叹这个世界的不公，漂亮女人就是比姿色一般的更容易走上康庄大道，仅靠一张脸就能让男人心甘情愿掏腰包。
    班上有个男生进了看守所，原因是跟人打架斗殴，无外乎因为女人。
    那个男生平时看上去挺斯文，没想到会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然而舆论漩涡中心的女生却很普通，谈不上漂亮也说不能说丑。
    这种事情在京大还是比较少见的，四年来很少听说有男的为了女生打进看守所。
    离校前的晚上，散伙饭开始了。
    公管专业二班最后一次聚会，也是人最多的一次。
    李扬突然发现大学四年来班上从来没有哪次聚会齐过，要么张三有事，要么李四拉稀。
    最后这顿饭大伙全都到齐，看着一张张稚嫩又饱受文化荼毒的脸，李扬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时间过的太快了，以至于他还没好好跟班上女生说几句话，现在就要各奔东西。
    上菜前，大家开始交流四年来的学习心得。
    文曲星很踊跃，他第一个发言，说最怀念的就是图书馆里的书籍，他还有很多想看的没看完，比如《剩余价值理论》。
    这是卡尔·马克思的伟大著作，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熟读马列名著是基本要求。
    文曲星开始泛泛而谈，结果大伙都以为他要榨取自己的剩余价值而不跟他搭话搞得文曲星有些闷，自己喝了一口小酒。
    神童说他的大学四年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操蛋。
    大伙都明白，他是故意说给张妍听的。
    这对苦命鸳鸯分手后没有相互仇视，毕竟他俩是有感情的，没感情的人是神童和张妍她妈。
    这段时间疯狂打工的缘故，神童瘦了不少，张妍为此没少掉眼泪。
    李扬感慨也许这就是命运，情人之间的相互折磨，但丈母娘永远是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老孟岁数最大，聊起自己的大学也就比较复杂。
    他说最怀念在宿舍吃火锅，那是他人生短短二十几年里最难忘的时刻，他怀念肥牛、羊肉卷、蟹棒、墨鱼丸、土豆片等等，怀念的大伙跟着一起流口水。
    熏陶了四年，李扬也对火锅产生了浓厚兴趣，有时候半夜也要跟韩露在家煮一锅解解馋。
    偶尔走在路上看见电磁炉的广告牌都会浑身一颤，总有股想去抓羊肉卷往里放的冲动。
    幸运的是老孟把他那套设备搬进了铁皮房，有时候三个人忙活累了就煮一锅，配着周围艰苦的环境吃起来特别香，跟在宿舍那会截然不同的感受。
    轮到何冰发言了，她说自己没啥可怀念的，觉得大学也就那么回事，后悔当初为啥没报电影学院。
    话锋一转，何冰笑了起来，说能认识大伙这群人也很不错，以后常联系，到京城玩就喊她。
    李扬笑着说京大埋没了何冰的电影天赋，原本是要当影星的。
    “也算不上啥埋没，搞不好我本来就没有拍电影的能耐，都是他说的。”
    何冰口中的“他”是指那位“也就几个亿”的中年男人，只有李扬听出了其中的门道，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接下来每个人都说了几句，算是对大学四年的一个总结。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女生那边突然哭了起来，借着酒劲情绪一瞬间传遍所有人，在这个时刻爆发。
    张妍原本就因为感情不顺心里憋屈，借这个机会大哭了一场。
    李扬怂恿神童上去安慰她，神童犹豫了几下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张妍夺门而出，她肯定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大家，毕竟平时的张妍乐观开朗。
    后面他俩发生了什么李扬不得而知，总之这场聚会结束前都没再回来。
    老孟担心俩人是不是殉情了，李扬让他少操心，如果连死都不怕那为啥不勇敢地在一起，神童跟张妍还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
    散席的时候有人还在哭，边喝边哭，最后分不清喝的到底是酒还是眼泪。
    李扬有感而发，跟老孟抱在一起头顶头说了好一阵子，其中包括要把“中关村在线”做成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圈网站。
    也祝文曲星能顺利考上公务员，如他所想踏上为人民服务的征程，那条路可不会四平八稳。
    李扬告诉文曲星，以后当官了学着圆滑点，该夹起尾巴的时候就别往外翘，官场可是个大炒锅，稍不留神就把你给炖了。
    为他这句话，文曲星吹了一瓶啤酒，最后一口刚进去哗的全吐了出来，啥都有！
    李扬抬头刚想呲他，结果文曲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口里喃喃说不想毕业，想继续留在京大。
    京城大学，从今天起就只剩下怀念。
    第二天，阴，下着小雨。
    不等天完全亮就有人去赶火车了，回到四年前怀揣梦想离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