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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贱贱的奇遇

蒋友 哥哥们都是天才唯我废柴 16037 Aug 6, 2021 8:24:3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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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俏俏的声音很轻,软糯糯地说:
    “陆骁,你是不是会魔法?
    你对我笑一下,我的心跳就全乱了,
    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45)
    陆骁的代步车是一辆北京现代,ix系列,从造型到价格都非常接地气儿。他平时就开着这辆车在学校里出入,秦柯没少吐槽,说陆骁是在变相砸这所百年名校的招牌。
    陆霓不是一个会吵架的人,被俏俏呛了几句,脸上挂不住,当即转身走了。陆骁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她会在陆然何面前怎样编派自己,再见到陆然何时少不得又要吵。
    陆骁有些头疼,他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揉太阳穴,跟陆然何吵架,也不是他擅长的事。
    唐青瓷随便找了个借口半路下了车,现在只有俏俏一个人坐在车后座上,她透过后视镜睨到陆骁脸色不善,想开口关心,又不太好意思。那句“我是他的童养媳”余威太大,搞得她都没办法跟陆骁好好说话了。
    忸怩了好一会儿,俏俏大着胆子戳了戳陆骁的肩膀,道:“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昨天把外套留给我了,是不是吹到冷风着凉了?”
    陆骁笑了笑,道:“你这个做童养媳的也太不敬业了,上车都这么久了,才看出来我脸色不好。是啊,感冒了,宿舍断电,连杯热水都喝不上,特别惨。”
    俏俏捂脸:“能别提童养媳这茬吗?我就是一时激动,口误了……”
    “原来是口误啊,”陆骁装出一副无比失望的样子,叹气道,“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想嫁给我,聘礼都备好了,可惜可惜。”
    “那个,聘礼能不能先别退?”俏俏缩在后座上声音小小地道。
    陆骁觉得好玩,故意逗她:“怎么,你反悔了?”
    “我现在主要是有点不好意思,”俏俏摸摸鼻子,不敢去看陆先生映在后视镜里的眼神,“等我脸皮厚了,好意思了,聘礼还是用得上的。”
    陆骁强忍着笑意,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好意思’?”
    俏俏很认真地想了想:“明天吧,你看还来得及吗?”
    陆骁到底没忍住,一边扶额一边笑。
    46)
    俏俏踏进家门时,只有余笙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郭大爷的相声,一边咔嚓咔嚓地嚼苹果,笑得眼睛都眯成缝儿了。
    俏俏把缠着纱布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抱着陆骁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道:“哥,我闯祸了。”
    余笙的眼睛依旧盯在屏幕上,啃苹果的姿势都没变,道:“是抢劫了还是坑蒙拐骗了?”
    俏俏摸了摸鼻子:“跟同学打了一架,没控制好力度。”
    余笙略带惊奇地瞅着她:“你还会打架啊?”
    俏俏不服气:“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我为啥不能打架?”
    余笙点点头:“也对,你那战斗力也就约等于一只兔子了。手上的伤藏严实点,白太后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帮我削苹果时弄伤的,记住没?谎话编得圆一点,露马脚的时候,别连累我挨骂!”
    俏俏愣了愣:“记住了。”
    余笙的目光绕着俏俏手里的那件深色外套转了转,没作声,只是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行了,一边玩去吧。”
    俏俏迷迷糊糊地抱着外套往卧室走,走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余笙连她打架的原因都没有过问,就直接决定帮她瞒着太后和叔叔,这是多么深厚的革命感情啊!
    俏俏放下外套,从沙发后面绕过去,一个熊扑钩住余笙的脖子,嚷嚷着:“余笙,我决定任命你为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没有之一。”
    余笙被勒得一口苹果刚好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差点呛着。
    浑丫头,把我勒死了,让陆骁给你当哥吧!
    47)
    俏俏手上裹着那么大一团纱布,怎么可能瞒得过白太后的眼睛。太后一声尖叫,声调直逼维塔斯的海豚音,差点把正在方便的余笙吓死在卫生间里。
    俏俏赶紧解释:“我没事,真没事,就是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擦破了一点皮。”
    俏俏把纱布解开让太后亲自验伤,余建国也凑了过来,心疼地道:“以后再有这动刀动枪的活让余笙干,他一个大老爷们皮糙肉厚的,不怕伤。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余笙:我大概是办宽带的时候免费赠送的吧……
    俏俏有伤在身,余建国重新制订了一下晚饭菜谱,清炖乳鸽、熘肝尖、家常豆腐、黄瓜木耳,还有一大碗红枣木瓜银耳汤,香气勾人,都是有助于伤口愈合的。
    余笙围着饭桌转了一圈,“哟”了一声,道:“好一桌丰盛的补血养气月子餐!咱家谁怀孕了?二老打算要个三胎?丑话说前头啊,我要弟弟,再来个妹妹,指定掐脖捏死!”
    “饭都堵不上你那张破嘴!”白太后瞪了余笙一眼,扭头给俏俏夹了一大块乳鸽肉,“早知道你长大了这么讨嫌,当初就应该把你也掐脖捏死!”
