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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7 章 东海安保公司被袭击

第一战神杨风 杨风叶梦妍 17654 Aug 6, 2021 7:31:0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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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王儒轩回到新房,脑子里记得大伯娘的话,吵闹着要同徐晗玉圆房。
  丞相府的下人忍不住窃笑,徐晗玉脸上则始终挂着和煦的笑意,丝毫没有恼意,等到下人们全都走了,她伸手将王儒轩招到跟前来。
  “轩哥,你知道圆房是什么意思吗?”她柔声哄骗似地问道。
  “我知道,大伯娘说了,就是脱光光像小人书上画的那样,然后就能生娃娃了。”王儒轩挤着绿豆眼,一脸天真地说。
  徐晗玉收起笑意,“轩哥说的不对,大伯娘在骗你呢。”
  “你胡说,大伯娘才不会骗我呢,她还说了圆房完就给我吃糖。”
  “大伯娘给你的小人书呢,我看看。”王儒轩挠挠头,心里对这个仙女姐姐还是很有好感,便听她的话从怀里将书给她。
  “大伯娘说了,让你领着我一起按小人书做呢。”
  这吴大伯娘估计从王丞相那里听说了她自荐的事,真以为她想要老老实实地嫁给王儒轩,赶快生个长孙在丞相府站住脚跟,是以还指望她能哄骗王儒轩同她圆房。
  徐晗玉翻看了两页,一脸惊恐地望着王儒轩,“不好了,轩哥,大伯娘是要我吃了你呢。”
  她指着一页,“你瞧,这画里的郎君瘫软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这女郎正在吸食他的血肉呢。”
  王儒轩凑过去,听着徐晗玉一页一页给他解说,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轩哥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淘气的事情,大伯娘怎么要让我吃了你呢?”
  “没有没有,”王儒轩急忙否认,“我才没有淘气,我最近都乖乖的,就只有……”
  “只有什么?”徐晗玉追问。
  “我前几天不小心打碎了阿爹的一个花瓶。”王儒轩小声地说,这件事他还偷偷瞒着呢。
  “啊?你竟然打碎了丞相的花瓶!”徐晗玉捂住嘴一脸害怕,“难怪大伯娘要我吃了你,你成日里在府中不是吃就是玩,还打碎府里的花瓶,一点用也没有,大伯娘肯定早就烦了。”
  “那、那怎么办,”王儒轩心智就如同一个几岁幼童,徐晗玉说的言之凿凿、绘声绘色,他不知不觉就被她带进去了。“我的肉不好吃的,仙女姐姐你别吃我!”
  徐晗玉安抚地笑笑,“轩哥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吃你,这样,我们玩一个游戏,明日里我去大伯娘那里帮你说情。”
  玩游戏好,他最喜欢玩游戏了,王儒轩两眼放光,按着徐晗玉说的一一做了。
  翌日一早,徐晗玉束起妇人发,大清早便去给王丞相同吴氏奉茶。
  丞相府的老夫人去岁便去了,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吴氏在操持,不过徐晗玉进了门,于情于理中馈的事都得交给她。
  吴氏心里是不怎么情愿的,这些年丞相府没有女主人,她尽心尽力服侍老夫人,奉承小叔子,好不容易如今有了些实权,还想趁这两年给心娘说个好婆家,哪里想到会半路杀出个少夫人,还有个公主的名头。
  心里实在是不得劲,憋着寻个由头挑点错出来。
  王丞相独自坐在上首,吴氏坐在他左手旁的第一个位置。
  徐晗玉接过热茶亲手奉给了王丞相。
  “咦,怎么轩哥没来呢?”吴氏在一旁故意问道。
  徐晗玉对吴氏有些印象,当年丞相府为老夫人贺寿便是这位大伯娘一手操持的,是个有些手段的。
  她羞赧地低下头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秋蝉赶紧说道,“郎君昨夜累了,还没起身呢。”
  吴氏斜了厅中的徐晗玉一眼,还想再说,王介甫开口说道,“好了,轩哥脾气大,他睡着了就别叫他了。”
  吴氏悻悻闭嘴。
  “公主,你今后就是王家妇,我们王家人口简单,没什么劳心事,最紧要的事陪好轩,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也多对他耳提面命,府里以前没个管事的,只能麻烦你大伯娘管着,现在既然你来了,府里的事就接过去吧,日后也不要麻烦你大伯娘了。”
  吴氏没想到这才第一天,丞相就要夺了自己的权,嘴角仅有的一点笑意都僵住了。
  没想到徐晗玉却一福身,推辞道,“儿媳初来乍到,做事也没个章法,若贸然接过中馈恐耽误了府里的事,大伯娘经验丰富,办事周全,还需要她多加指点才是,日后我帮着大伯娘分担一些,不需她太过劳累就是。”
  王介甫听了她一席话,点点头,原本以为她身为公主定不愿意屈居在吴氏底下,现下见她却如此知进退,也就更加放心了。
  吴氏心里的疙瘩也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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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楚,阳城
  谢斐独坐在院中,就着皎皎月色饮一壶陈年佳酿。
  “二哥,怎的你生辰还一个人喝闷酒!”谢游不客气地坐到谢斐对面,拿起酒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他今年刚满十六,是谢虢的第三子,由府里的宠妾蕊姨娘所生,自小天真散漫惯了。谢斐十三岁离家独自前往江州时他才七岁,对这个二哥印象不深,后来谢斐被谢虢责罚又送去南楚做质子,他心里还是很同情这个二哥的,原以为谢斐回不来了,没想到前几个月忽然一身是伤地从南楚逃了回来,毕竟血脉相连,乍一见到心里还是有些欢喜,这个二哥比起老成又喜欢说教的大哥更得他欢心,是以这几个月谢斐留在阳城,他便时不时地来找他厮混。
  “可别说做弟弟的没念着你,你看我送你的生辰礼,”谢游献宝似的掏出一个精美锦盒,打开后,盒子里溢出浅浅的银辉,在夜色里耀眼夺目。
  谢斐目光一顿,缓缓地将盒子里的珠子拿出来。
  谢游看这样子很是高兴,“我就知道二哥定会喜欢,这叫夜明珠又叫萤石,行军打仗的时候带着它,若碰上夜行军可就不怕看不见亮了。”
  谢斐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脑海里只有那夜的星空和光辉中的人。
  也不知道他给她摘的那颗星星,她还留着吗。
  玄木进到院中,见三郎君也在,便打算退回去。
  “站住,”谢斐叫住他,“可是那边有消息了。”
  自从谢斐回到南楚之后,便派人去金都打探消息,每月一报,从不间断。
  玄木愣在原地,咬咬牙,还是将怀里的信件递给谢斐。
  他已经从递送消息的暗卫那里听说了,这个月金都能称得上是大事的只有一件。
  谢斐将信件匆匆读了一遍,似乎是不信,又字斟酌句再读了一遍,可无论他读多少遍,信里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成亲了。
  “备马!”谢斐寒声说道,他要回去。
  “郎君,今日已是八月十五了,昨日便——”
  谢斐一脚踹到玄木胸上,他不想听,他也不想相信,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谢斐不管不顾便要往外冲,谢游被吓傻在原地。
  突然一声怒喝响起,“你这是要做什么!”
