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太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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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出了百般循环、光秃秃的甬道，环境好歹有些改变，只是还没有出现足以让我辨认这是地宫的哪一部分的明显特征。我正在某个十字路口对着方位纠结该往哪边走，身后就有人叫我：“哎，沈储火。”干我们这行的多少会信鬼鬼神神那一套，而其中就有一条传说：走夜路时听到身后有人叫你名字，不要回头，因为那是小鬼在找替身。人的头顶、双肩共三把火，回一次头就会灭一把，等到三把都被吹灭了，你也差不多凉凉了。
虽说现在不是走夜路，可也差不离，甚至这地下的东西会比外界更凶。我以前倒是遇到过这种事，经验告诉我，现在我应该装作没听到，直直地往前走，很快便能摆脱那东西。
于是我也不纠结了，直接选择正前方那条路，默默把眼镜腿上的镜子收回兜里。才走几步，那东西又道：“喂，跟你讲话呢。”
我不言，目视前方。
没想到那东西倒挺凶，上前来就扒拉我：“你走错了，不是这条。”
卧.槽。我心想。还指路，带我回你老巢啊？
这时候却感觉搭在肩上的手重量真实得有些熟悉……我想起幻境中的经历，头皮一紧，肩膀的触感被无限放大，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上边，就像自己肩头挂了串点燃的雷.管。
一出幻觉就碰上刘丧？
还是我根本就没能从幻境中出来？那些壁画在我脑海里余温尚在？
“说话啊？你怎么回事？”
那家伙推了推我，声音越听越像刘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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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能是我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纠结的时刻了。
回头，担心是个找替身的小鬼。
不回头，万一是真的刘丧呢？
幻境不幻境倒无所谓了，反正幻境里要我死我也苟不了多久，干脆一点，就当体验死亡。可奈何这大概率是现实世界，我赌不起。
我很惜命。
这样想着，我的手一点点下移，直到按住刀柄。
要不要打一顿再说？是个鬼，打不过，我就认命；是个人，我就装作自己中了幻觉？性命攸关，管它树不树敌，在地下就该用在地下的手段对付。
只是连刀带鞘用来纯粹性殴打有点不太爽快。真可惜没个棍子。
我将刀连着鞘从腰后解下，顺势往身后一个肘击——先给他来一下看看反应。手肘传来真实的撞击感，我甚至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对方显然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一声闷哼后当场炸裂：“沈储火！你干什么？！”
啊，好像是个人。
要是是只脏东西的话，现在应该开始笑着整我了吧。
眼熟的茶绿跳到眼前，先前精致的小揪揪乱了半边，眉蹙得紧紧，捂着侧腹，声音里是满满的怒意：“你怎么回事？”
——我把真的刘丧给打了。
于是我决定——演他！
我面朝前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目光呆滞，心里默念：我在幻觉里，我在幻觉里……。重复五遍后，我默默将还在刀鞘里的刀架上自己脖子。
余光瞥见对方瞪大眼，原本就大的眼睛映着手电的光，存在感十足。他离我不远，伸手就想夺我手里的刀，结果没能将我的宝贝刀从我手中抽走，只将它移开了我的脖子。
然后刘丧伸出大拇指，按住我颈动脉，稍稍使了点力，指尖陷进我的肉里……拿开后绝对会有一个指甲印。
……大哥啊，你跟谁学的？
他应该是初学者，动作生疏，力道也掌握不好。我给他按得一时眩晕，呆滞的目光也维持不住了，懵懵地看过去，伸手去推他的手。
刘丧松了一口气，把手收回，道：“你刚才应该是中了壁画的幻觉。”
“我居然又中幻觉了？”我假模假样地疑惑，声音恰到好处地带上一点恼火、一点劫后余生的悻然。“谢谢你啊，刘丧。”
他按的那几秒后劲未消，我眼前仍有些发黑，就像是坠入梦境一般，感觉不到自己身子，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状，肯定脚步虚浮眼神发直，大写的“懵”字。
“你之前就中过幻觉？”
“啊，对。”
刘丧撇嘴：“那你可真没对不起你的……”
他“w”的音发了一半，却突然住了嘴。我这回是真的疑惑了：“对不起什么？”
刘丧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电筒：“没。偶像跟吴邪他们在一块儿，他发敲敲话让我们去主殿汇合，还让我顺便听听‘沈’在哪里，有必要时通知她一声。”
“沈”自然指得是我。
虽然对刘丧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心存疑惑，但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摆在我面前。我于是暂时抛下刚才那段小插曲，问：“你为什么会敲敲话？又为什么没跟他们走在一起？”
越细想越毛骨悚然——这真的是刘丧吗？
“出了一些……事。敲敲话是我临时学会的。”
刘丧的声音降了下去：“我们闹了矛盾……其实都是我的错。我不好意思跟着他们了，于是留下来画地图。”
虽然我挺好奇是怎样的矛盾，但显然于我、于他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我不多问、他不多说。我“哦”了一声，“你开始画了吗？我可以在旁边看吗？”
刘丧抬起眼瞅我，声音闷闷的：“你不生气？……跟我来吧，我得找个地方坐着仔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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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丧靠着听力，对这座地宫简直称得上熟门熟路。我有理由怀疑他其实一直跟铁三角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后者发现不了他，又不会走出他的听力范围。
我们在某个拐角处坐下，刘丧从包里拿出绘图本，上面是画了四分之一的地图。他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我安静，然后手心一翻，将不知从哪掏出的哨子凑在唇上，鼓起腮帮长长吹了一口气。
哨声回荡，他闭眼细听。
拥有超于常人的听力是什么感觉？
如果刘丧坐或躺在无人的草地，他能否听见百花盛开、鸟儿扇动翅膀、昆虫低声吟唱？
若他在北方，在冬天，雪花融在手心的声音，他听得见吗？ωww.五⑧①б０.℃ōΜ
海边浪潮起伏，在他耳中又是怎样的景象呢？
好问题。
因为——这些我都不知道。作为一个耳朵被“鬼”捂了将近十年的人，我也无法想象，于他来说这样一个吵闹的世界，是否还有真正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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