    余笙一边叹气一边把饭碗敲得叮当作响,白太后只当饭桌上没他这位,筷子头都没往他碗里偏一下,更别说夹菜了。
    余笙再度叹气:办宽带赠送的好歹还花钱了,我应该是垃圾桶里白捡的,厕所里的垃圾桶……
    48)
    吃过饭,俏俏回房去写作业,余笙也要跟着一道开溜,太后一眼瞄见,抬脚把人踹到厨房里去洗碗。
    俏俏一页卷子还没写完,太后敲门进来,端来一大盘切好的水果,还有一杯热牛奶,摸摸她的头发嘱咐她早点睡,别熬夜。
    大概是夜色激发了脆弱,俏俏的眼睛被牛奶冒出的热气熏出微红的颜色,她转身抱住婶婶的腰,有心说点什么却羞于表达,最后只剩下轻轻的哽咽。
    白湘宁吓了一跳,急忙问她是手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俏俏摇头,说:“我只是又找到了一种自己有妈妈的感觉,找到了被妈妈疼爱的感觉。”
    白湘宁舒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一个温柔的笑,轻声道:“在这个家里你就跟余笙一样,是我的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跟你叔叔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但绝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余笙不行,你未来老公和婆婆也不行!你呀,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你和余笙都好好的,我们做大人的也就没有其他要求了。”
    俏俏埋首于太后腰间良久未动,她想,就算命运对她有所亏欠,也已经用更加温暖的方式补偿了回来,她一直都拥有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永远不会失去。
    余笙很少锁门,睡觉之前,俏俏溜进了余笙的卧室,拖鞋一甩蹿到床上,隔着被子坐在余笙身边。余笙将半长的头发扎了起来,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眉眼中带着浓郁的英气。他正倚着床头玩手游,见俏俏进来也不惊讶,扽了扽被角,道:“往边上挪挪,压着我裤腿了。”
    俏俏抬手盖住余笙的手机屏幕,看着他,道:“余笙……我好像喜欢上陆骁了。”
    余笙把手机扔到一边,道:“眼光不错,那厮人挺好的,把隔壁学校的学生打骨折了,还记得买个创可贴送过去,以示团结有爱。”
    俏俏没笑,低头揉了下衣角,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余笙,实话说,我是不是挺配不上他的?妈妈没了,爸爸在坐牢,我……”
    “爸爸在坐牢,是因为他犯了错必须接受惩罚。”余笙打断俏俏的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该自卑该忏悔的人是他。至于配不配这个问题,我觉得感情的世界里,没有般不般配,只有喜不喜欢。与其坐在这里纠结是否般配,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让他也喜欢上你。你觉得呢?”
    俏俏怔了半晌,突然握住余笙的手,深情地道:“尔康,原来你才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
    余笙同样深情:“紫薇,你这可是早恋,千万藏严实点,让太后知道,你会死无全尸的!”
    俏俏越发感动:“尔康,你太贴心了,有钱吗?借我点,当作恋爱基金,等收到聘礼的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
    余笙瞬间松开手,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道:“您的尔康已下线,连接不到服务器!”
    俏俏一个熊扑,隔着被子砸在了余笙身上,把本来就没几量肉的余笙砸得哀号不止。
    49)
    星期一的早晨,气温又下降了。
    俏俏换上了更加厚实的羽绒服和绒线手套,裹得像一颗汤圆。踩着积雪一路咯吱咯吱地走出小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汽车鸣笛,转过身就看见一辆挺眼熟的车停在那里,陆骁隔着车窗对她招了招手。
    俏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瞬间提升了一个倍速,她背过身去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敢走过去打开车门爬上副驾驶座。
    陆骁极自然地摸了摸她帽子上的绒球,道:“帮导师送资料,刚好路过,顺便送我家童养媳上学。吃早饭了吗?后座上有小师妹给的零食。”
    俏俏还没从一大早就能见到男神的冲击波里回过神来,晕晕乎乎地一点头:“吃了。”随即又被“童养媳”三个字弄得有点脸红,小眼神长了翅膀似的到处乱飞,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敢去看陆骁的脸。
    陆骁透过后视镜将俏俏的表情看得分明,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突然道:“Then,openyourEnglishbook.”
    俏俏一愣:“啥?”
    陆骁继续:“Didyourecitewordstoday?”
    脑袋里响过“叮”的一声系统死机音,俏俏一阵手忙脚乱:“recite……是什么意思来着?哦,背诵。你是在问我有没有背单词吧?”
    陆骁扶着方向盘深深叹息:“物理是按照对折考的,英语是按七折学的,你所有的成绩加一起,能凑出来一个商场大促销。”
    俏俏鼓起脸颊,小声道:“我英语成绩挺好的,就是反应慢点。我考一句,你也未必能马上翻译出来。”
    陆骁简直哭笑不得:“同学,你知道我雅思多少分吗?你要是能把我考住了,我给你做一整天的免费司机!”
    俏俏被“免费司机”四个字诱惑得心脏乱蹦,摘下绒线手套,露出手指,一本正经地道:“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汪汪叫。”
    陆骁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没带智商出门,一边笑一边伸出小指钩住俏俏的,还用拇指跟她碰了碰。
    俏俏清了清喉咙,正经道:“这位选手请听题,请问‘oldiron,doubledongdong,triplesix’这句话用中文怎么说?”
    这下换成陆骁愣住:“什么?”
    俏俏舔了舔牙尖,心里偷笑,脸上却是无辜的表情。她又将题目重复了一遍,然后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陆骁:“认输不?陆学神。”
    陆骁思考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办法把这几个单词拼成一句话,无奈地道:“认输。”
    俏俏笑得无比开心,一字一顿地道:“oldiron,doubledongdong,triplesix——老铁,双击,666。做人啊,就是要活到老,学到老,记住没,陆司机?”
    陆骁终是没忍住,伸手在俏俏脑袋上揉了一把——这丫头,聪明劲儿全没用在正经地儿。
    50)
    直到下车,俏俏依然在笑,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格外好看。她扶着车门对坐在驾驶室里的陆骁道:“愿赌服输,放学的时候,你得来接我!”
    陆学神无奈地扶额:“这局我输得貌似有点冤。”
    俏俏握着小拳头果断捍卫合法权益:“当免费司机的话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敢反悔你就是小狗,汪汪叫的那种!”
