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再遇南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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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失丑婴英雄的惆怅与伤心已经淡化，英雪流泪的眼角已没有了泪痕，龙颜玉对英雄格外喜欢，着手准备要给英雄做一套新衣服，一双新布鞋，失子之痛已被转移到了英雄身上，翁美草芝落得个顺水推舟，也对龙颜玉的热心肠千恩万谢。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
    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
    悠扬清婉的笛音传来，英雪与翁美草芝对望了几眼转身走出堂屋，她想把翁美草芝喊到院落里详细盘问一番，可龙颜玉向翁美草芝招手，好象有话要对她说。
    是的，龙颜玉说要为英雄做一双新布鞋和一套新衣服的事，需要测量一下英雄尺码。
    “谢谢舅妈关心，真心感谢。”翁美草芝的嘴巴很甜。
    英雪谛听了阿妈和翁美草芝的对话，直觉得俩姐弟深夜来访非常蹊跷，有些怀疑俩姐弟是不是金昌王宫派来的探作，爷爷说过，王宫探作扮成乞丐登门打探英琪的身世必须事事小心，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她留意姐弟俩的一举一动，但又看不出什么破绽，刚走到桃树下，厢房里又飘出了悠扬绵延的笛音，英雄吹的好象是“湘夫人”古歌。
    “湘夫人，英琪居然在听古曲湘夫人。湘夫人不是是帝子，娥皇和女英才是帝子，英琪身为公主，九龙国国王的女儿英琪也可称为帝子?”
    英雪有些怨忿，刚进家门一个英俊少年，英琪就抓住他学习吹笛，是不是想攥住那少年的心?她有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挂着的桃核串坠，那个神秘的年轻小伙英朔送她串坠后消失得无处寻觅，却又给英琪留下一支勾魂摄瑰的竹笛。
    那竹笛是紫色的斑竹，斑竹一支有帝子的千滴泣泪，可恶的英俊少年，难道你想让大姐英雪也泪洒曼陇村，让人牵挂的小猎人英朔回了大西山深处?
    站在桃树下，英雪想起多年前摘三个桃子送给年轻猎人的情景，自己不经意的一个举动竟引得他多年的挂念，把三个挑核做成串坠迷人心智。
    英雪举目探视树梢头的半红桃，不顾爷爷奶奶和阿爸阿妈在堂屋里与翁美草芝相谈的热闹，偷偷上树摘了一个半边红的桃子，她要把它送给来历不明的英俊少年。
    “这是太阳红，也足够熟了，”英雪手持半边红的桃了，自言自语，“雷童，吹笛人口苦，吃一个太阳红桃子甜甜嘴。”
    所谓太阳红的桃子，是当阳的半边经受太阳舔红的却还不够熟透的桃子，但很好看，吃起来酸酸的，酸味诱人馋涎。笛音正是缠绵悱恻时，英雪未敲门直接推开了厢房门，伸长手臂向英雄张扬手掌心的红桃子：
    “喜欢吧，雷童，别淌口水？”
    “红桃子，英雪大姐，快给我，”英雄见了红挑子，顺手把竹笛交给英琪，接过半红的桃子立刻啃咬起来，“哦，真甜！”
    红桃子遍身绒毛，绒毛粘在英雄的嘴边，象是给他抹上了细胡须，他咬得欢快，咀嚼声响亮。英雪看着英雄的吃相直想笑，这样子，好象与王宫的探子联系不起来。
    英琪手握竹笛生气地说：
    “姐，你真坏，摘个酸桃子来打扰湘夫人？”
    英雪脸色一沉，说:“英琪，千万不要以帝子自居！”
    “雷童，酸丢丢的，难吃死啦，丢掉！”
    英琪好象听不懂英雪的话，只想着听她的湘夫人，欲抢夺英雄手中的半个红桃子，英雄迅速转身背对英琪，大口大口的啃食挑子，恨不得一口把挑子吞下去。
    “好吃、好好吃!”
