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狂徒往事

　　再一次睁开眼睛，四下是昏暗的光线。死了？没死？二郎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好使，丹田之处滚热滚热的感觉，似乎有什么要破开，又似什么都没有。
　　毒，居然解开了，自行解开的？斗气魔法，还保持着正常，说明也不是梦！难道是过了很久？
　　手捂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自己铿锵的心跳，原来自己也不能免俗，活着的感觉，毕竟比死好，哪怕是死过的人了！
　　募的，一团毛绒绒的玩意出现在自己眼前。如此昏暗的光线，如此近的距离，居然连二郎都被吓了一跳。
　　聚起斗气，拉开护盾，这是起码的警惕。不料身上一麻，运行到一半的斗气护盾泥牛入海。
　　耳边沙哑的声音响起：“臭小子，别跟我玩这一套！老子要杀你早杀了！”
　　人类？也是！自己跳崖，怕就是这位出手相救，刚才情急之下也是糊涂了！只是，谁能想到这团毛绒绒的玩意居然是个人头！
　　“还没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刚才确是无礼了！”
　　“这么说，就算了吧！”沙哑的声音还是在耳边，一会他来到面前坐定了下来，而这个时候二郎才能趁着一点点透进洞穴的亮光稍稍看清楚那人。
　　这人的身体特别魁梧，就算在那儿席地而坐，也不比那些站着的矮个子矮多少，而且整体的骨架大，看上去根本不似人类，而是一头人型怪兽。
　　身上衣衫褴褛，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看这个样子已经有无数年没有换过了，就是一片片布条束在身上的感觉。
　　大脑袋上，五官已经依稀难辨，只是感觉上，就是粗大，大脸蛋，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整个头上，长着浓密的毛发，甚至将五官都遮住了大半，也因此才会被疑为毛绒绒的怪物。
　　他的双肩，锁骨部位，穿着两条粗长的铁链，双指粗细，多长不知道，另一端高高在上嵌与石缝中，根本无从知晓。
　　他还操着一副沙哑的嗓音，听起来，经年不开口，无法适应说话的样子。
　　“臭小子，你是什么人？你身体里面怎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
　　二郎心中不由一动：“你看出来了？”
　　怪人：“必须的！我老人家最喜欢研究人体，你如果是个死人，或者八成死，我早就把你切片研究了！”
　　二郎微笑不语。
　　“你不怕？”怪人怒了，“你不是应该害怕的吗？”
　　笑得如沐春风：“我为什么要怕？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早就可以切片了，我醒了你再切片？说明刚才说的都是唬小孩的。”
　　“……你是个小怪物！”怪人憋出了几个字。
　　“谢谢夸奖。”
　　“臭小子，你体内到底怎么回事？”怪人还是忍不住发问。
　　偷笑，二郎：“你看出了什么？”
　　“你的丹田处有一道强大的封印，而且很新，是不久前加上去的！是谁？”
　　“说不得！”果然，最近撞鬼了！一切都应该是那次伤重晕倒，之后莫名其妙又回到了天水城，这中间看来真是发生了些什么啊！
　　“很强大的封印，布施封印的人应该是一个强者，甚至比老夫全盛之时还要强！”怪人自顾自地唏嘘。
　　“对了，我昏迷多久了？”二郎好奇，不会有好几天了吧？这么长时间失踪，无霜最后究竟怎么样了？而娜娜她们会不会担心死了？
　　“也就两个小时吧大概！”怪人随意回答。
　　“两小时？”这回轮到二郎惊讶了，才两小时吗？这么说，一切都还没晚！原本已经没有想法了的他，这会儿突然又觉得燃起了希望。
　　“老夫刚刚来得及试着帮你冲破封印，能花去多久？”怪人没好气，说话也开始顺溜起来，估计他这很长时间来加起来都没现在说的多了。
　　“也就是你没成功？”二郎试探，心里有那么一丝期待，只是看得出来这怪人一脸挫折，终是神情一黯，如果冲开了，那么再上山庄，就无所顾忌了！
　　“怎么出去？”二郎再次发问，这里应该是个山洞，而自己，大概率是下坠过程因为受到枯藤树蔓的牵引束缚，最终好巧不巧地通过洞穴入口掉落了进来。五柳山，尖嘴岭，或许真的像一张嘴巴，他正好掉入了嘴中。