  是谢虢,他站在院门外,沉着一张脸怒斥谢斐。
  谢游最怕父亲这副生气模样,赶紧夹着尾巴从后门溜走了。
  谢虢接过手下人捡起的谢斐遗落在地的信笺,扫了一眼冷哼道,“呵,没想到我们谢家还出了个情种不成。”
  谢斐不想理他,径直要往走。
  谢虢伸出脚,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谢斐身上的伤还未好,谢虢这一脚踹得极重,他受不住当场便吐出血来。
  玄木赶紧挡在他身前,“二郎君一时糊涂,老爷看在他还带着伤的份上饶了他吧。”
  谢斐将嘴角的血用力拭去,“我不用你饶,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他恶狠狠地说。
  “哈哈哈哈,”谢虢大笑几声,“你以为老子不敢吗,告诉你兔崽子,老子儿子多的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这次去北燕屁事没办成,还害老子折损了多少人手去救你,你要死可以,把本给我扳回来再死。”
  说完,便挥手让手下围住了院子,“你今天哪里也别想去,下个月滚去给老子把西齐打下来。”
  说着走上前,迎着谢斐愤怒的眸子,弯下身拍了拍他的脸,“想要女人得自己去抢,哭天喊地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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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天佑帝大挫敌军,率众将领班师回朝。
  回朝第一日他便寻了个由头,将代管政务的王丞相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介甫乃是先帝托孤的老臣,在朝中极富有威望,谁都想不通惯来对丞相敬畏有加的新帝此举何故。
  王介甫从含轩殿出来后便阴沉着脸,回府后便将徐晗玉唤到跟前来。
  徐晗玉浅浅一笑,“不知公爹唤我来有何事?”
  王介甫将手旁的茶杯挥落在地,瞪眼瞧她,“你和陛下是怎么回事,他今日跟我说他要纳你入宫?”
  “你与陛下牵扯不清,却哄骗老夫把你嫁给了轩哥,景川公主,好深的心机!”
  徐晗玉早知道瞒不过他,不过木已成舟,他再如何生气也没用了。
  “事先隐瞒是景川的错,但景川也是无可奈何,请丞相相信,景川从无攀龙附凤之心,日后必定一心一意做好王家儿媳。”
  她倒是坦诚,可王介甫心里依然梗着,若早知她是陛下看中的女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
  “事已至此,景川同丞相一荣俱荣,一瞬俱损,陛下再如何气恼,也需要仰仗丞相为他周旋朝堂,这档口绝不会干出让忠臣寒心的事情,假以时日,陛下便会将我抛之脑后,景川不过是想求丞相府的一方清静天地度此余年罢了,望丞相垂怜。”
  唉,王介甫重重地叹一口气,现在后悔又有何用,如她所说,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将她推出府外。
  “娘子,娘子!”王儒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郎君,少夫人正在同老爷谈事呢,您不能进去。”
  “娘子答应了陪我放纸鸢的,你快让娘子出来!”王儒轩不高兴地说。
  徐晗玉趁机跪在地上,“无论如何此事皆由景川而起,是我对不住丞相府,无论公爹作何决定景川都无半句怨言。”
  王介甫闭上眼,罢了,他这一把老骨头,能庇护得了他们一时算一时吧,“你出去吧,去陪轩哥放纸鸢。”
  徐晗玉一喜,看着厅堂上坐着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心里又突然生出一阵愧疚,她郑重地磕了磕头,退出去了。
  那日申斥之后,天佑帝接连接到几封御史台劝谏的奏折,他把怒火压下,又像无事人一般将此事揭过。
  正如徐晗玉所料,朝纲不稳,他不敢轻易对丞相下手。
  天佑二年的冬天,南楚忽然对西齐发难,短短一月便拿下了西齐都城,西齐皇帝自尽于宫门口,西齐太子冉被人拼死护送着逃往了东吴。
  虽然西齐是个小国,但也是绵延了数十年之久,谁都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就亡了。
  说起来之前西齐同东吴、北燕都有交手,耗损了不少兵力,这才连南楚的一击都未抗下。