    英雄吃的津津有味，把英琪弄的直咽口水。
    英雪偏着头，瞪着英琪说:“吃食有理，见官不起，英琪，千万别夺他人口中之食。”
    翁美草芝突然间出现在门口，敲毃门板说:“弟弟，奶奶喊你宵夜，吃吧?”
    英雄狼吞虎咽般的啃食着桃子，只顾得摇头表示他不需要吃宵夜了。
    翁美草芝看见英雄的不雅吃相，提醒说:“弟弟，斯文一点，别让姐姐们笑话。”
    “哪有姐姐笑弟弟的?”英雄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草芝姐，记得新衣服的事吧?”
    “阿妈看你可怜兮兮的，要熬夜给你做套新衣服，”翁美草芝说，“还要做双新布鞋，布料不够，阿叔去龙真惠姐姐家借布料去了。”
    英雄啃完了桃肉，把桃核随意丢在地上，抿抿嘴角，抿成半边猫胡子，咪笑着说:
    “真惠姐姐，我想见她，她好漂亮！”
    “年纪不大，可别成个花痴？”英雪轻声说着躬身拣起桃核放进了衣兜里，谁也不懂她的用意。
    翁美草芝离开门口，很快又返身回来，她取来一块洗脸布给英雄揩嘴。
    英雄揩揩嘴角，半仰头看着英琪说:“英琪二姐，我很好笑是吧，肚饿不怕变彪哦?”
    “雷童，严肃点，吹奏湘夫人怕不能笑。”英琪把竹笛塞在英雄手上，瞪大眼睛说。
    “哦。”
    “嘴巴别闲着，再吹三遍，不睡啦，别打哈欠，音乐能让人清醒，雷先生讲过从前有个老夫子，听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睡觉算什么?”
    英雄咂咂嘴巴，说:“我想喝水，英雪大姐，能赏一盅水吗?”
    “想喝水，堂屋里喝去。”英雪冷冷地说。
    翁美草芝忽然听到了院落里的脚步声，回头看一眼，说:“弟弟，阿妈看你来啦!”
    “阿妈来了，一定是打整我们睡觉喽。”
    英琪失望了，自知今夜再不能听英雄吹奏湘夫人了，便把竹笛按在被面上，主动去迎阿妈龙颜玉进屋：“阿妈，请坐。”
    英雪让在床边，这种时候她还是让着妹妹英琪，自己站在一旁看着阿妈。
    龙颜玉精神抖擞，一进屋就专注地打量英雄，然后咪笑着说:
    “雷草芝，你弟弟身材真好，是个衣架子，怎么剪裁衣料看几眼心里就有数，不用拿尺子来量，手指拃一拃就行。”
    翁美草芝把英雄拉到龙颜玉跟前，说:“弟弟，阿妈拃量你的身形，站标直一点。”
    龙颜玉夸赞道:“雷童，够标致了!”
    英雄得意的笑了笑，平伸胳膊昂首挺胸的让龙颜玉给他拃量肩宽、臂长和腰围，他可能是感受到了酥痒，扭忸着身子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
    龙颜玉的手指触摸到英雄的鼓鼓的衣兜，停住动作，问道:
    “雷童，衣袋里藏着阿妈给你的什么宝贝，拿出来看看?”
    衣兜里揣着的正是龙颜玉缝制的婴儿装和包藏着的半个玉米饼，拿出来让龙颜玉看半眼，她就能认出是她的手工活物件，那肯定戳穿了英雄和翁美草芝的谎言。
    英雄一时难为情，转眼看看翁美草芝，翁美草芝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弄得英雄无主无张。
    龙颜玉眼看英雄为难，就不强求:“罢了，阿妈给你的宝贝要收好，外人本不该追问的。假如五年、八年后你们母子相逢，信物就是相认的宝贝。”
    “是的，我弟弟一直珍藏着阿妈留给的宝贝。”翁美草芝说。
    英雪坐到床边，长长的打个哈欠，她已是睡眼惺忪。
    “什么宝贝看不得?”英琪冷不防走向英雄，探囊取物的动作非常麻利，抓住英雄衣兜里的婴儿装随手一抖，抖出半个玉米饼掉落在地，“啊呀呀，我弟弟英雄穿过的小衣服，阿妈，你看哪!”