　　“出去？在里面陪我老人家多好！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生物进来了，我老人家可是寂寞得紧！上次进来的那只飞鸟，大概还是十多年前，骨头还在洞里呢，我老人家舍不得吃，实在无聊的时候还要跟它说说话！”
　　“有重要的事，不出去不行！不如我带你一起走！”
　　“走？哈哈哈哈！这个是我十多年来听到的最可笑的话！知道这是什么吗？”怪人扯了扯身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这铁链又叫万年寒冰铁，以老夫当年低阶剑师的实力，驾驭宝剑，全力一击，尚不能动之分毫。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居然口吐狂言，要带我离去？”
　　二郎：“我可以把你肩膀卸了！”
　　一句话，让怪人彻底沉默。锁骨亦为琵琶骨，骨断，实力毁。
　　半晌，怪人缓缓道：“想我李狂徒，纵横水月帝国数十年，杀人百万，四方树敌，一身桀骜。临到最终竟要放弃一身修为，只为苟延残喘？不，我做不到！男子汉生来该当顶天立地，若不然，毋宁死！”
　　“说得好！”二郎直觉胸中意气奋发，连着那燥热不已的丹田识海都阵阵鼓荡。即如此，相识即是有缘，顺便陪你一阵，也让我好好思考出去的办法！
　　一番交谈，让他不由得重新认识了一下面前的这个怪人：李狂徒，八十三岁。
　　几十年前，也就是二十岁开始，李狂徒便开始展露他的过人天赋，纵横水月帝国，睥睨青年一代，每日里热衷于与人决斗。几十年如一日的以战养战，让李狂徒的实力愈发强大。
　　三四十年前，李狂徒越阶挑战一位低阶剑师，此人也是天纵奇才，八十不到的年纪，已经是低阶剑师。当时李狂徒已经是高阶剑士巅峰，凭此一战，最终升级低阶剑师。
　　而当时的决斗，可以说是惨烈的。原本李狂徒是斗不过对手的，隔阶如隔山，他们相差的是一个大级别的瓶颈。
　　但是不得不说，李狂徒天赋异禀冠绝天下，他有一门绝学：狂化！原本人类是不可能承受得住狂化的，可李狂徒就如同一个人型怪兽般的异类，硬是使出了狂化。瞬间的战斗力直接突破了瓶颈，跃入剑师等阶。
　　而最后，两人更是两败俱伤。当时的对手，那个低阶剑师，最终伤重去世，而李狂徒，靠着过人的身体素质扛了下来，最终凤凰涅槃，业火重生，成就了低阶剑师。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应该是要感激这个对手的！
　　几个月后，年过四旬的他，遭遇了人生中的一个重大时刻，他遇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接下来是令人无比羡慕的：两人迅速坠入爱河，结婚，生女，一切是如此完美！当然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代狂徒，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甘愿蜗居在一个只属于他和她的爱巢中，不复当年的狂躁。
　　这随后的几年，他偶尔外出时，从外面领回了四个孩子，也为女儿增加了四个同龄玩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一家在那里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生活，闲来只是教导这五个孩子修习斗气。
　　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了那个恣意妄为的狂野匹夫，那个水月狂徒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无踪。
　　日子倒也过得惬意，时过境迁，一晃十多年过去，李狂徒似乎真的适应了如今的身份，再不复当年。
　　转眼就连他女儿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身在山野，出入无人，只有师兄妹五人。而很快，他的女儿便选出了自己的意中人：大师兄楚大。而这个结果，同样让暗恋四师姐(妹)多年的其他三个师兄弟黯然神伤。
　　楚大大婚，一家人喝得酩酊大醉。婚后第二天，三个师兄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出师，远走江湖，闯荡天下。
　　剧本演到这里，应当是一出喜剧，从此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然而，第三天，风云突变。
