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通往记忆深处的旅行

　　活动结束后，李宇轩只觉得幻灭。
　　他想象中的结局——在一望无际的热带草原上，他与这个国家的总统阁下谈笑风生，敲定了足以决定国家国运的大事，被载入千秋万代的史册之中。
　　实际上，露西总统：“烦死了烦死了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啰嗦啊……”
　　求求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啊！
　　派娜塔莎恭送总统返回圣日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李宇轩直感觉到胸口有一股抑郁之气难以抒发，坐着躺着倒立着，怎么都无法释怀。
　　幻灭！
　　他可太幻灭了！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除了娜塔莎还没有别人敲过他这扇门。
　　他抬头看表，晚餐时间到了。
　　他有些烦，烦到没有胃口。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成熟俊朗的异国大叔阔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立在李宇轩的办公桌前。
　　“您……有什么事吗？”
　　“老板，是我。”
　　听到他声音，李宇轩的脑海里立即有了画面感。
　　拉马库斯·琼斯先生——李宇轩第一次拜访弥撒实验室时，扮演他向导的研究员。
　　比起那些一心扑在实验设备与报表上的老学究，琼斯先生更加通达人情世故，还在格兰特博士面前替他解了围，令他印象深刻。
　　“不好意思啊琼斯先生……脱了衣服还不认得了……”
　　“……”
　　“啊别……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意识到失言，李宇轩挠挠头赶紧道歉。
　　“没关系的，老板，我理解您的意思。”
　　琼斯一边尴尬地想要证明自己不尴尬，一边打开自己背后加持有好几道密码锁的包，从中双手捧出一个散发着凉气的金属盒子。
　　在盒子的正面还有一道密码锁，屏幕上蒙着一层水雾，有寒光流动，给这盒子平白又添了几分逼格，像是装有绝世宝剑的剑鞘一般。
　　飞速输入8位数的密码后，研究员琼斯转动盒子的方向，让盒子的正面对着李宇轩。
　　锃！
　　盒子的外盖一下子弹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两侧一个又一个浅蓝色的呼吸小灯泡同时亮起，将光芒聚焦在盒子最中间的插槽——那里插着一支封了口的试管，试管里静静盛放着一小截透亮的深红色液体。
　　“老板，按照实验室与您父亲的约定，送来巴巴里狮的静脉血20毫升。格兰特博士托我带话给您——这份血液样本独一无二，他无权过问您的打算，但希望您用在刀刃上，莫要踏入歧途，造成严重的后果。”
　　目光驻留在试管里平静的液面上，李宇轩的心禁不住怦怦直跳。
　　巴巴里狮的静脉血液——这绝对是世界上最炙手可热最可遇不可求的至宝之一！
　　可以预见的是，这样的宝贝一旦流落到市场上，一定会让各地的生物实验室与制药公司趋之若鹜。
　　想想，且不说这里边可能存在着攻克疑难杂症的潜在钥匙，光是吹嘘这玩意能壮阳能治脱发，就免不了让小有财富的中年男性们抢着撒币。
　　可惜了，此等宝贝即将要葬身鱼腹。
　　“老板，再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回实验室了。”
　　李宇轩站起来，礼送研究员琼斯离开。
　　.
　　“你我皆凡人。”
　　“走在人世间。”
　　“终日奔波苦。”
　　“只为了……只为了……哦一点钱。”
　　轻轻晃了晃拇指与食指间细长的透明试管，晚霞的余晖打在管中血液的液面上，映照出李宇轩瞳孔中近乎癫狂的热切。
　　这才是真真切切掌控着财富的感觉，20毫升的静脉血沉甸甸的，比亿美金还要沉，比亿美金的债务还要沉，更比露西·波利亚那个小丫头片子还要沉。
　　**像黑洞蔓延，时刻拉拽着凡人无力的心。
　　李宇轩的心底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只要他把这支试管放回到箱子里，悄悄乘坐偷渡船离开，正如他来时的模样。往后的日子里，他不必再面对天价债务的大山，他不必再头痛几座岛上成千生灵的餐饭，当箱子流入黑市的那一刻，他将从此实现财务自由——那是远比绝大多数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二世祖还要自由的自由。
　　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他的眼中燃起来贪婪的火苗，狂热地扭动着腰肢。
　　啪！
　　火苗瞬间熄灭。
　　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就像是扇死一只夜晚关灯后令人恼火的蚊子。
　　冷静下来之后，他缓缓倾斜试管，目视着每一滴都价值千金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入桌面的鱼缸中。
　　血液的分子开始在水中扩散、淡化，渐渐失去了血色。
　　突然，一眨眼的工夫，鲲爷张开血盆大口，把缸中的水全部吸入腹中，随后徐徐吐出，很快便重新注满了整个鱼缸。
　　这一吞一吐之际，李宇轩再难在水中看见一抹红色，想来都被鲲爷吸收掉了。
　　请问，吸收过巴巴里狮静脉血的茶宠能卖多少钱，急，在线等！
　　吸收完血液之后，还没和肉痛的李宇轩商量，鲲爷就跃出水面一口将之吞了下去。
　　欧米伽鲲之境。
　　这是李宇轩时隔数日第二次来到这个奇妙的空间。
　　鲲爷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小废物，你看爷的熵能是不是要满了？”
　　熵能！
　　想起这一茬，李宇轩顾不上表达他对空气中淡淡血腥味的不满，转头去查看左手边第一台显示器。
　　此时的熵能还没有满，但实际数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97.