    陆骁伸长了手臂捏了捏她帽子上的小绒球,道:“好的,女王大人。没问题,女王大人。”
    俏女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带上车门蹦蹦跳跳地往学校里走。
    陆骁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真心觉得这小丫头天生自带喜感,明明饱受创伤,却活得比谁都没心没肺。
    嗯,挺可爱的,也挺好玩的。
    陆骁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准备倒车走人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单是这个某人专用的特殊铃声就足够搅乱一天的好心情,陆骁叹了口气,接上耳机,陆然何的声音轻柔柔地飘进耳朵里,语速不快不慢,槽点却十分密集。她道:“上午十点我要飞往华盛顿,飞机起飞前有十五分钟的空闲时间,你到机场来,我们聊聊。”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留下一串忙音如苍蝇似的嗡嗡乱响。
    陆骁盯着后视镜里那双像极了陆然何的眼睛看了半晌,积在心里的不痛快全部垒起来,能在高度上超过珠穆朗玛。
    他慢吞吞地挂了倒挡,踩着油门向后倒车,无意识地朝俏俏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见一个身量挺拔的少年贱兮兮地将手臂搭在俏俏的肩膀上,低头说了句什么,像是在套近乎。
    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家长会那天找麻烦的那个,叫楚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陆骁眯了眯眼睛,突然一拳砸在喇叭上,鸣笛声惊雷似的炸起,把那个跟俏俏套近乎的高个子少年吓了一跳。少年正好踩在一小块冰面上,脚下一滑,直接摔了出去,两条大长腿跟竹竿似的,把站在一旁抓迟到的年级主任铲了个跟头。主任脑袋朝下地扑进了积雪堆里,像是发育失败的大白萝卜。
    校门口登时乱作一团,陆骁看见体重明显超标的胖主任艰难地从雪堆里爬起来,揪过高个少年的衣领就开始数落,唾沫星子喷出几米高。俏俏一脸怔愣,晃着脑袋左看右看,圆滚滚的,像是一颗成了精的小汤圆。
    陆学神被俏俏的样子逗得想笑,连积压在心里的不痛快都散了许多,他一踩油门,优哉游哉地走远了。
    51)
    唐青瓷差点迟到了,踩着上课铃声溜进来时,任课老师还没来。
    程宁不太友善地咳了一声,唐青瓷抱拳拱手,做了个“小的知错”的表情,把程宁堵得没话说。梁静看不过去,冷哼着小声道:“天天踩点,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
    唐青瓷看了梁静一眼,道:“我就是没有时间观念,你要不要买个表送我,算是提前给你爸爸送个终。”
    梁静被噎得变了脸色,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道:“唐青瓷你会不会说人话!”
    话音刚落,任课老师正好推门走进来。唐青瓷仗着腿长步子大,直接蹿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手拿书册,目光严肃,就差在脑门上刺下一行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只剩梁静一个人无比突兀地站在那里,任课老师教鞭一挥,直指梁静的鼻尖:“吵什么吵!梁静,你身为课代表连这点自觉都没有?下学期就是高三了,宝宝们,掰着手指头数数离高考还有几天吧!把昨天发的卷子拿出来,瞅瞅你们考的那点分,批发价似的!”
    梁静很少被点名批评,当即便红了眼眶,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工夫,侧身瞪了唐青瓷一眼。唐青瓷耸着肩膀回应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把梁静气得噼里啪啦掉眼泪。
    俏俏趴在两尺高的书堆后头笑得直不起腰,冲唐青瓷竖了竖拇指:我唐完胜!
    52)
    课间休息时,唐青瓷拽着俏俏去小卖部买奶茶。杜明伟远远地追过来,拦在两人身前,气喘吁吁地道:“余俏,那个伤者家属没来找你麻烦吧?”
    俏俏老实地摇了摇头,道:“没有,他家里人没有联系过我。”
    杜明伟轻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话音一转,用肉呼呼的肩膀撞了撞俏俏,压低声音道,“那天帮你解围的人是王朝的老板吧?光线太暗没看清长什么样子,不过身材是真好,气势也挺足的,我都快被他吓死了。你怎么会认识他?有亲戚关系吗?”
    唐青瓷一巴掌抽在杜明伟的后脑勺上,嘬着棒棒糖道:“挺大一个老爷们,怎么那么八卦呢!就你那芝麻馅的胆子,路过个大点的跳蚤都能把它吓破。”
    杜明伟揉着后脑勺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地转身走了。
    俏俏挂在唐青瓷肩膀上乐不可支,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唐总这么可爱的人。
    两人挽着手臂一边闲聊一边往教室走。俏俏羞羞地表示陆骁答应了来接她放学,唐青瓷调侃童养媳即将转正升级,前途光明如星光大道。路过开水房时,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一个尖细的嗓音语带讥诮:“你们听说了吗?五班新来的那个女生,头发特别短的那个,是因为偷东西被十七中开除的。别看她天天绷着一张小脸装圣女,背地里什么龌龊事儿都干!人不可貌相啊!”
    最后一声叹息余韵悠扬,充满了不可言说的丰富内涵。几个女生一并笑了起来,夹杂些许往杯子里灌水的水流声。
    完了,撞枪口上了。
    俏俏的第一反应是去拉唐青瓷的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奶茶脱手而出,无比精准地砸在说话女生的手腕上,女生拿在手上的保温杯直接摔了出去,杯子里的热水四散飞溅,把组团说人是非的几个女生烫得吱哇乱叫。
    奶茶瓶子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回唐青瓷的脚边,众人的目光顺着瓶身一路追过来,正对上唐青瓷颜色阴沉的脸。
    一个同样留着短发的高个子女生被烫疼了手臂,甩着胳膊道:“唐青瓷,你是不是有病?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动手,你跟余俏一样有暴力倾向吧!”