  北燕还没有反应过来,南楚的大军拿下西齐国都后,竟片刻未歇立即挥师北上,从宁州和泉州夹击攻打北燕。
  含轩殿的灯火整日未息,天佑帝的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后宫中最近惨遭虐杀的宫女越来越多。
  但是大臣们也无心去指责陛下的私德有亏,全都搔着白头,苦思应敌之策。
  天佑三年大年初一,英国公府被查出私通南楚,天佑帝震怒,下旨将顾家抄斩。不料顾善早有准备,顾氏的家财藏书早已被家中子弟携带着分批逃离了金都,顾善本人也在接到消息后匆忙离开了。
  官府的人扑了个空,府里只剩下妇孺。
  领兵的侍郎想起顾家的女郎还在庵堂清修,连忙带人赶去,不料也扑了个空,庵堂里宫中派去看管顾子书的人已然被打晕在地。
  那侍郎料定顾子书没有走远,连忙派人封锁要道,带兵搜寻。
  “慢着,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兵士拦住路过的马车。
  秋蝉撩开车帘,露出丞相府的腰牌,“如何,若这个不满意,还有景川公主府的腰牌呢。”
  那兵士哪里敢回话,匆匆跑去回复首领校尉,校尉却是个谨慎的,赔了小心再三坚持要检查一番马车。
  “罢了,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不必为难他们。”
  徐晗玉浅笑着从马车上下来,“你们查吧。”
  校尉没想到景川公主是个如此和善貌美的女郎,红着脸上马车往车厢匆匆扫了一眼,“没有要犯,卑职冒犯公主了。”
  徐晗玉点点头,随后又上去。
  “不知公主这是要去哪,最近金都不甚太平,还是小心为好。”校尉说道。
  徐晗玉谢过他的好意,“正是因为不太平,这才想要去白马寺虔心拜拜佛,保佑我北燕风调雨顺,逢凶化吉。”
  “白马寺?这附近就是静心堂了,公主怎的不去静心堂呢?”那校尉还是有些疑虑,试探着问。
  “原本是想去静心堂的,这不是听说前方封路了吗,说是走失了朝廷要犯,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见景川公主神色自若,对答如流,校尉拱手道,“叨扰了,那公主请便吧。”
  徐晗玉走后,校尉嘱咐了一个兵士悄悄跟在后面,丞相府的马车果然去了白马寺,逗留了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径直回了丞相府,期间没有任何异常。
  英国公府除了一些妇人和奴仆被抓,其余一无所获。
  又过了月余,徐晗玉再一次来到白马寺上香。
  在佛堂将香烛插上之后,她施施然独自来到了山后禅院。
  佛珠滚动的声音清脆悦耳,伴随着这山中的鸟鸣,的确让人忘俗。
  “怎么,念了几个月的佛经真把自己当出家人了么。”徐晗玉打趣道。
  顾子书放下佛珠,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神色淡淡地说,“救命之恩,不知该如何报答。”
  月余前,徐晗玉先一步得知了消息,在官兵到庵堂前派人将顾子书救了出来,又安排了府里的马车接应,那马车地下有暗格,顾子书便是藏在那里面随她转移到了白马寺。
  徐晗玉看着她平淡如水的神情,有些意味,“你似乎对顾家将你当作掩护留在金都的事情接受的很是坦然嘛。”
  顾子书的睫毛微微一颤,她并不是愚钝无知的闺阁女郎,有些事情她明白的并不晚,“哥哥曾经来找过我,想要带我走,却被阿爹的人给强行带回去了。虽然哥哥来不及说是为什么,但是我从爹的神情里也猜到了一二。”
  应该是她成亲那会的事,顾晏得知真相后定然不会将自己的亲妹妹留在金都不管,不过还是太天真了,定是已经被顾善先行送出金都了。
  “你不怨吗,大难临头,你爹想到的只有你哥哥,便是将顾氏年轻的儿郎都送走了,也没顾上你。”
  这段时间,顾子书已经想的很清楚了,“阿爹犯了这样的事,能为顾家留点血脉已然不易,何况谁叫我德行不检天下皆知,把我放在庵堂,将宫里的目光引过去,顾家才能有喘息之机,这是我生为女儿该为顾家做的。”
  能平静的说出这番话,顾子书不知经历了多少辗转难眠的夜晚,经历了多少惶恐和难过。
  徐晗玉轻笑一声,似乎是对她这大义凛然的说辞不屑一顾,“身为女儿德行不检,这些就是活该你被放弃的理由吗,那顾府的那些妇孺呢?顾善倒是带着顾家的香火一走了之,那些被他抛下的妇人已经被陛下全部赐死了,恐怕死到临头他们都没想明白为何会被自己的夫君、父兄给放弃吧。”
  顾子书平静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她涩声道,“全死了?”
