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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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活着。
　　但也只限现在。
　　暴风雪还在肆虐，天空依旧阴霾。
　　亚伦卸下阿尼的背包，脱下自己的棉袄裹在阿尼身上。
　　再从自己包里挑选出有用的东西，尽可能最大限度地装入阿尼的背包中，而后把背包挂在胸前，将昏迷中的阿尼背在背后。
　　行走在寒冷的雪地上，足底已没了知觉，双腿更是不属于他，每跨一步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颤栗。
　　冷冽寒风，夹杂着恼人的雪花，吹拂在他的脸上、脖颈、耳朵里。
　　亚伦紧咬着下唇，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重复咬破下唇，溢出的鲜血被冻结了多少次。
　　天空从阴沉的暗灰色变为了一种接近漆黑的深蓝色。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四肢从冰冷僵硬，逐渐转变为毫无知觉。
　　他的喉咙干涩无比，眼睛都开始模糊，眼皮沉重得仿佛被千斤大锤压着。
　　他的意识疲惫不堪，疲惫到一躺下就能睡个一天一夜。
　　可是，他不敢睡去，一旦睡去，被风雪埋葬的不仅仅是他，还有阿尼。
　　所以他强撑着，时不时让白金之星出来观察远处，试图找到一处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
　　他向来是不信神魔的，但现在...
　　洞穴，还是什么都好，如果这世上真有幸运女神的话，我恳求您，请赐予我一处可以暂避风雪的场所吧。
　　行在山腰上，周围树木稀疏。
　　终于，远处浮现出一道黑色的轮廓。
　　亚伦心中一振，走近后，看清了它的全貌。
　　这是一间破旧的木屋，由于被风雪掩盖，看起来异常萧条。
　　门边歪歪斜斜地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行模糊的字体——避难屋。
　　亚伦深呼吸一口气，抖了抖自己和阿尼身上的雪，打开门，进了屋内。
　　屋内十分简陋，一只柜子，一把椅子，一个壁炉，一张连床垫都没有的木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地板，床头柜上都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用过了。
　　不过，这间屋子的不透风性倒是很好，适合躲避风雪。
　　亚伦在床头柜里找到一个火柴盒和一小截蜡烛，但火柴盒里只剩下两根火柴了。
　　他擦燃火柴，继而点燃蜡烛，放置在床头柜上。
　　接着把防潮垫平铺在床铺上，从包里再拿出睡袋，展开放在防潮垫上面。
　　然后，他把阿尼被雪水浸湿的冬装外套脱掉，抱起阿尼轻轻放到睡袋上，确保让其舒服地躺在上面。
　　最后，再合上睡袋盖住阿尼的娇躯，拉紧防风拉绳。
　　做完这些，亚伦用手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缓步走到椅子边坐下。
　　他长叹一声，提起右手，瞧着染红了鲜血的手掌，低声喃喃道：
　　“我...到此为止了吗...”
　　这时，如果有人在这里，看到亚伦的脸一定会惊呆。
　　此时的亚伦，哪里还像是那个刚毅英俊的少年，完全就是一个满眼血丝，脸色苍白如纸，神情恍惚的垂死病人。
　　他的眼珠已失去原本的神采，变得浑浊。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能做的都做了。
　　他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大自然的力量是恐怖的，是无可匹敌的，纵然自己拥有强大的替身，在面对大自然的时候依旧是那样的无力。
　　当大雪崩发生时，渺小的人类只能犹如蝼蚁般，眼睁睁地看着无穷无尽的雪浪以排山倒海的姿态，将自己以及自己在乎的人彻底吞没。
　　即使他依仗白金之星从雪崩中存活下来，但暴风雪的寒冷仍能要了他的命。
　　他发高烧已发了一路，额头早已冰凉。
　　微弱的火光也不知为何无了作用，也没有其他可以显著提升体温的方法。
　　那么他的下场显而易见，只有一个——死。
　　但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
　　失去朋友...
　　失去家人...
　　失去自己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静静地望着阿尼沉睡的面庞，望着她额角已凝固的血液，眼睛微微闭着，嘴角还残留着一抹笑容。
　　这时，一股温热的液体突然滑过脸颊，顺着鼻孔流了下来，落在地上。
　　他伸手一摸，发现是自己的泪水，心中苦笑一声，抬手擦拭掉自己的泪痕，再低头看了看睡袋中的阿尼。
　　明明已经困得不行了，该做的也都已经做完了，就这样到明天，阿尼一定会安然无恙，可是...
　　为什么？
　　他不愿意就此闭上双眼，沉睡下去。
　　也许，是不甘心就这么简单地死去...
　　又或是，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阿尼能醒来，陪他最后再说说话...
　　这时候，像是回应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阿尼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然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顿时，亚伦鼻头一酸，疲惫却又固执地睁开眼。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憋了好一会儿，嘴角才露出一抹微笑，打招呼道：
　　“哟，阿尼，你总算醒了。”
　　“亚...亚伦？”阿尼有些不确定地叫着。
　　“是我。”亚伦回道。
　　“这是哪儿，我只记得我们好像遭遇了雪崩，然后我的头好像被什么该死的东西撞了一下...”
　　阿尼想用手去扶受伤的额头，却发现自己正被严实地裹在睡袋中。
　　她松动睡袋的防风拉绳，缓缓坐起身，用手揉着发胀的脑袋。
　　亚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她环顾四周，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她神色微怔，犹豫地张了张唇，随后问道：“亚伦，是你救了我吗？”
　　“啊，算是吧，把你背到这还真是费了我不少力气，话说回来，你还真能睡啊，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亚伦轻笑着。
　　阿尼脸色稍显赧然，她低下了头，轻声道：
　　“谢...谢谢。”
　　“不用谢，都是相识这么久的同伴了。”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寒风呼啸，刮得窗户吱嘎作响。
　　阿尼望了眼窗外，已黑成一片。
　　“你...的睡袋呢？”阿尼率先开口道。
　　“带不下，我扔了。”亚伦目光黯淡，“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用不上，这是什么意思？”
　　亚伦没有回答。
　　异常的默然，令阿尼察觉到了不对劲，亚伦是背对着光线的，所以她一直没能有机会看清亚伦的脸。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吹进来一阵凉风，吹灭了蜡烛，屋内陷入了黑暗。
　　“呀嘞呀嘞...这可只剩最后一根火柴了啊。”
　　亚伦兀自摇了摇头，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根火柴，双手合十道：
　　“女神啊...拜托了，别再熄灭了。”
　　说着，亚伦提起火柴盒，就要去擦那最后一根火柴。
　　而阿尼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神色惶然地看着他，指向地上背包侧面挂着的煤油灯道：
　　“亚伦...那里有煤油灯，点那个里面的，不会熄灭。”
　　闻言，亚伦身子猛然僵硬，黑暗中的瞳孔震颤不已。
　　“啊...哈哈...我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
　　“亚伦，你...到底在勉强地做些什么啊？”
　　“我...我怎么了？你才是吧，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呢？阿尼，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我去点灯。”
　　亚伦起身想离开，顺带挣脱阿尼的手。
　　然而，阿尼没给他机会，一只手抓紧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摘掉手套，握了上去，顿时惊愕道：
　　“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冷！”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握的是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