    一句话捎进去两个人,这位也是挺厉害的。
    “我有病,我回家吃药。”唐青瓷掀起眼皮淡淡地瞅她一眼,“那你们这些乱传八卦嚼舌根子的呢?是不是应该把舌头拧下来啊?”
    “许你偷东西,还不许别人说啊!”嗓音尖细的那个女生小声接了一句。
    “你看见她偷东西了吗?”俏俏上前一步,和唐青瓷一道并肩站在几个女生面前,语速快得像是上了发条,“偷你东西了吗?你有证据吗?没证据的事情也敢拿出来乱说,真以为造谣不用负责任啊!”
    几个女生被俏俏一连串的诘问堵得说不出话来,恰巧上课铃响了,高个子的短发女生带头,撞着唐青瓷和俏俏的肩膀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时,她还不忘贴着唐青瓷的耳朵撂下一句狠话:“今天咱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你等着!”
    唐青瓷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神情里净是讽刺。
    53)
    俏俏和唐青瓷舌战群儒时,陆骁已经按照陆然何的指示抵达机场。
    机场VIP休息区环境不错,单人沙发配黑色的商务圆桌,地毯质感上乘。陆骁走进去时,陆然何正和下属交接工作,转眸的瞬间掠见陆骁的影子,嘴角浮起细微的弧度,声音很柔,姿态却是高傲的。
    她说:“你来得很准时,不错。”
    陆骁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也没在她身边坐下。
    陆然何生得极美,一双眼睛尤其漂亮,陆骁只继承了她七成的相貌,站在人群里已是十足的醒目。她越过圆桌走到陆骁身边,保养得宜的手指理了理他的衣摆,低头时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她说:“我们似乎很久没见了。”
    陆骁看着她,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淡淡地道:“七个月零二十五天。”
    七个月的时间,她在国内,他也在国内,竟然连一面都不曾见过,也不知是这座城市太大,还是母子之间过于冷情。
    陆然何伸出手拉着陆骁在她身边坐下。她的掌心总是冰冷的,同轻轻柔柔的音调很不相称。她道:“高考时你执意留在国内学建筑,我尊重你的选择,也给了你充分的自由。人在年少时难免任性,任性一次也就够了,以后的事家里会替你安排好,你也该收收心,不要再胡闹了。”
    陆骁的手搭在膝盖上,骨节鲜明,修长精致。半晌,他平静道:“我三个月以前已经保研了,直升本校,导师姓秦,在业内很有名望,相关事宜我在邮件里向您说明过。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任性胡闹。您知道的,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没有资格由着性子做事了。”
    陆然何想了想,很轻地笑了一下,道:“那又怎么样,一个研究生而已,不值什么钱。你是陆家人,有着最体面的出身,总不能蹲在研究所里画一辈子图纸吧?明年你和陆霓一道去MIT(麻省理工学院)读书,那里的环境还不错,你提前准备一下。”
    陆骁看了她一眼,眼睛漂亮得像是星辰,道:“您是来和我商量的,还是来通知我的?”
    他是那么像她,从样貌到秉性。陆然何淡淡地想,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威仪,她道:“通知也好,商量也好,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分别,你喜欢哪一个就用哪一个吧。王朝的经理告诉我,你为了一个小女孩儿当众跟陆霓起了争执,这种事情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陆骁笑了一下,他的眼睛里有星空,任何波动都带着斑斓的光。他说:“在您眼里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个应该是我吧?”
    陆然何皱了皱眉毛:“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账话,我很不喜欢,以后不要再说了。别忘了,是你答应我会一直懂事听话,我才会带你回陆家,给了你现在的一切。”
    陆骁觉得像是被人迎面抽了一个大耳刮子,脸上火辣辣的,说不清楚是疼还是屈辱。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喃喃着:“是啊,要不是您肯带我回来,我恐怕早就烂在老街的旧房子里了……”
    54)
    体育课在下午第一节,天气冷了,活动场地转移到了室内篮球馆。唐青瓷拉着俏俏满场找有阳光的窗户旁晒太阳,视线里突然多出来几条腿,抬起头就看见在水房里跟她们吵架的那个高个子女生带着两个随从堵在那里,指尖顶着一个飞速旋转的篮球,道:“三对三,半场赛,有胆玩吗?”
    唐青瓷看了她半晌,脱下外套一扔,拽着俏俏的手,道:“走!教教这帮小朋友该如何低调做人。”
    俏俏急慌慌地抱住唐青瓷的手臂,小声道:“唐总,我不会打篮球,排球还成,带我上场,你输定了!”
    “没关系,”唐青瓷看了她一眼,“一旦有球落你手里,你只管抱住了别撒手。看谁不顺眼,直接上嘴咬,怎么解恨怎么来。”
    向俏俏传授完“篮球箴言”,唐青瓷又从自己班上的女生堆里抓来了一个据说是进过校篮球队的壮丁,勉强凑起了一个三人女子小分队。
    高个子女生叫席远嘉,穿着一身定制款的球衣,带着她的两个小伙伴在篮筐下一字排开,下巴上挑,表情高冷,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边线外聚起了一批吃瓜群众,有人起哄似的吹了声口哨。
    唐青瓷看了一眼,转头对俏俏道:“红高粱模特队都没她们能起范儿,打哭一个算是报仇,打哭两个那就稳赚不赔了。”
    俏俏甚是哀怨地看了唐青瓷一眼,心道,我现在就想哭,泪如雨下的那种。
    55)
    体育老师做裁判。哨声一响,唐青瓷率先起跳,一巴掌将球甩到了自己班的壮丁同学面前。壮丁同学身高一米七八,铁塔般立在那里,带着球迅速向篮下移动。
    席远嘉像黏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样缠了过来,将壮丁同学盯得死死的,不给她投篮的机会。
    唐青瓷站在紧靠边线的地方突然拿腔走板地吼唱了一句:“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大河向东流啊!”