　　女儿新婚，李狂徒饮酒不止，终是发觉有异，却是中了奇毒。而下毒之人的身份，直让他如同五雷轰顶：那便是自己最得意的大弟子楚大！
　　楚大投毒成功，在被揭破真相之后，李狂徒勃然大怒，楚大则是长跪不起，声泪俱下。接下来他的一袭话，更让李狂徒深受打击：指使楚大投毒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几十年来与自己相敬如宾的妻子！
　　这一段辛密最终被挖开：当年与李狂徒决斗重伤致死的老者不是别人，是出身于皇族的大人物，当朝水月大帝的嫡亲皇叔。
　　皇叔决斗致死，李狂徒本身就是死罪，然而这位皇叔竟然也是血性汉子，坚决不允许皇族替他出头报仇，只说公平决斗，生死由天。
　　他的死训阻止了针对李狂徒的复仇，然而却有一个意外：他最疼爱的外孙女！
　　他的外孙女，严格来说算又不算皇族，兴起了复仇之怒。于是，李狂徒的身边多了一个“红颜知己”，没过多久，便成了蛰伏在身侧的狂徒夫人。
　　李夫人每每念及欲替祖父报仇，一是祖父临终训示依旧在耳，另一方面，竟然也对这终日生活在身侧的仇人有了一丝说不清的情愫，竟是不能下得狠心亲自动手。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煎熬，让李夫人几乎人格分裂。终于，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爱人，但生怕自己的女儿遭受这无尽的感情枷锁，她没有勇气告诉自己女儿事情的真相。矛盾到心灵快要畸形的李夫人，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利用自己女婿这一把刀来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
　　无辜的楚大，终于被卷了进来，一面是授艺的恩师，一面是待如己出的师娘，他的内心也做着痛苦的抉择。而当师娘快要放弃计划，要把自己心爱的新婚妻子牵扯进来时，他妥协了，终于下定了决心：哪怕是要做这遗臭万年的弑师罪人，也好过让自己的妻子陷入生死两难的仇怨之中。
　　李狂徒身中奇毒，终于离家而走，潜入深山，而楚大已陷入深深自责，李夫人竟是再不能自持，在李狂徒走后，女儿尚未醒来之时，割腕自杀，结束了自己纠结的一身。
　　楚大匆匆葬了师娘，带着新婚妻子，谎称岳父母离家出游，欲追求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境界而去，终于离开了这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伤心地飘然而去。
　　李狂徒自忖必死，却没想到自己天赋异稟，奇毒之下居然不死。一番因缘际会，居然让他在几天之后遇到了他最小的小徒弟，柳五。不错，就是五柳山庄柳五。
　　接着就如同苦尽甘来一般，伤重的李狂徒遭遇了小徒弟体贴入微的照顾，住进了五柳山庄，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他老怀稍慰。
　　闲暇之余指点柳五修炼，自己则努力恢复实力，这日子也过得飞快。
　　然而好景不长，几个月之后，柳五开始时不时念叨着狂徒手札，那是李狂徒毕身所学的修炼秘籍，更为可贵的是，关于越级战斗的狂化技能也记录在内。
　　李狂徒遭逢大难，对于人心已经充满警惕，哪怕是对他孝顺有加的柳五，师徒隔阂悄然而起。
　　柳五为人沉稳，心思缜密，李狂徒一介狂夫，真要比拼谋算，怎么可能是这个徒儿的对手。终于，再一次，他又被自己的徒儿下毒。
　　不得不说，他作为师傅，真的非常失败，两次被徒弟所害，堪称少有。
　　更加悲剧的是，柳五可不比楚大心存仁厚，他将李狂徒羁押于密室下的地牢，用万年寒冰链锁住琵琶骨，开始百般折磨，欲求狂徒手札，奈何李狂徒心如铁石，抵死不屈。
　　后院对影峡地牢，终有一日，那李狂徒狂性大发，重伤之躯发动了狂化技能，一时间飞沙走石，石破天惊，好好的地牢，愣是被砸塌了下来。整个密室坍塌掉入深涧，而地牢也因坍塌终再不能进入，最终柳五只得认命。
　　岂知，李狂徒居然未死，地牢也并未深埋，而是有一个小小的缺口，这缺口居然又不小心吞了二郎进入。而李狂徒死虽未死，但琵琶骨上的万年寒冰链却终是无法弄断，二十年来竟时时折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