  “全死了,”徐晗玉有些不忍,低声说,“包括你母亲。”
  原本是不用死的,私通敌国虽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一般只罪及男子,妇人按照惯例是充作官妓奴仆,但是谁让英国公府的男人都跑了呢,天佑帝大怒之下便下令全处死了。
  “不过你母亲是在狱中自尽的,她身上藏了毒,趁狱卒不备喝下去的,想来是早有准备,也少受了一些磋磨。”
  顾子书这一个月躲在禅院里,没有同外人接触,她原本还幻想着阿爹会将阿娘带走,没想到他竟这么狠心。
  顾子书慢慢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泪水溃泻而出,奔涌成河,这些年她一直以为父母恩爱,阿爹不像旁的叔伯那样妻妾成群,一辈子只守着她娘,她还立誓今后一定要找一个像阿爹这般好的夫君,真相竟然是这般讽刺。
  徐晗玉见她这样,默默无言,这些事情她也可以瞒着她,可是又能瞒多久,总归要面对的。
  “英国公府的后事我找人打点过了,虽然不能体面下葬,但是好歹能入土为安。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没有救你娘这种蠢话,我没这个本事,便是救你我也是满心的不情愿,但这是我欠子宁哥的,我也只能做到这了。你最好安分一些,现在你的通缉令还贴在大街小巷,你就先地待在这里吧,能待一时算一时。”
  徐晗玉顿顿,又加了一句话,“毕竟活着才有希望。”
  虽然也不知这希望是真是假,也许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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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的马车上,徐晗玉呆呆地倚在马车壁上,马车外的街市上依旧车水马龙,虽然南楚的大军压境了,人心惶惶,可是日子依旧要过。
  人这一生,熙熙攘攘来,忙忙碌碌去,究竟所图为何,她真想问问顾善南楚究竟是许给了他怎样的东西让他抛弃妻女也要忙这一遭。
  不过顾子书可怜,谁不可怜呢,太子不可怜吗,宫里死的那两位小皇子不可怜吗,便是她自己嫁给一个傻子难道不可怜吗。
  可这一切又该怪谁呢,她不能怪刘勋,因为姨父说的对,现在这个局势倘若当初登基的是先太子,那恐怕只会更糟,还要靠刘勋来挽回北燕的颓势,她也不能怪姨父,他殚精竭虑了一辈子,也是为了北燕的江山。
  那她能怪谢斐吗,怪谢斐身后的南楚,可是她自己当初又何尝没有欺骗过他,立场不一样罢了。
  都说她聪慧无双,她却连因果都看不透。
  “救救我,救救我,”一个女子的哭喊声在车外响起。
  徐晗玉往马车外看去,一个浑身狼狈的女子在醉风流的门口被龟奴往里拽,她遍体鳞伤,衣不蔽体,一看就是才受了毒打的,不知怎地还能有力气跑出来。
  有权贵的地方就有草芥,这样的戏码再正常不过了。
  徐晗玉本没有多管闲事的心,可那女子实在是倔强,硬生生又挣脱开去,不要命似地往外跑,差一点撞上他们的马车,她仰起脸喃喃地呼救着。
  眼看身后的人到了近前,那女子希冀的眼神点点暗淡下去。
  徐晗玉叹口气,对秋蝉说,“去把她买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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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娘是个苦命的女子,自幼父母双亡,十三岁便被家里的亲戚卖到了勾栏院中,因为长得不错,辗转到了醉风流,也有了一些名气。
  可惜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想要和一个穷酸书生一起私奔,却被抓了回来,那书生倒是跑得快,只剩下她被当众毒打,以儆效尤。
  徐晗玉回府陪着王儒轩玩了一会儿,到了晚间,秋蝉回禀说这个慧娘死活要来磕头谢恩。
  她将手上的九连环递给王儒轩,“轩哥先自己玩着,就像刚才我教你那样。”
  “叫她进来吧。”
  慧娘换了一声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上了药遮住了,看起来总算没有白日那般吓人。
  她进屋之后,也不四下多看,对着徐晗玉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慧娘愿为奴为婢报答公主。”
  “我的奴婢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个,你这三个头我受了,明日你便出府自谋生路去吧。”
  慧娘却不愿意,一来她的确想要报答徐晗玉的恩德,二来如今这个世道,她一个从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又能有什么好去处,这次的私奔已经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教训。
  徐晗玉却没有耐心和她多说,“你便是磕破了头我也不会留你,这里是丞相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你也是撞上我今日发了几分恻隐之心,若是寻常我也不会管你的。”
  慧娘面色灰白,知道苦求无用,也认命了,“无论如何,奴婢都感激公主。”
  正在此时,王儒轩忽然大发脾气,“这个什么狗屁东西!”他一把将手里的九连环扔在地上,“我根本打不开,烦死了,烦死了!”
  说着,他满地打滚,将手边能摸到的东西全都往外砸。