    仔细听,还有点河南梆子的味道。
    歌声在稍显空旷的篮球馆里传出去好远,把正盯人的席远嘉震得一愣。
    赛场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分心跑神,瞬息之间壮丁同学已经成功起跳,将球送进了篮筐里,两分入账。
    边线外的吃瓜群众集体哄笑。
    席远嘉简直要气死了,指着唐青瓷对裁判道:“她犯规!”
    体育老师笑着对唐青瓷比了个带有警告意味的手势,示意比赛继续。
    唐青瓷在席远嘉的怒视中行了一个极其绅士的鞠躬礼,直起身时还附赠了一个飞吻。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比赛继续。
    摸着良心说,席远嘉断球很厉害,反应也够快,真要一对一的话,输赢难定。这姑娘大概是被唐青瓷那拿腔走板的一嗓子给气着了,球一拿到手,就开始走歪路子。
    俏俏虽然是一个凑数的,但防守和盯人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眼看着席远嘉从壮丁同学手里抢下一个篮板,她便下意识地拦了上去。席远嘉晃了个假动作,胯下过球的同时,手肘借着惯性戳在俏俏的肚子上,狠狠一撞。这一下可以算作是无意,但她猛地抬起手臂,掐着角度在俏俏的下巴上又补了一下,就明显的别有居心了。
    俏俏只觉得下巴上一阵筋骨碎裂似的疼,险些把舌头咬断。唐青瓷喊了暂停,冲过来扶住她,低声道:“没事儿吧?”
    俏俏抿着嘴唇摇了摇头,道:“继续!”
    唐青瓷随手拽过一个吃瓜群众,看了眼群众手上的腕表,示意俏俏马上就要下课了。
    壮丁同学断了对手的球,准备赶在下课之前再进一个两分球,俏俏突然喊了一声:“传球!”
    壮丁同学回身就把球传了出去。
    篮球脱手,飞至半空,壮丁同学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传给谁?为啥要传?
    俏俏篮球打得不好但是排球玩得不错,席远嘉躬身起跳的同时,她也跳了起来,先是抬臂一垫让篮球高高弹起,紧接着一个上网扣杀,篮球以排球的打法被扇了出去,精准而沉重地落在了席远嘉的脸上。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席远嘉和俏俏一起哭了起来。前者是因为被砸出了鼻血,红艳艳的,湿了一手;后者是因为,篮球和排球的材质不一样,硬抽一下的感觉,真的好疼好疼好疼啊!
    56)
    哭哭啼啼的俏俏和啼啼哭哭的席远嘉一道进了医务室。席远嘉上药止血,俏俏冰敷消肿,唐青瓷嘬着棒棒糖站在两人中间扯淡:“我曾经流过两滴鼻血,一滴是红色,另一滴也是红色。”
    席远嘉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球,抄起枕头向唐青瓷砸去。唐青瓷迅速低头闪躲,枕头从她脑袋上飞过去拍在了靠墙安置的药架上,一排小药瓶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了下去,掉在地上,碎成了饺子馅。
    校医真想一手一个捏死这仨浑蛋玩意儿,唐青瓷丝毫不念同窗之情,手臂一伸,指认犯罪嫌疑人:“报告老师,是席远嘉的错,她拿枕头砸我!”
    俏俏帮腔:“我是目击证人,我证明!”
    席远嘉气得眼睛都圆了。
    校医懒得跟小姑娘扯皮,抬手一挥,道:“唐青瓷、余俏,你们两个不需要休息,回教室上课去!”
    唐青瓷拉着俏俏的手,对席远嘉摆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后就走了。
    席远嘉挑眉冷笑,低声道:“这一巴掌我不原样讨回来,算我输!”
    唐青瓷白眼都快翻上天灵盖了,低声道:“算你输能行吗,没大没小。从辈分上看,我得算你大爷!”
    57)
    下午最后一堂是老严的物理课,俏俏和唐青瓷一个听不懂一个懒得听,索性组团逃课,溜到小卖部去泡奶茶。
    拆奶茶包装的时候唐青瓷用肩膀撞了俏俏一下,道:“不是说放学陆骁来接你吗,你就穿这一身去约会啊?”
    俏俏脸上浮起淡淡的红,草莓棉花糖似的。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校服,道:“这叫纯真本色,看过那个微博话题没——从校服到婚纱。他是我年少时和余生里,全部的心动。”
    唐青瓷叼着吸管给俏俏洗脑:“人靠衣服马靠鞍,就算你是天香国色,见心上人之前也得收拾收拾自己呀!”
    唐青瓷从口袋里翻出一支樱桃红的唇彩,在俏俏嘴唇上薄薄扫了一层,用指腹轻轻涂开,水润的光泽覆满唇瓣,像时鲜的水果,诱着人去尝一下味道。
    俏俏照着小镜子看了一眼,忐忑道:“会不会太艳了?还是擦掉吧,我怕他会不喜欢。”
    “没出息!”唐青瓷拍了拍俏俏的发顶,让她转过身去,解开她的马尾辫,“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至于他喜不喜欢,那是他的事。获得爱情的方式有很多,但绝不包括委曲求全。你小心讨好的样子,能感动他一时,感动不了他一世。”
    俏俏的头发很软,带着淡淡的香草气息,唐青瓷将它们编成鱼骨的形状,再缀上一个糖果色的蝴蝶结发卡,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额角处垂下来些许碎发,唐青瓷将它们打散,弄出蓬松的效果,衬着俏俏巴掌大的小脸,凸显出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
    唐青瓷满意地一拍巴掌:“女为悦己者容——多好看!”