　　98.
　　99.
　　……
　　100！
　　“嗝！”
　　鲲爷响亮的饱嗝声从遍布空间的多台音响设备里传出，李宇轩深受迫害，完全不知道这时候该捂住耳朵还是口鼻。
　　“舒服了……”鲲爷道，“通知你一声，熵能满了，爷可以再一次打开记忆现实化通道了。”
　　那不就意味着即将获得新的基因序列？
　　“什么时候？”李宇轩无法再按捺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随时都可以，爷建议你尽早，你们人类那个电子游戏里说得好——早用早CD。”
　　“那就现在吧，鲲爷？”
　　“这个月的《花花公子》……”
　　“明天保证送来，再食言李铁勇从此不举！”
　　“你们真是父慈子孝……”
　　“那必须的！”
　　.
　　谁不想来一场通往记忆深处的旅行呢？
　　如果可以，李宇轩好想回到那个永生难忘的清晨，抱住他老妈的腿死缠烂打，说什么都不让她去上班。
　　盘腿坐在欧米伽鲲之境凹凸不平的地板上，他按照鲲爷的嘱咐穿戴好鲲爷提供的衣物与装备，轻轻闭上眼睛，任由无边的黑暗吞噬眼前的世界。
　　“小废物，瞧你那个怂球样！”
　　“肩膀放松点，拿刀的手别抖！”
　　“你要笑死你鲲爷了！”
　　“准备开始了啊，你比那老色痞真是差远了！”
　　“小废物！”
　　“小废物……”
　　鲲爷的声音渐渐远去……
　　意识在涣散……
　　成片成片倒下的森林站了起来，挖掘出的运河被填埋，被捕鲸船猎杀的鲸鱼重新成为畅游深海的精灵……
　　记载历史的年轮一圈一圈倒转，在某一个节点上，李宇轩感受到了风。
　　他睁开眼，头顶的蓝牙音箱不见了，面前的显示器与操作面板不见了，整个欧米伽鲲之境内老赛博朋克般的装潢都不见了。
　　银白的山坡下，一望无际的雪原。
　　在印第安人与因纽特人用森森白骨铺就的道路上，大嘤帝国的殖民者坐在雪橇里抽烟斗，前头的麋鹿卖力地拉车。
　　这是1910年的纽芬兰岛，嘤属殖民地。
　　这一年，一战还没有爆发，纽芬兰还没有独立，更不要说后来放弃独立并入枫叶国的历史，岛上的空气里弥漫着祥和安宁的气息。
　　但同样是这一年，这座岛上一项血腥的计划即将大功告成。
　　岛屿西部的荒山之上，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几头纽芬兰白狼将在未来的日子里相继服下带有剧毒马钱子碱的鹿肉，为自己一整个族群的历史画上句号。
　　在这场嘤国殖民者与白狼长达数十年的斗争中，残忍的欧罗巴人最终笑到了最后。
　　重新来到尘埃落定之前，站在冰雪覆盖的半山腰，茫茫大雪一下子糊住了李宇轩的双眼，亚寒带骤降到零度以下的气温瞬间就要冻结他的血液。
　　“喂，小废物。”鲲爷的声音空洞且缥缈，没有了立体声音响的加持，像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忍一忍，自适应装甲的自适应功能很快就要开启了。”
　　所谓自适应装甲，是临行前鲲爷让李宇轩穿戴好的装备之一，由衣裤鞋帽一整套衣物组成，能够根据环境变化自动调节热量供给与氧气供给。
　　除此之外，李宇轩还带着一把防身的玩具小刀，脖子上悬挂有一个通体布满铭文、故弄玄虚的百宝箱，正好吊在哆啦A梦缝口袋的那个位置。
　　寒风呼啸。
　　这个自适应装甲的延迟不是一般的高，就像是大学宿舍冬天烧的暖气一样，李宇轩起码杵在雪地里有十分钟了，才稍稍感受到了一点暖意。
　　这时，鲲爷又一次开口了，“沿着身边雪橇经过留下的轨迹往山上走，轨迹不会保留太久，要快！”
　　无须问为什么，李宇轩本就在鲲爷的记忆里，什么都照做就是了。
　　雪起码有10厘米厚，他得从厚实的雪层里抽出脚，再小心翼翼试探着向前落脚，避免踩在浮雪下的冰层上。
　　顶着风雪前进，整个雪原上都是他脚踏冰雪发出的吱呀声。
　　终于，坡度开始变得平缓，他的视野紧跟着变开阔起来。
　　在他的不远处，一架雪橇静静停放在雪压枝梢的松针树下，雪橇旁蹲坐着一个后背宽大的男人，双手各持一柄小刀，刀身浸染着新鲜热乎的血液，沿着刀柄一直流淌到手背上。
　　在男人的面前倒着一头2米长的庞然大物，身段柔美，通体雪白，唯有面部与四肢呈浅象牙色，若不是从腹部流出一条猩红血泉，几乎与它身下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