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0章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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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巴斯商人药商烟云作者：西门瘦肉
李素问端坐在椅子上，道：“如果是药铺进货，需要资金周转，可以找票号借钱。一般只会去借两三千两。但是十三行都是大生意大手笔，光采购掌樟脑就要不下一万两白银！再加上大黄和麝香，没有两三万下不了地。咱们即便想借贷，票号也不敢借这么多钱，担心回不了本。”李逸云从小衣食无忧，觉得自家很有钱，对钱的体会不甚深刻，此时才知道筹钱之艰难。如果不能及时交货，不仅要把定金退回去不说，还得支付巨额的赔偿金。同舟堂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采购，这些努力也都会化为乌有。想要把生意做下去，就只能借钱。可是爹爹又说不能找票号借钱……
他问道：“那该怎么办？”
李素问靠在椅子背上，道：“如今之计，只能找皇上借钱了。”
李逸云大惊，问：“找皇上借钱？爹爹莫不是在开玩笑？我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怎么可能找皇上借钱？皇上又怎么可能借钱给我们？”他心里想，爹爹莫不是急糊涂了？这等荒诞不经的话也说得出来！一念至此，他顿时非常心疼，想去给爹爹把脉。
李素问瞧出李逸云脸上担心的神色，笑道：“你爹爹还不是老糊涂。你切听我说。人们都说十三行是天子南库。这个库，就是钱库的意思。皇上的钱库，也叫内务府，专门管皇上的钱。而管朝廷的钱的地方叫做户部。内务府会借钱商人做生意，这种借出来的钱叫做帑币，也叫帑金。很多商人急需大量资金周转的时候，便会去找内务府借钱。我们私下里叫找皇上借钱。”
李逸云第一次听说可以如此借钱，问：“内务府的钱好借么？有人成功借过钱么？”
李素问道：“当然有。我有不少朋友都找到内务府借到钱，而且利息也不是很高。”
李逸云立刻兴奋起来，道：“那咱们就去找内务府借钱吧。”
李素问摇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内务府借钱也是看人的，只借给风险小利润高的商人。主要是借给盐商。盐商一本万利，风险极小，利润极高，不愁他们没钱还。我们十三行的生意虽然利润高，但是风险更高。十三行最初成立的时候有十三家，曾经破产过十一家，只剩两家。后来陆陆续续补充，才恢复到十家的样子。你道十三行为何频频有人破产？”
李逸云有所了解，道：“钱掌柜跟我提过，十三行是天子南库，每年都要给皇上进贡，要给各位官老爷孝敬，朝廷没钱发兵饷、没钱修园林，都爱找十三行要钱，十三行不能不给。另外，出海做生意看老天爷，商船碰上大风大浪，翻了船，那就血本无归了。”
李素问道：“的确如此。唉，我们是小商行，但引荐人是广州将军，不知道内务府会不会看着广州将军的面松松口。虽然不好借钱，但总归要试一试。”
李逸云望向北边，道：“去京城要花很多时间，坐船恐怕来不及，得骑马。”
李素问笑道：“内务府在广州有驻点，明日我去一探究竟。”
次日，李素问去内务府的广州驻点申请办理接待业务，结果不出所料，被人客客气气地赶了出来。
李逸云又生气又焦急。如果不能及时凑够货款、采购交货，那就血亏。而且还会被李灵枢嘲笑，指不定李灵枢还留着什么后手。他想到钱掌柜和十三行打交道的经验丰富，或许有什么良策。于是，他去钱家拜访钱掌柜。
钱掌柜也知道李逸云的难处，愿意出借两千两白银，但是远远不够。不过钱掌柜没让李逸云失望，给他指了一条路：“找洋人借钱。”
李逸云一愣，问：“找洋人借钱？找哪些洋人？”
钱掌柜舒舒服服躺在太师椅上，道：“十三行最大的生意对手是东印度公司，两者也是生意上的伙伴。东印度公司经常给十三行借钱，利息比内务府的帑币要高一些，不过能解燃眉之急。十三行的利润高，只要不出意外，都能偿还本息，还能赚钱。”
李逸云一拍脑袋，道：“正好，我跟孔帕尼比较熟悉，我去找他借钱。”
钱掌柜提醒道：“没那么简单。东印度公司跟内务府一样，并不是什么商行都借钱，他们主要借给大商行，比如怡和行之类，免得别人不能还钱。咱们同舟堂还只是个小商行，东印度公司不一定借。你虽然和那东印度公司的班主相熟，但毕竟不是生死之交。在商言商，孔帕尼首先是个洋人，然后是商人，最后才是你的朋友。”
李逸云垂头丧气，道：“既然东印度公司不愿意借钱，您跟我说这些作甚。”言语间有些埋怨之意。他立刻意识到唐突了，连忙道歉：“我可不是埋怨您！”
钱掌柜摇摇手，不以为意，笑道：“贤婿，洋人可不仅仅是英国人，那法国人、美国人、琉球人、东瀛人也是洋人。不过他们的钱也不好借。钱最好借的人，当属印度巴斯人。”
李逸云道：“印度人我倒是听过。这印度巴斯人是什么来头？”
钱掌柜介绍道：“他们并不是印度的本地人，而是波斯人。咱们十三行也有做波斯地毯生意的商行。波斯有两个教派，分别叫拜火教
第五十三章巴斯商人(2/2)
药商烟云作者：西门瘦肉