  虽然他只有几岁孩童的心智,但到底是成年男子的力气,一用力便将一个半人高的花瓶推倒在地,飞溅起的花瓶碎片差点刮花了徐晗玉。
  “公主小心!”秋蝉大叫,徐晗玉没来得及躲开,慧娘却一个健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慧娘的脸被划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淌,她却不以为意,连忙安抚王儒轩道,“郎君莫气,砸到娘子就不好了,”说着她将地上的九连环捡起来,“奴婢帮郎君解开。”
  慧娘声音温柔,像是哄小孩一般,竟然真将王儒轩安抚了下来。
  下人们赶忙进来收拾残局,秋蝉端详着徐晗玉的脸,担忧地问,“公主你没事吧。”
  徐晗玉轻轻摇头,打眼看着慧娘同王儒轩,略有所思。
  轩哥睡着后,徐晗玉又将慧娘招到跟前,“我刚刚看你哄郎君的样子似乎很是熟练。”
  慧娘老实回道,“奴婢的弟弟和郎君有一样的毛病,小时候家里穷都是我带着他。”
  徐晗玉点点头,她身边的侍女都被王儒轩折磨的没法了,“那日后你就留在郎君身边伺候他吧。”
  慧娘没想到徐晗玉突然改变了主意,内心大喜,“奴婢一定好好伺候郎君。”
  慧娘的事情原本只是一个小插曲,反正多养一个人对徐晗玉而言也没什么。可是接下来的一个变故,这个被她随手救下来的女子以她意料不到的方式和她的人生产生了交集。
  天佑三年的春天,北燕同南楚僵持不下,天佑帝命人率奇兵拿着南楚的边防图从后方攻打南楚,意图以攻代守逼南楚退兵。
  可惜此举却以惨败告终,南楚在淳熙二十三年埋下的那颗棋子终于发挥了作用。
  那份边防图是假的。
  北燕的兵力陷入了南楚的包围之中,谢家军以逸待劳不仅歼灭了冒进的燕军,之前假意割让给北燕的六城更是突然涌出无数叛贼,杀死了北燕的守城将领,短短一月,北燕连失十二城,折损五万人马,南楚对北燕的军事部署似乎了如指掌,那些宣称固若金汤的城池在南楚大军的铁蹄之下,脆弱不堪。
  北燕究竟有多少南楚的细作?天佑帝大怒之下彻查朝堂,不少权贵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阳春三月,金都却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忽然有人传言,这边防图其实是景川公主进献给含章帝的。
  徐晗玉心事重重地在书厅前等候着晚归的王介甫,可惜王介甫却再次避而不见。
  她的心直直沉入谷底,若王介甫不愿意保她,那除了委身刘勋,她恐怕再无活路了。
  边防图的事情她也是此刻才明白,谢虢下了多大的一盘棋,可笑她自诩聪慧,却只是做了他人的棋子还不自知。
  菡萏连夜进府给她递话,御史台拟了参她的折子,已经递到门下省了,若过了王介甫那关,明日举朝都会知晓。
  徐晗玉麻木地坐在椅子上,苦笑一声,“我已经没有法子了,王丞相向来耿介,这次是不会保我的,你带着秋蝉趁夜离开吧。”
  “我才不走,”秋蝉哭道,“我的命是公主给的,就是死我也要和公主死在一起。”
  菡萏也不走,“绣衣门的事情属下已经交代好了,便是属下不在,豆蔻也能顶上去……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她会护送着浩小郎君离开的。”
  看样子是劝不动她们了,徐晗玉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难道她的命就注定如此了吗。
  “公主,奴婢有事求见。”慧娘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这时候谁还有空理她,秋蝉正想将她打发走,徐晗玉却说,“让她进来吧,我们现在不是也没事可做吗。”
  慧娘犹疑着走了进来,看见秋蝉满脸泪痕吓了一跳。
  徐晗玉勉强笑笑,宽慰她说,“你有何事,若是后悔了想要出府我现下倒是还可以做主,明日恐怕你就要去求吴大夫人了。”
  “不不,”慧娘急忙否认,“奴婢不想出府,奴婢……犯了错,特来求公主恩典。”
  这慧娘惯会看人脸色,在府里谨小慎微的,能犯什么错,徐晗玉不以为意,随意问道,“你犯了何错?”
  慧娘咬咬唇,心一横,跪下道,“奴婢怀孕了,是,是轩郎君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秋蝉纳闷道,“你这孕怀的可是蹊跷,轩哥那样子还能知道强迫你不成!”
  秋蝉这话一落地,慧娘羞地满脸通红。
  徐晗玉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轩哥的确是个傻的,如何洞房都不知道,可是慧娘却不是傻的,不仅不傻还是个风月老手,这段时日她日夜陪在轩哥身边,若有心勾引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想来是苦日子过怕了,害怕被赶出府去,这才想出这一招想要图个姨娘的位置,好歹有个栖息之地。
  慧娘是个聪明的,知道早晚瞒不过徐晗玉索性先来认了,看徐晗玉这模样也不是那些容不下人的大妇,心里想赌一把能得到她的庇护。
  徐晗玉的确没有丝毫恼怒,只是这关口看着跪在地上的慧娘,她忽然为自己想到了一条生路。
  天蒙蒙亮,徐晗玉着布衣素钗,跪在了王介甫的轿前。
  王介甫走到轿前,看到她这幅模样,重重叹气,“公主请回吧,若是旁事我定会保你,可此事事关北燕国本,老夫救不了你。”
  徐晗玉行了一礼,“边防图一事是景川当年受人蒙蔽犯下的错,致使如今北燕中了南楚的陷阱,景川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公爹的庇护,可是稚子无辜,景川曾经答应过要为王家留下香火,如今还望公爹看在景川肚里孩子的份上,再护我一次,让我将他带到这世上来。”
  王介甫大惊,“你……你有了身孕?”