    俏俏扑闪着大眼睛一脸的紧张兮兮,道:“我之前不觉得是要跟他约会,你这么一弄,我反而紧张了。”
    唐青瓷想了想,道:“我知道一个减压小游戏,来,说五遍‘月亮’。”
    俏俏乖乖照做:“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
    唐青瓷:“再说五遍‘月饼’。”
    俏俏依言:“月饼,月饼,月饼,月饼,月饼。”
    唐青瓷:“那么问题来了,后羿射的是什么?”
    俏俏脱口而出:“嫦娥啊……”
    唐青瓷:“……”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58)
    陆骁上午有课,见过陆然何后就一路冲回去,刚好踩着上课铃。室友很贴心地帮他带来了纸笔和专业书。
    陆骁盛名在外,人帅成绩好才艺全能,秦柯还喜欢拿着他的设计图到处穷显摆,说什么看看我家学生出的图,简直是设计里的金喜善,倾国倾城,还纯天然。
    和秦柯同期归国的老师里有一叫闫思斌的,十分看不惯秦柯那穷显摆的样子,吹开保温杯里的茶叶沫子,道:“就你家学生会画图?我家这个画得也不错啊,来,大伙看看,简直是设计里的文根英,万年童颜不显老,吃香!”
    其他老师知道这俩人常年拌嘴逗闷子,组团笑着看热闹,谁也不言语。
    秦柯是建院出了名的护短狂人,你可以骂他本人,捎带上祖宗十八代都没问题,但是你不能摆明了瞧不起他的得意门生。秦老师脸色一沉,凑到闫思斌面前盯着他手里的设计图看了半晌,道:“就这还算好?你看看这个疏散楼梯,是给火葬场画的吧,烧人专用!我从土木工程院拽来一个学生,都画得比他好。”
    两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斗起嘴来没完没了,倒是把陆骁的名声炒得火热,大半个学院的师生都认识他,真正的院宠级人物。
    前排一个齐刘海的女生看了看他的脸,半侧着身子低声道:“陆骁,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来得及吃早饭?我有小蛋糕,你要吃吗?”
    小时候因为偷吃蛋糕被陆然何打了一巴掌,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吃过甜食。陆骁没有抬头,很轻地说了一声:“谢谢,我还不饿。”
    女同学“哦”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
    教西方建筑史理论的老师有点啰唆,听他的课总有一种看加长版《新闻联播》的感觉,陆骁听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跑神。他仗着自己离讲台比较远,跟室友借了一把美工刀和一罐胶水,用地上捡来的硬纸卡,躲在书本后头做一室一厅的小户型模型玩。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往里头放个剪力墙再拉一下层高的时候,老师突然点了他的名字,道:“陆骁,你来说一说古希腊建筑的特点。”
    陆骁连课本都没翻开,道:“古希腊建筑是欧洲建筑的先河,发展时期大致为公元前8世纪~前1世纪,即到希腊被罗马兼并为止。其建筑结构属梁柱体系,早期主要建筑都用石料。限于材料性能,石梁跨度一般是4~5米,最大不过7~8米。石柱以鼓状砌块垒叠而成,砌块之间有榫卯或金属销子连接。墙体也用石砌块垒成,砌块平整精细,砌缝严密,不用胶结材料。神庙是古希腊建筑的标志……”
    陆骁语速平和,没有任何卖弄的意味,教室里却爆出惊叹声,他陈述的内容跟课本上写的一字不差。
    老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来,再说说伊斯兰建筑与拜占庭建筑的区别。”
    这一章还没讲到,带了点刁难的意思。
    屈起食指顶住鼻尖,是陆骁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室友在一旁拼命翻书,试图给陆骁找到一些提示,不等他按照目录翻到指定的页码,陆骁先开了口:“拜占庭建筑是在古罗马巴西利卡式的基础上,融合了波斯、两河流域、叙利亚等东方国家的艺术,所形成的新的风格。而伊斯兰建筑是受拜占庭建筑影响的,它是在罗马、埃及、拜占庭及波斯萨珊等建筑的基础上发展并成形。结构上来说……”
    教室里又是一片惊叹声,依旧和书本上一模一样。
    老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不错不错,有你在,以后上课我都不用带讲义本了。”
    陆骁甚是无奈,当初秦柯在本科开设外国古代建筑史纲课程时,就拿他当讲义用。讲到哪里有什么东西想不起来了,就招呼一声“陆骁,你说说这个啥啥啥和那个啥啥啥”。秦柯厚着脸皮夸陆骁比搜索引擎好用,引擎还要输入词条,他直接语音识别了,还能语音播报。
    下课时前排的齐刘海女同学又转了过来,指了指陆骁用硬纸卡做的小模型,羞怯地道:“陆骁,你能把这个模型送给我吗?我建模一直不太好,总被导师说。”
    陆骁拿起外套搭在臂弯里,道:“不好意思,这个我要带回去改进一下。”
    女同学再度失望,陆骁没再多言,侧过身子自女同学面前走了过去。走到教学楼外,他将小模型拆开揉碎,然后扔进垃圾桶。
    陆骁身上带着一种传奇性,太多的故事围绕着他,模糊了他本来的面目。有人说他温文尔雅,有人说他谦和有礼,这些不过是他诸多面目中的一个,有着修饰的成分。而真正的陆骁其实是冷情的,那是他从陆然何身上继承来的东西,“凉薄”二字刻在骨子里。
    那时的他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将余生的孤勇和全部的温柔,都放在同一个人手心里,守着她,宠着她,从性格到眼神统统柔软起来。
    那个人在雪地上踩出一串脚印,蹦蹦跳跳地扑进他怀里,带着岁月馈赠的温度,眼睛里全是星星,眨一下,万物明朗。
    他的爱情始于某个春天般的瞬间,终于天荒地老。
    59)
    建院课程繁多,从上午一直到下午三点半。上完了课,陆骁又被秦柯拎去做了半个小时苦力。回宿舍后倒头就睡,被室友推醒时,窗外天色已黑。他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件什么事儿,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恍然想起他答应了俏俏要去接她放学。
    已经迟到四十分钟了,小姑娘会哭鼻子吧。
    陆骁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动作利落得惊呆了来串门的两个同学,一边换衣服一边打开微信界面发了条信息过去,言明他睡过头了,问俏俏现在在哪里,他马上去接她。
    微信没有回复,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陆骁是真着急了,过路口时险些闯红灯,一路加速赶到学校门口,看见俏俏站在路灯下,手里头好像抱着什么东西,一身委屈的味道。
    居然还在等,这丫头……
    陆骁停好车快步走过去,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
    他这才看清,俏俏拿在手里的居然是一个烤红薯,大概是等的时间太久了,红薯已经没了热气。
    俏俏肩膀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咬着嘴唇看向陆骁,小声道:“我原先想着等我吃完烤红薯,你要是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了。”
    陆骁看向那个已经没了温度的红薯,眼睛里浮起笑意,目光和声音都是柔软的,故意道:“然后呢?”