和摩尼教，崇拜火焰，崇拜太阳。波斯人基本都皈依在两个教派之下。这些教派曾在南北朝时就传到我中土来，元朝年间演变成明教。在隋唐时期，阿拉伯人入侵波斯，逼迫波斯人皈依他们崇尚的伊斯兰教。”李逸云笑道：“这不是强迫道士去念佛经么？”
钱掌柜道：“是这个道理，波斯人不愿意，那就人头落地。这期间发生了许多战争。很多人波斯人不想屈服在阿拉伯人的淫威之下，只好搬家。他们往东边迁徙。其中部分人来到我中原。当时是唐朝太宗皇帝坐龙椅。盛唐国力天下无双，万国来朝。太宗皇帝很欢迎这些阿拉伯人，为他们设置了波斯都护府，资助波斯人打仗复国，可惜的是都失败了。东迁的部分人前往印度的西北边。那边的印度人比较好客，同情波斯人，让他们住了下来。印度本地人称呼他们为巴斯人。因为他们住在印度，所以我们喊他们为印度巴斯人。”
李逸云想起了南明和南宋，道：“后来呢？巴斯人打回波斯本土了么？”
钱掌柜道：“哪有那么容易。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亡国奴想复国难于登天。巴斯人在印度住下来没多久，阿拉伯人又打了过来，入侵印度。接着，唐朝打败了突厥人，突厥人也来到印度，赶走了阿拉伯人，继续霸占印度。过了几百年，蒙古人又打过来。他们占领了印度，建立帖木儿帝国。帖木儿帝国的朝廷大元也信仰伊斯兰教，对拜火教很不客气。巴斯人不得已，又继续逃难，跑到了印度西南边的沿海地区。”
李逸云对巴斯人颇为同情，道：“跑了几百年，这下安定好了吧？”
钱掌柜道：“没有。帖木儿帝国兴旺了一段时间，被另外一批蒙古人击败了，建立莫卧儿帝国。莫卧儿帝国皇帝阿克巴率兵打到了印度西南部，巴斯人又得逃亡了。不过，这次老天爷保佑，这位阿克巴皇帝虽然是皈依在伊斯兰教之下，但是心胸宽广，博学多才，对拜火教很感兴趣，对巴斯人也比较仁慈。巴斯人不用逃难了，在印度定居了下来。这巴斯人在几百年间不停逃难，居无定所，靠种田放牧自然活不下去，所以他们主要靠行商生活。几乎所有巴斯人都做了商贾之人。”
李逸云感慨道：“真是命运多舛。”
钱掌柜道：“后来葡萄牙人、荷兰人、英国人在印度在做生意，巴斯人就非常积极参与，如同华人一样。巴斯人擅长在印度做买办，华人擅长在南洋各国做买办。因为巴斯人帮助洋人挣了许多钱，因此和洋人关系不错。不过巴斯人抢了本地商人的生意，所以本地人很不喜欢他们。在康熙爷那会儿，英国人和印度人打仗，巴斯人居然出钱招兵买马，帮助英国人打赢了。英国人就更喜欢他们了。
“当然，印度人就更痛恨他们。到了乾隆年间，英国人想霸占印度，和莫卧儿帝国发起决战。英国人打赢了，从此东印度公司占领了印度。印度本土长期讲究种姓制度，认为有的种族天生高贵，有的种族天生下贱。巴斯人就是下贱的种族。上等人财大势大，下等人只能依附于上等人。
李逸云忍不住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钱掌柜赞许道：“陈胜这话说得好！不过印度没有陈胜这等英雄。因为英国人占领了印度，巴斯人和英国人关系融洽，这下一步登天，成了印度本土上等民族。他们本身就是商人，善于做生意挣钱，如今地位高崇，更方便做生意，很快就都发了大财，都成了富商。既然是商人，就会跟咱们十三行做生意。巴斯人喜欢在头上缠着白布，有点像西北甘肃那边的回回人，所以我们称呼他们为白头回。来广州做生意的印度人，全部都是巴斯人。”
李逸云问：“巴斯人做什么生意？”
钱掌柜道：“他们也是运气好。刚来广州那会儿，中国天灾不断，很多地方粮食减产，发生了饥荒。乾隆爷便命令全国不能种棉花，都用来种粮食。可是没棉花，哪来的衣服？绫罗绸缎只有有钱人才穿得起。正巧，巴斯人居住的地方盛产棉花。他们把棉花运到广州来卖，挣了许多钱。如果在饥荒之前，巴斯人的棉花基本卖不出。”
李逸云道：“他们这是得了天时。”
钱掌柜道：“不过巴斯人拿得出手的只有棉花，他们的大米也有很多，但是运费太贵，成本太高，广州商人都不买。他们的胡椒等香料被东印度公司垄断了，没有经手权。等到咱们的天灾过去了，棉花的产量上来了，巴斯人就没有生意可做。他们手上有大量的白银，于是就用这些钱来放贷。这些巴斯人不仅喜欢白布缠头，还喜欢带大金耳环，耳朵上穿了个大窟窿。我们也叫他大耳窿。很多人中国商人借不到钱了，就都找他们借钱。他们可不像内务府和东印度公司那么苛刻，一般商人借钱，他们都愿意接。”
李逸云大喜，道：“那我也去找他们吧。”
钱掌柜摇摇头，道：“听我说完。巴斯人以前虽然命苦，现在却很心黑。他们的利息很高，借完钱之后就离开广州。到了还款的时候，他们故意不回来，在海上漂，故意过了好几年再回来。这时候利滚利，利息比本金贵了好几倍。好多商人还不起钱而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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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巴斯商人(3/3)药商烟云作者：西门瘦肉
产。如果他们欠了我们商人的钱，就躲在外面永远不回来。着实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