  “不敢欺瞒公爹,景川也是近日才得知的消息,本打算胎稳了再说,可是如今不得不为了孩子厚颜来求公爹。”
  王介甫踉跄了一步,心里是又喜又忧,如今轩哥有了后,他也算对得起亡妻和王家的列祖列宗了,可偏偏这个儿媳……唉,罢了,罢了,为了轩哥他便再厚颜一次吧。
  徐晗玉忐忑地跪了片刻,总算听到王介甫出声,“你回去吧,好好养胎。”
  这便是愿意出手护她了,徐晗玉松了一口气。
  王介甫果然动用人脉将徐晗玉的事情给压了下来,毕竟当初边防图的事功劳都在先太子身上,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事还和景川公主有关,前方战事又频频告急,当下朝堂也没有精力纠结此事。
  徐晗玉借口有孕在身,不便伺候轩哥,做主给他纳了慧娘。
  虽然慧娘出身不好,但只是做个妾,吴氏见轩哥又的确喜欢,也不多嘴,任由徐晗玉做了主。
  都说好事成双,这轩哥纳了慧娘没多久,慧娘的肚子竟然也有了反应,王介甫虽然被朝政折腾的够呛,但是听闻这两桩喜事,心里还是欢喜,嘱咐吴氏好生照料后院,尤其是徐晗玉,毕竟怀的是正儿八经的长子嫡孙。
  南楚的大军总算在田州被拦在了川江之外,虽然这半年北燕丢掉了接近三分之一的版图,但也消耗了南楚的不少兵力,田州城外的这一节川江,汛期水猛,极难渡过,田州城又绕着川江加固了城墙,将远道而来的南楚军堵在了门外。
  守城乃是北燕的老将曹将军,是曹太尉一母同胞的弟弟,素来作战英勇,又有丰富的守城经验,一时之间南楚攻城无望,退居宁州休养生息。
  金都的百姓总算松了口气,淳熙年间,别说丢了城池便是哪里打了败仗,百姓们都要议论纷纷,谴责守将无用,现如今连丢数座城池,被南楚压着脸打,现在只是僵持不下都觉得已然是不错了,毕竟还没有亡国,日子就能照过。
  当然,也有家里有些钱财的,见势头不对,纷纷外逃,朝廷的治安官加派了人手不断巡逻,严厉禁止居民外逃,然而越禁止越严重,强盗之事也猖獗起来,金都的治安一日不如一日。
  这日,徐晗玉去侯府检查完浩哥的功课,回府的路上心血来潮进了一家绸缎庄子。
  慧娘眼看就要临盆了,徐晗玉想给孩子做几身衣裳。
  这绸缎庄原本是金都最火热的铺子之一,可自从打仗之后生意便一落千丈,今天难得来了个徐晗玉这样打扮富贵的客人,连忙堆着笑上前招呼。
  绸缎庄店面很大,可是客人却寥寥无几,徐晗玉选了几匹布,秋蝉跟着掌柜的去结账,她一个人在货柜间继续慢慢闲逛着。
  转过一个柜脚,屋外的光洒进来,徐晗玉留意到地上多了一个黑影,她反应很快,转身便要呼救,一只手忽然捂住她的嘴,她摸去腰间的手紧接着也被按住。
  这人竟然知道她腰间藏有暗器,徐晗玉一愣,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那人松开她,她却不敢回头了。
  “好久不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涩然道。
  真的是他,徐晗玉瞬间便湿了眼眶,自上次一别,如今再见,已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你不该在这里的。”
  “你在的地方,我就没有不该去的。”谢斐看着她的背影,这几百个日日夜夜的思念折磨的他心如刀绞,如今人在眼前,他却不敢上前,他害怕他的等待换回的是她的冷漠和决绝。
  战场上几度生死边缘徘徊,他都未觉得如何,只想能离她更近一点,可是现在寸许的距离却仿佛依旧很远。
  “你走吧,上次牢狱一别,我心里已经当你死了。”
  她竟真的说出如此冰冷的话,就像最锐利的匕首直直刺进他的心脏。
  谢斐紧紧抱住她,“可我毕竟没有死,徐晗玉,我没有死,我便是死了变成鬼也会来找你。”
  他故意让自己的声音也像她一般冰冷,可是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出他内心的惶恐和不舍。
  徐晗玉的贝齿紧紧咬住唇,努力不让自己流露一丝一毫的眷念,良久她方说道,“我倒宁愿你死了。”
  不是的,她不是这样想的,她希望他活着,活的好好的,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谢斐浑身一颤,缓缓放开双臂,“你、真是这么想的?”他不敢置信地问。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当时你死了,就不会随南楚的军队来攻打北燕,我北燕的儿郎也不会死在你的剑下。”
  “徐晗玉,你北燕的人是人,我南楚的人就不是人吗,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本就是你死我活,我当初不是也差点死在了金都吗?”
  “你说的没错,我们天然就是敌对的,谢斐,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你现在到我的面前来诉衷情,不觉得很可笑吗?”
  谢斐惨然一笑,他前些日子胸口上受的伤还未愈合,此刻阵阵作痛。
  “上个月我中了一箭,贯穿胸口,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临死之前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恍惚在想,如果我此生不能再见你一面我死不瞑目啊,我拼尽了全力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以后,不顾军令一意孤行,无论冒着多大的危险也要来金都寻你,可是现在你却说,这一切在你看来很可笑?”
  徐晗玉的眼睫微微颤抖,她其实很想问一问他的伤怎么样了。
  可是最终她却闭上眼,“看在我们最后的一点情分上,我不叫人,你走吧。”
  谢斐低笑出声,他怕她叫人么,便是她现在直接杀了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心不会更疼了。
  “他们说你嫁人了,还说你还怀孕了,徐晗玉,你真的狠啊,知道怎么样让我生不如死。”
  他的声调渐渐阴冷。
  徐晗玉缓缓回身,她的腰间微微隆起,的确像是怀了身孕的妇人。
  “没错,我已经嫁人生子了。”
  谢斐的目光狠狠盯住她的小腹,忽然,他笑了笑,像一个残忍又天真的孩子。
  “没关系的,你嫁给谁我就杀了谁,你要生了别人的孩子我也杀掉就是了。”
  徐晗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样的谢斐让她有些陌生,“你疯了,赶快走吧,这里是金都,你谁也杀不了!”