    俏俏的睫毛上粘着细碎的雪,越发显得眼神湿润,赌气似的一跺脚:“然后我就连吃了三个,手里还剩着第四个!”
    透过街灯看过去,所有的景物都是温暖的,笑意从眼睛里蔓延到陆骁的嘴角,本就英俊至极的一个人,因着笑容的缘故,身上笼着一层柔软而耀眼的光。
    俏俏只觉心跳一乱,仰头看着他,道:“陆骁,你是在笑吗?”
    陆骁笑着摸摸她的头发,道:“是啊,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
    俏俏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满心恋慕看向他,道:“我让你很开心吗?”
    陆骁依旧点点头,态度和脾气都好得出奇,有问必答:“是啊,你让我很开心。”
    耳边是扑通扑通的心跳,俏俏觉得自己获得了莫大的褒奖,比物理考试得满分还要开心。她眨着眼睛扯了扯陆骁的衣袖,道:“我突然又想吃烤红薯了,陆骁,你再请我吃一个吧。”
    俏俏目光盈盈地看着陆骁,陆骁从那双纯黑透亮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觉得陆然何留在他生命里的阴霾全部消散,连那些黑暗叠加的角落都盈满了阳光。
    就像晨起时掀开厚重的窗帘,灿金的光一寸寸洒进来,满室温柔。
    60)
    三个烤红薯打底,陆骁担心俏俏会肚子疼,就近找了家小店,带她去喝粥。
    老板很热情地迎上来,道:“好久不见了,陆先生。”转头看见俏俏,顿时露出好奇的神色,“这你是妹妹吗?长得很可爱啊,洋娃娃似的。”
    俏俏兔子般支起两只耳朵,想听听看陆骁会怎么回答。
    陆骁接过老板递来的菜谱翻了翻,状似无意地道:“她不是我妹妹,是我家的童养媳。”
    围在桌旁的老板和服务员俱是一愣,俏俏生怕他们不信,挺着胸膛强调了一遍:“对啊,我就是陆骁家的童养媳。”
    埋在围巾里的下巴顺势抬了起来,露出一小块乌青的颜色。陆骁皱起眉毛,两根手指扳过俏俏的下巴,道:“这是怎么弄的?”
    陆骁修长的手指紧贴着她的皮肤,她脸上晕开苹果似的红,小声道:“打球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
    陆骁在她的鼻尖上弹了一下,浅笑着道:“你还会打球,真没看出来。”
    俏俏被陆骁笑意清浅的样子萌得心脏乱蹦,她不自在地转了两下眼珠,道:“其实,我打得不太好,拿不到分还总受伤。听余笙说你以前是校篮球队的,能不能教教我?”
    陆骁将她神情里的小心虚尽收眼底,故意逗她:“在你脚底下放个跳板,你跳起来都不一定能碰得到篮筐,确定要我教你打球?”
    俏俏皱了皱鼻子,一边小口喝粥,一边抗议:“陆骁同志,你这算是人身攻击,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喝粥的碗有点大,俏俏的脸又小,一低头,整张脸都埋了进去。陆骁看着好玩,忍不住用手机偷拍了两张照片。俏俏忙着喝粥,毫无察觉,陆骁又点开通讯录,将偷拍来的照片对应着俏俏的号码设置成头像。
    他盯着屏幕上小圆框里的抱碗女孩儿看了半晌,笑意怎么忍都忍不住。
    61)
    吃完饭也才七点半多一点,穿外套的间隙,陆骁突然想起那个带着小蛋糕来上课的女同学,猜测女孩子应该比较喜欢吃甜食,对俏俏道:“要不要再吃点甜品之类的?”
    俏俏抱着肚子认真思考片刻,大眼睛水汪汪的,最后甚是遗憾地一摊手,道:“真的没有地方了,吃得太饱,一点空隙都匀不出来。先记个账,下次请,行不行?”
