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晴雯

　　屋内，林朔正歪在榻上和姐姐讲悄悄话，忽地看见晴雯摔了帘子进来。
　　黛玉见她两手空空，又坐在那里委屈地抹眼泪，不由得讶异：
　　“怎么了，不过就是去趟厨房，难道谁还惹你了不成？”
　　晴雯淌着两行清泪，呜咽道：
　　“我虽是家里人送进来为奴为婢的，但也不是什么卖身子的妓子，况且也没在他房里，没得这般作践人的……”
　　林朔知道这晴雯就是个小姐的心丫鬟的命，向来清高自许，便道：
　　“谁欺负了你，给爷说，明儿我去帮你说理。”
　　黛玉嗔了他一眼：
　　“哟，你才多大的人，就跟人学着自称爷们儿了？”
　　晴雯听了这话，擦了擦眼泪，暗忖林家也不过才到贾府，又是客人。
　　而贾宝玉又是王夫人的嫡子，老祖宗宠得无法无天的，自己就算把刚才的委屈说了，也只是平白讨个没趣儿罢了，反而还让林朔姐弟难做。
　　这么想着，她倒是收了哭声道：
　　“没什么……只是姑娘和朔哥儿想吃点心，我刚才遇见厨房的小桃让她现做，想是待会儿就送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麝月端着几碟精致的点心来，有香煎小黄鱼，枣泥馅的山药糕，还有蟹黄馅儿的小饺。
　　“朔哥儿，这是小桃刚才送来的点心，都是现做的，还热腾腾的。”麝月将点心摆到榻上的茶几上。
　　林黛玉拈了块枣泥糕送到林朔嘴里，甜而不腻的糕点在舌尖化开。
　　“这些糕点虽不如扬州的精致，但新意十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美味。”
　　晴雯笑道：“这些都是如今京城时兴的点心，别看样式简单，但材料做法都是极为复杂的，平常人家还吃不上呢。”
　　麝月也在旁抿唇轻笑：
　　“是了，如今正值酷暑，这些点心都是极解暑并且好克化的。如今神京城内，会做这几样糕点的厨子，都快被四王八公们抢疯了！”
　　林朔漫不经心地一哂，毕竟古代食物确实精致难得，但要是论创意，还是比不过后世。
　　他眯了眯眼，忽地眼神一亮。
　　刚才还说要想法子发个大财，这不就来了？
　　这美食业虽不比制造业那般成本宏大，但这个时候的贵族们对于吃食可是极为讲究的！
　　毕竟文德帝早餐的一个鸡蛋就能花费十两银子，而十两银子对于一个普通家庭可是一年的花销……
　　林黛玉正给他夹菜，却见林朔从榻上起来，穿起衣服就走。
　　“阿朔，这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林朔笑道：
　　“我去找林五，今晚你睡吧，不必等我了！”
　　说完，就见他急匆匆地走了。
　　绛芸轩。
　　袭人正在灯下缝荷包，就看见贾宝玉一身狼狈地走了进来，浑身还沾着污泥。
　　“这是怎么了？”
　　她连忙上前给他宽衣，又吩咐茜雪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去浣了。
　　贾宝玉出了会子神，才道：
　　“我刚才去碧纱橱了……”
　　袭人皱了皱眉：“难道你身上的泥又是林家那姐弟给你弄的？”
　　贾宝玉好歹是荣国府正儿八经的少爷，没得这般让人欺负的。
　　她正为贾宝玉在心里抱不平，就听他回道：
　　“不是……是个漂亮灵巧的丫头扔我的，她长得有几分像林妹妹。”
　　袭人这才恍然，笑了笑道：
　　“你说的，是那个叫晴雯的丫头吧，她是方才太太给朔哥儿的。”
　　贾宝玉瞪大了眼：“我母亲给他的？”
　　方才贾宝玉在厅里都吓得丢了魂儿，后面发生的事儿根本没记忆了，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袭人叹了口气：
　　“这晴雯和麝月，都是太太刚收的，本来打算教养好了就派到咱们房里来。
　　如今为了赔那劳什子机器，就全给那朔哥儿和林姐儿了。”
　　贾宝玉听了这话，才知道那晴雯本来该是自己的丫头，可是如今倒好，全便宜了林朔！
　　他气得急火攻心，差点呕出血来！
　　袭人见他又快入魔了，吓得连连给他拍背：
　　“你这又是怎么了？不过一个丫头而已，改明儿让太太给你寻摸更好的来不就是了？”
　　贾宝玉却魔怔了，只一气儿说道：
　　“你说得倒轻巧，像晴雯那般风流灵巧的，千百个女孩儿里也找不出一个来！”
　　袭人见这么晚了，他还这般大吼大叫的，只能安抚道：
　　“那明儿我去跟太太说，让她把晴雯收回来给你。”
　　贾宝玉知道这是在糊弄自己，冷哼道：
　　“你们这些人一贯就知道欺上瞒下的，我明天就去找林朔，把你换了那晴雯来！”
　　那袭人本是好心劝他，谁知贾宝玉竟要拿自己去换晴雯。
　　她还以为自己劳心劳力的，能给贾宝玉当个通房丫头，以后开脸了升为姨娘，却才发现自己在他心底就这么点儿地位。
　　袭人顿时红了红眼眶，也丢开手不管他了，任贾宝玉在那边发气使性子。
　　碧纱橱内，林黛玉见弟弟出去了，便唤来雪雁收拾了桌子准备睡下。
　　这时，绛芸轩内隐隐传来吵闹的声音。
　　她微微蹙了蹙黛眉：
　　“大晚上的，又是在闹什么？”
　　晴雯却吓得脸色微白，刚才她往贾宝玉脸上扔了泥巴，难道他便记恨自己了？
　　若真是这样，明儿太太知道了，那还有她好果子吃吗？
　　她连忙跪在林黛玉面前，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知道原委后，黛玉俏脸闪过怒气，冷笑道：
　　“我就知道那货是个登徒子，果然没看错他！”
　　怪不得晴雯刚才回来就委屈得直哭，原来还有这一段公案。
　　她见晴雯生得俏丽动人，论其美貌来也不输贾府的几个小姐，怪不得那贾宝玉会见色起意。
　　于是黛玉安抚地开口：
　　“你放心，如今你既是我们房里的人了，我和阿朔便能护得你的周全。”
　　“谢谢姑娘。”晴雯擦了擦眼泪，感激道。
　　黛玉扶住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才刚到贾府，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果真是难缠啊……
　　还好有阿朔在身边，让她心里多了分底气，便也不惧。
　　雪雁见她辗转反侧，迟迟不睡，便打趣儿道：
　　“姑娘如今没有朔哥儿陪着，难道就睡不着了？”
　　林黛玉正想事情，听到这话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却不得不承认——
　　习惯了和弟弟同床共枕，如今身边少了人，反而觉得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