  “王家那个大郎我见过,是个傻子,为了一个傻子你就不要我了是吗?”谢斐眼神炙热,越说越怒,他抽出匕首轻轻抵在徐晗玉的肚子上。
  “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怎么可以怀别人的孩子!”他语气有多狠,眼神就有多悲凉。
  徐晗玉此刻却有些害怕,她退后一步抵在墙壁上,柔声说道,“少岐,你冷静一些,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只有嫁到王家才能护住我自己。”
  谢斐点点头,眼神软了下来,略带着诱哄的意味,恳求道,“那就跟我走,阿玉,跟我走吧,之前的事我不怪你,是我没有护住你。”
  他的眼里全是企盼,就像是即将被主人抛弃的狗狗,在祈求最后的怜悯。
  徐晗玉别开眼去,声音放低,有些撒娇地说,“那你先把匕首拿开,你这个样子我害怕。”
  听到她说害怕,谢斐果然松了手,徐晗玉轻轻靠近他的怀里,谢斐还没来得及欢喜,忽然腰间一麻,是徐晗玉趁他不备,飞快将银针扎到了他腰间。
  “秋蝉!”徐晗玉高声喊道。
  银针里有迷药,谢斐捂住伤口神色震怒地望着她,仿佛遭受了不可思议地背叛,他缓缓跌落在地。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她这样骗他。
  他是不是真的对她太放纵了,才让她有这样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他满心欢喜地捧着一颗真心到她面前,她却弃若敝履,她怎么敢这样对他。
  秋蝉赶紧进来,见到谢斐跌坐在墙边,也并没有如何吃惊,倒是谢斐的眼神实在让人害怕。
  她方才结账的时候,便看见谢斐身边伺候的那个小厮守在门口,心知谢斐定然来寻公主了,便拖着掌柜的迟迟未进来。
  这两年,公主叫着谢斐的名字从梦中哭醒的夜晚不知多少,她知道公主心里有他,如果他能给公主幸福,她也会感激他的。
  可惜,公主不愿意。
  “他身边那个叫玄木的是不是在外面?”
  徐晗玉所料不错,秋蝉点点头,不仅是玄木,还有那个叽叽喳喳的白谷也在,虽然是乔装打扮的,但是她认得出来。
  那就好,玄木和白谷武功都不错,这一路应该还有别的暗卫护着,徐晗玉看着动弹不得的谢斐,内心不忍却依旧故作冷淡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手下留情,日后再见,你就是我的敌人,我不会再轻易放过你了。”
  谢斐身子麻痹,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死死地盯着她,就像是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却不愿意束手就擒。
  徐晗玉深深吸一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谢斐心中恨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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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斐再醒来,已经在南楚的军营中了。
  徐晗玉可真是下了死手,生怕他中途醒来再去找她吗?呵,谢斐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极了,可笑又可悲。
  他呆呆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上药,胸口的伤眼看快要好了又溃烂开去。
  “听说我有个儿子要死了,我来看一眼。”谢虢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谢斐连眼皮都懒得抬。
  “哟,看这样子是快了。”谢虢说着,乐呵呵地拿起剑鞘往谢斐的伤口处用力一戳,谢斐没忍住痛呼出声。
  “咦,这不是没死吗?”谢虢瞪眼说道,似乎对谢斐还活着这件事很是不满。
  谢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臭小子,不就是个女人吗,怎么栽一次不够,还要栽第二次,你莫不是真要学那个淳熙帝为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死吧。”
  “哈哈哈,那也不错,没有皇帝命,却得了皇帝病。”
  谢虢自顾自说了半天,谢斐也没理他,他心里不爽,上前一把扯住他扔在地上。
  谢斐陡然被摔在地上,经历这么一遭,伤口崩开来,血染红了里衣。
  不过他并不在意,谢虢显然也不在意。
  “小子,你知不知道当初你老子怎么神机妙算,早早将边防图换成了假的?”
  谢斐总算有点兴趣抬眼看他。
  谢虢又是哈哈一笑,“你头一次写信给老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算是栽在这个女人手上了。”
  “那小丫头虽然有些本事,但也不至于能把你耍的团团转,可惜啊,你的心被猪油给蒙了,只想着怎么娶人家,哪里会去想想人家到底心里有没有你。”
  谢斐的眼神沉下去,他爹说的没错,可不就是被猪油给蒙了吗。
  “边防图一事老子以为你吃够亏了,嘿,没想到啊,去金都夹着尾巴过了几年都没能让你变聪明点,同一个坑闭着眼睛又他妈的跳进去了,啧啧啧,真是让老子叹为观止。”
  谢斐实在忍不住了,爆喝道,“闭嘴!”
  谢虢嘿嘿一笑,也不以为忤,“只有虚张声势的幼崽才会嗷嗷叫唤,真的猛禽在动手之前都是默不出声的,你想要老子闭嘴,得等你做到老子的位置才行,”他蹲下来,拍了拍谢斐的脸,“女人也是一样,屁颠屁颠扑上去的都是没本事的男人,你要有本事就让她有一天也能哭着求着来找你。”
  说完,谢虢扬长而去,在账外吼道,“不想死就爬起来,老子的营里不养闲人。”
  谢斐狠狠地捶了一下身下的青石地,总有一天,他要亲手得到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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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的少夫人生产那日,府里的慧姨娘也早产了,丞相府乱成了一锅粥,少夫人那里倒是有惊无险生了个大胖小子,慧姨娘就没那么好命了,据说生下一个死婴,被产娘匆匆拿去埋了,丞相和吴氏忙着照看徐晗玉,都没来得及顾上一眼。
  王介甫抱着怀里的孩子,很是欣慰。
  “这孩子长得多有福气,你看这眉眼同轩哥小时候一模一样。”吴氏在一旁欣喜地说。
  王介甫点点头,他王家终于有后了,以前家贫的时候,多少小人笑话他家轩哥娶不到媳妇,现在他家轩哥不仅娶了公主,还生下了嫡子!