    陆骁笑着点头:“好,下次再请。”
    停车的地方紧挨着学校的室外篮球场,场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陆骁看了一眼,对俏俏道:“不是说让我教你打球吗,就现在吧。”
    俏俏先是一愣,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
    学校有门卫,但是陆骁的两寸证件照常年在教学楼里的光荣榜上挂着,刷个脸就进去了,还顺便借了个篮球。
    陆骁脱了大衣搁在场外的长椅上,露出里面深色的V领毛衣。他把球按在地上拍了两下,感受了一下弹性,对俏俏道:“你想学什么?运球,传球还是定点投篮?三步上篮可能有点难,要不……”
    话还没说完,俏俏突然从他左侧晃了过来,成功断球之后,试图三步上篮。俏俏有心在陆骁面前卖弄,却忘记了刚刚下过小雪,球场上的积雪还没来得清扫干净。起跳的瞬间脚下猛地一滑,眼看着就要栽倒,腰间一暖,有人握着她的腰将她托举起来,原本高不可攀的篮筐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俏俏也不知道是应该先尖叫还是应该先投篮,心下一片荡漾,整个人都傻了。
    “还差最后一步,你的三步上篮就完成了,别犹豫啊。”陆骁笑着提醒。
    俏俏这才回过神来,抬手将篮球扔进篮筐。
    陆骁俯身将她放下,却不想俏俏突然扑了过来,手臂带着他的肩膀,同他一起侧身摔进了雪堆里。细碎的雪沫飞了满天,映着昏黄的街灯,如同错了季节的柳絮,格外好看。
    俏俏正摔在陆骁的胸口上,两个人的视线碰在一起,像星星般闪闪发亮。俏俏脸上一红,迅速退开一些,躲了过去。
    陆骁有点累,躺下了就不乐意动,甚至张开嘴巴接了一点落下来的碎雪,冰凉的触感在舌尖上化开,脸上是孩子气的笑容,右耳上小小的曜石跃动出夺目的光。
    眼前突然一暗,一双柔软细滑的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俏俏的声音很轻,软糯糯的,陆骁莫名想起他小时候偷吃的那块蛋糕。那是他第一次吃蛋糕,也是最后一次,仔细嗅一嗅,似乎还能闻到奶油的香气。
    俏俏说:“陆骁,你是不是会魔法?你对我笑一下,我的心跳就全乱了,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眼前明明是一片纯粹的黑,他却仿佛看见了光,有烟花升腾,绽出斑斓的颜色。
    陆骁故意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滑过俏俏的手心,有点痒,还有一种莫名的温柔。
    62)
    那天是陆骁送俏俏回家的。
    走到单元门门口,俏俏鼓起勇气对陆骁道:“下周末就是圣诞节了,人民广场上有烟火表演,我们一起去看吧?”
    圣诞节正好赶在星期天,学校没课,秦柯的父母早已移民国外,秦柯一定会飞过去陪家人过节,没时间折腾手底下这几个苦力。
    时间上没问题,想了一圈,陆骁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双手环在胸前,靠在车门上,故意道:“快要期末考试了吧?”
    话题突然被扯开,俏俏疑心陆骁是要找借口拒绝她,眼睛里顿时浮起委屈的神色,嘴上却不得不顺着他的话题走,道:“是啊。”
    陆骁继续道:“上次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名?我问的是年级大榜。”
    俏俏越发心虚,摸着鼻子小声道:“107名……”
    陆骁睨着她:“当初是谁说想考Q大,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学来着?”
    俏俏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雪堆里:“是我。”
    陆骁道:“以你现在的成绩,上Q大,按照最冷门的专业算,有戏吗?”
    别说最冷门的专业了,她连Q大门口的煎饼果子都吃不上,丧气道:“没戏。”
    “那怎么办?”陆骁眼睛里全是笑意,可惜俏俏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俏俏握拳宣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拒过洋节,安心复习。”
    陆骁话锋一转:“星期天下午四点,我在小区门口等你,允许你迟到十分钟。”
    俏俏一愣,猛地抬起头:“啊?”
    陆骁拉开车门坐进去,把车窗降下来一半,对俏俏道:“算是考前动员吧,期末你要是能考进年级前50名,我送你一份礼物。”
    俏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扒着半降的车窗喋喋不休:“你同意跟我一起过圣诞节了?真的吗?真的吗?礼物?什么礼物?吃的玩的穿的带的?能不能先划一下范围啊学神?你要是敢送我一套复习材料,我就直接躺地上耍赖!”
    陆骁按着俏俏的脑袋把她从车窗里推出去,唇边是温柔的笑。
    秦柯前几天问他对将来有什么打算,他说还没想好,秦柯倒是帮出了个主意。
    秦老师的原话是这样的:“你要是不着急去做夹在甲方和乙方中间的那个孙子,可以考虑读个博,再去国外镀镀金,到时候建筑理论和建筑设计这块,想教哪个你自己挑,老院长不同意我就去帮你撒泼。陆骁,实话说我教过很多学生,你是最没有功利心的一个,够聪明,有天赋,脾气硬,却不爱财也不求名利,放在社会上打磨实在可惜,留校执教是一条很不错的路。你考虑一下。”
    秦柯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陆骁是个功利心很淡的人,他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也没有十分想要的东西,这么多年,他像是一直活在世界的边沿,冷眼旁观,不落烟火。
    说得好听点叫无欲无求,说得直白点就是生性寡情,外表再怎么谦和有礼,心也是冷的,焐不热。
    可是现在,他突然找到了有愿望的感觉。
    陆骁推开车顶的天窗,有几片雪花落进来,映着黑曜石的光泽,轻飘飘的,如同裙摆。
    当初他放弃本科直博的机会,坚持一步一步走,就是不想走得太快,他对这世界已经足够感情淡漠。现在看来,他很庆幸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遇见你。
    俏俏一年半以后参加高考,而他明年可以递交硕博连读的申请,她在本科,他读博士,如她所愿,同一所学校。
    余建国夫妻俩躲在客厅的窗帘后看楼下的情况,清楚地看见那辆车开走后自家傻丫头开心得原地直蹦,身后要是有尾巴,早就已经摇上天了。
    余建国忧心忡忡:“这是恋爱了?这么小的年纪,不太好吧。车上是什么人啊?”
    白太后利落地吐出两瓣瓜子皮,道:“上次陆骁来家里吃饭,开的就是那辆车,型号和车牌都对得上。小丫头能耐不小,又给咱俩弄个状元回来了。”
    余建国还是不放心:“可是从余笙的表现来看,状元也不一定都是好人啊……”
    余笙:过了分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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