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怎么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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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奥奈再度感受到久违的激情勃发的感触。
　　神话生物的血液在祂的躯壳中沸腾，仿佛厚重乌云中蓄势待发的雷霆，仿佛暴风雨中波涛汹涌的海洋。咚咚咚，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战锤一般的声音击打着祂的鼓膜，祂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狂风与大海的气息，死亡与鲜血的气息。
　　战神信徒的晨曦与黄昏交织的巨剑在风暴下沉桅折沙，黑夜信徒隐秘蔓延的恐惧与梦境为巨浪所吞没。羽蛇的亡灵、异种的诅咒、魔女的瘟疫，全部粉碎埋葬于滚滚的波涛浪潮之下。
　　这让利奥奈想起了很久以前，祂还只是个孤注一掷向当时还不叫做造物主的远古太阳神祈祷的人类反抗势力的半神首领。那时，蛮荒与残忍的古神依旧主宰世界，互相争斗厮杀不休。
　　太阳神问，你愿不愿为人类的命运而战斗到底，跟随着我的脚步，在此之后走上一条与诸多非人的异族神灵为敌，几乎是十死无生的道路？
　　“——我愿意！”
　　她毫不犹豫地向那一道为金光笼罩的朦胧人影单膝下跪，宣誓将追随祂一生。
　　在此之后，太阳神赐予了她许多前所未闻的知识，比如“扮演法”，比如“魔药配方”……比如“晋升‘天灾’的仪式要求”。在最后，她的脑海中还浮现出几句文绉绉的传播信仰用的诗歌般的语句。
　　圣典中的奇闻异事，长篇累牍的大道理，利奥奈的脑子是一个也理解不了，完全是一句没听懂。但是精灵们奴役欺压人们，不允许人们上山采蘑菇、下海捕鱼充饥，说这些都是精灵的领地与财富，还毫无怜悯地殴打与杀害无意间犯了忌讳的孩童与为饥饿所迫铤而走险的人们的事实，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按照精灵王制订的律法，我——我的帕苏兄弟姐妹们，我的苏尼亚同胞们为了活命而反抗了上位的精灵，背弃了对祂的信仰，是罪无可恕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加入站在人类一方的太阳神的麾下，让那些掠夺与吞噬我们的亲朋好友生命的异族与古神们去死？
　　在此之后的岁月中，利奥奈成为了真真正正的神话生物，所能响应的祈祷从一片海域、几座岛屿扩展到整个世界，成为了在危难与灾厄中拯救人类、惩戒异族的天灾的化身，也从此动摇了精灵的锚点，彻底与之不死不休。
　　疯狂的魔狼、狡诈的吸血鬼、肆虐的恶魔……一只只狰狞凶残的古神的余孽，连同祂们所崇敬的神一起沉眠在了死亡的长河。
　　敌人的哀嚎令祂战意盎然，敌人的鲜血令祂喜悦万分。和“红祭司”途径不同，大海的眷者们无需过多思忖战术与谋略。非凡者们磨砺意志，与看似不可战胜的强者生死对决，不断战斗，战斗，战斗！——尔后，死者的尸骸令敌人受震慑恐惧，而让己方敬仰服从。
　　太阳神是不是因为祂在战争中情形过于惨不忍睹的杀戮异族的场面而将祂调离了自己的故土，去专门对付那些更为癫狂而又残忍的恶魔了呢？利奥奈一直都搞不清这点，太阳神在光辉年代来临的前夕和祂谈了许多，但祂实在是横竖不能明白对方引据用典讲了一堆，究竟想传达什么道理。
　　“或许是因为你归根结底还是个孩子，所以才不明白。”那位仁慈而悲悯的女神目光柔和，略显无奈地看了祂一眼，“……我会让赫卡蒂来到这里，主持对精灵的审判与处刑。”
　　赫卡蒂原本是空想之龙麾下的一条羽蛇，祂背叛旧主，向造物主效忠，间接导致了巨龙国度的覆灭与种群的衰亡。不过祂对自己领地里的人类还不错，没有把他们当食物吃，也没有把他们当玩偶摧残戏耍，有着不少拥趸，在第二纪元的决定人族命运的战争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因此利奥奈觉得祂是一条与众不同的好非凡生物，勉强可以算入人籍。
　　祂对此原本有些颇为不信任，毕竟赫卡蒂看似人模人样，但本质上还是条鳞片碧绿、羽毛洁白，看起来还符合人类审美，但再怎么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爬行动物。叫祂来处理同为异族的非凡生物，也不怕有所偏袒吗？
　　“利奥奈，我并非阻止苏尼亚人的复仇……”
　　“您就是！否则，您为什么不允许我现在就天降落雷，将这些精灵的全家老小劈成焦炭齑粉？为什么不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砸碎这些为非作歹坏事做尽的异族的头颅？我们大伙就爱看这个！”
　　利奥奈在那时候还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正是最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时候。暴烈易怒的脾气上来了，即使是来自半个旧日的命令也敢当面驳斥回去。
　　祂看着顶头上司露出一副看年轻气盛的小辈不懂事胡闹般的包容神色，顿时更加生气。
　　太阳神话语未完待继，祂知道自己的下属是再也听不进自己所说的内容了，只能在心里默叹一声。祂告诉这位满脸不满的年轻人，好好看，好好听，好好学，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多多请教自己的几位同僚。
　　如今，太阳落下又升起，神启之地由世界的中心沦落为炼狱般的惨相。沉稳而睿智的造物主化作了疯狂的“真实”，昔日时常耐心教导解决利奥奈诸多工作与生活上的问题的赫卡蒂也变成了不可直呼其名的真神。
　　然而，总有一些没有改变。比如风暴之天使依旧如世间流传的古老传说故事里的那般，足踏滔天的巨浪，驾驭狂风与天空，搏杀非人的死灵与异种，以雷霆净化信仰巨人与黑夜的邪-教-徒。
　　而利奥奈，虽然已经见识过了羽蛇在逐条宣告罪行，尔后对精灵的生死一锤定音后台下欢笑与泪水连成一片的景象，祂的想法也依旧与当初没有任何变化。
　　——既然这些精灵罪大恶极，为何不能直接杀尽杀绝，反而要多此一举地宣读些长篇累牍，白白浪费时间性命？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现在的日子过得那么快，凝滞的时间仿佛重新开始了流淌。光辉年代的日子虽然平静，但在利奥奈看来却非常乏味。唯有身处于杀机四伏的战场，身处于现今纷争四起，真神行于地上的纪元，祂才由衷地感受到生活真正的乐趣之所在。
　　——而这时，真实造物主长年累月困于疯狂，再不会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旧日遗民认为这样不对，并对此进行干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