  “你说的对,这个孩子有福气,‘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就叫他鸿飞吧,望他日后自由自在,扶摇直上。对了,轩哥呢,怎的他孩子出生了也不来看看。”
  徐晗玉戴着抹额,斜倚在床榻上,见王介甫如此高兴,心里有些愧疚。忙趁机说道,“我让轩哥去看慧姨娘了,她那边丢了孩子,心里难受着,让轩哥去陪陪她。”
  王介甫皱起眉,有些不高兴,那女子说到底就是个烟花之地的姨娘,有什么好值得去看的,不过今天是个大喜日子,那个慧姨娘又丢了孩子,既然徐晗玉发话了,他也不好置喙。
  “给那个姨娘支点补品过去,月例多加一些,免得说我们丞相府苛待了她。”
  吴氏连忙应了,王介甫还有公事缠身,也不多逗留,匆匆又进宫了。
  吴氏看着王介甫的背影,有些感慨,“这战事连绵,也不知道何事是个头啊。”
  她家欣娘都已经十八岁了,按理早就该说亲了,可是现在金都还有心思嫁娶,眼看着生生要耽误成老姑娘。
  南楚的军队已经在田州耽搁了大半年,还是没有攻下来,以徐晗玉的揣测,谢虢想来不会久做无谓之争,这次实在不寻常,恐怕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毕竟田州不远可是东吴的境界。
  她已经提醒过丞相了,王介甫想的和她一样,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早日同东吴结盟,共同对付南楚,可天佑二年同东吴那场打仗,北燕实在死了太多人,新仇旧恨还未抵销,朝堂对于结盟一事还在犹豫,最近王介甫便是在游说众臣,据理力争,希望能说服陛下同东吴结盟。
  徐晗玉抱着那孩子,心里发紧,够给北燕的时间不多了,也不知道像鸿哥这样的孩子以后能不能得见盛世太平。
  天佑四年的春天,原本在田州川江边上同北燕大军对峙的南楚军队不知何时竟然绕到了东吴边境的禹城,奇袭之下,禹城不到三日便被攻下。
  这下隔岸观火的东吴也坐不住了,主动派使者到金都提出同北燕结盟一事,在王介甫的力争之下,天佑帝同意结盟,从田州发兵去解东吴之围,南楚军在前后夹击之下依然□□,三方以禹城为界,又陷入僵持之中。
  难得这日天气放晴,徐晗玉抱着鸿哥到白龙寺祈福上香。
  后禅院里,顾子书抱着鸿哥轻轻摇晃,“鸿哥也太老实了,不哭不喊的,看着和你可截然不同。”
  徐晗玉也没解释,随口说道,“可能随他阿爹吧。”
  顾子书却一愣,生怕自己戳到了她的伤心处,宽慰她说,“我听说王郎君的痴症并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想来后代应该无碍。”
  “也许吧。”徐晗玉心不在焉地说,她心里记挂着前方的战事,此次南楚被东吴和北燕牵制,已经困在禹城多日了,再过两月便是雨季,禹城地势低洼,恐怕撑不了多久。
  也不知道此次南楚随军的有谁。
  鸿哥在顾子书的怀里睡着了,她却舍不得放手,在这禅院住了这些光阴,她才发觉原来自己对于人世烟火还如此留恋。
  “也不知道哥哥如今可还安好。”外面战火不断,顾子书消息闭塞,唯一了解外界的通道只有徐晗玉,她已经麻烦她够多了,也不好意思再让她帮忙去打听顾晏的消息。
  徐晗玉回过神来,安抚她道,“好歹你们也是范阳顾氏,家族绵延了这么多代,顾晏又是长子,你父亲会安排好他的。”
  顾子书苦笑道,“经过这一遭,我何尝不知道父亲的能耐,可是我担心的是哥哥不愿意接受这所谓的安排,他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徐晗玉默然,顾晏清风霁月活了这么多年,一夕之间让他接受这世道的魑魅魍魉,的确是太难了。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眼下各国纷乱,不少势力割城分据,以子宁哥的能耐,便是不靠家里也能找到一个立命之所。”
  顾子书点点头,她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其实……我很佩服你,好像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地,你都能让自己过的很好,以前我还以为你日后定然是我嫂子,可是转眼你却若无其事一般委身他人……你别误会,我绝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若我也能像你这般洒脱就好了。”
  “不瞒你说,我到现在,心里还记挂着他。”
  看着顾子书清瘦的面庞,眼里还同以前一般含着清澄的坦荡,徐晗玉忽然有些羡慕她,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坚守心意,而自己却畏畏缩缩,永远瞻前顾后。
  提到那人,顾子书的眼里都有了微光,“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同旁人不一样,你知道吗,这人世间,他一出现,其他人似乎就瞬间暗淡了,我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别人。他救了我很多次,后来我得知原来我儿时也救过他,我开心极了,我们之间似乎是命定的缘分,我以为他心里会有我的,就像我喜欢他一样。”
  “可惜,我好像自作多情了,那日在宫中,德妃逼他承认同他幽会的是何人,他却沉默不语,那时我就知道原来真有这么一个人。”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认呢?”徐晗玉不禁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是个傻子吧,我想着若我认了,会不会德妃娘娘就不会治他的罪,会不会我爹能把我嫁给他。”
  顾子书的声音低低的,结局却是她被家族厌弃,被当作棋子留在了金都,她果真是痴心妄想。
  “其实我早就知道阿爹和南楚有勾结了,我偷听到了阿爹要去劫狱的计划,我当然知道绝不会是为了我这个蠢女儿,可我却还是很高兴,只要他能活着,我就很高兴。”
  “你现在会不会后悔救了我,英国公府的私通敌国之罪,说起来也有我知情不报的一份。”
  不知何时,山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鸿哥听到响动,打了个哆嗦,顾子书将他搂紧一些,他又接着睡过去了。
  听着雨声,徐晗玉有些恍惚,她和他的故事里,好像有一个不一样的谢斐,原来除了她以外,他也是别人的春闺心事。
  她并不嫉妒顾子书,若不是命运弄人,他们才合该是一对璧人。
  “你说,他现在在干嘛呢,会不会也像我思念他这般有一丝一毫也在思念我。”顾子书怔怔地说。
  徐晗玉拿起木梳,帮她将她散下的青丝挽好,“我想应该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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