    龙颜玉怔住了，盯着英雄说不出话来。
    英琪说得惊乍乍的，横眉竖眼的瞪着英雄，此时她把英雄看成了谋害她的丑弟弟的凶手了，翁美草芝也是帮凶。
    “怎么了得，俗话说便宜莫买，浪荡莫收，是不是王宫来的探作呀?”
    英雪困意顿消，纵身从地上拣起半个玉米饼，她对翁美草芝姐弟的怀疑更加深刻了，把一个秀美的脸蛋儿阴沉得如乌云弥漫的天空。
    翁美草芝一时无言以对，但并不慌张，她心底有数，紧要时刻柳天罡爷爷会出面的，不过，她明白英雄的身世之谜隐瞒不下去了，思量着怎样应对突变的办法。
    龙颜玉接过英琪手上的婴儿装，两手颤抖着，轻声问道:
    “雷童，你把我儿怎么做了，我的小英雄在哪里?”
    英琪怒目圆睁，举手掴了英雄一耳光，吼道:“雷童，还我弟弟英雄来!”
    “我……我、我就是……”英雄怯懦着说不出话来。
    “雷童，装得多可怜，”英雪举着手中的玉米饼，“装成叫花子，是何居心?”
    翁美草芝十分冷静，眨巴眼睛，说:“英雄弟弟，事已至此，如实说了吧！”
    英雄看看英雪，又看看英琪，沉默片刻后扑通一声跪下，仰视着龙颜玉:
    “阿妈，我就是你的儿子小英雄！”
    龙颜玉无意识的抓住英雄的双手紧紧握着，却不停地摇头:
    “孩子，你不可能是英雄，可你要说实话，阿妈不会怪你，英雄的小衣服可能是你捡得的，你阿爸阿妈一定教过你，做人要诚实，你说实话，阿妈只想知道小英雄去了哪里?”
    “阿妈，我说的是实话，我就是你的儿子小英雄呐！”
    英雄说得恳切，但龙颜玉根本不敢相信:
    “不是的，你不是小英雄，小英雄还未满月……”
    英琪唬道：“骗子，骗吃骗喝的大骗子，或者是妖怪。还会吹笛演奏湘夫人，我的丑弟弟还不会说话！”
    英雪也是忿忿然，指着英雄咒骂道:“王宫的探作，假扮成讨饭的？”她走到厢房门边，提高嗓门喊，“阿爸，来抓骗子！”
    “英雄不是骗子，他就是我的孙儿小英雄！”
    柳天罡爷爷突然出现在厢房门口，他的话若九鼎之声震住了英雪和英琪。
    龙颜玉看着英雄痴痴的自言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是小英雄呢?”
    英雄象是盼来了救星，霍然起身扑进了柳天罡的怀抱里:“爷爷，孙儿守不住秘密了，是大姐二姐逼得紧……”他想哭，很委屈。
    柳天罡横抱着英雄走向长凳坐下，说:
    “我的孙儿，别哭，有爷爷保护你，好吧，爷爷抱抱孙儿小英雄。”
    英雄虽然个头已达到柳天罡的耳根，但依在柳天罡的胸怀里还是个不成熟的少年，他嘤嘤的啜泣，两手挂在柳天罡的脖颈上不肯放松半分。
    英雪默默地回坐到自己的床边，呆呆的望着屋门，问道：“爷爷，真的是英雄弟弟，怎么回事呀，是不是那个沙婆婆捣鬼，英雄是个小神仙?”
    英琪将信将疑，但爷爷的话不容置疑，她现在为自己掴了英雄一耳光深深的懊悔。
    柳天罡神情肃穆，向英琪点点头:
    “英琪，他就是英雄，无须怀疑，就象你是我的孙女，又是九龙国的长公主一样，都是真实的。”
    英琪翕动着嘴唇，难于说出话来:“可是我、我还打了弟弟!”
    “琪儿放心，你的英雄弟弟不会记在心上，今后好好看待小弟弟就好，他是我孙子。”柳天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