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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争执

叶氏修仙录 寒山悟道 5731 Jul 2, 2022 6:06:0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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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光还未大亮,陆云初就被剧情拽了起来。
    她随意地收拾了一下就出了房门,试图往外院走。
    也不知道女配要去干什么,陆云初憋了一肚子起床气。
    刚走到院门处,就看到院门大树后站在一个人。
    清晨雾气未散,那人垂着头,浑身笼罩着烦闷郁气。
    “阿珏?”陆云初试探唤道。
    闻珏诧异地抬头看她。
    看清是他后,陆云初真是想给他一拳,你烦个什么,我才是该烦的那个人,一大早被剧情拽起来就为了撞见你。
    她面上惊喜道:“你来我这儿做什么,是来找我的吗?”
    闻珏嫌恶地后退半步:“胡说八道什么。”
    陆云初也不恼,嬉笑着接道:“那你来做什么的?”
    闻珏犹豫了半晌,道:“闻……闻湛他……”
    陆云初感觉自己慌乱了一下,但是闻珏心事重重,并未发觉。那么剧情走到这里,闻湛其实已经被恶毒女配虐伤到一定地步了,她才会如此慌乱。
    “他病越来越重了,整日下不了床,正在休养,你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儿,便告诉我,由我转告他可好?”
    闻珏脸上的烦闷愈发重了:“无事,我……”
    他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儿,陆云初细细打量着他。风尘仆仆,应是连夜策马赶回来,鞋上粘有泥土,看来在这儿站了很长时间,清风吹过,陆云初闻到了丝丝酒气。
    她心中有了估量,昨日闻珏悄悄出城请人,现在这模样,怕是铩羽而归。
    “你怎么了?”陆云初心不在焉地念着台词。
    “我要找他。”闻珏揉揉太阳穴,一副醉得不轻的模样,“我在这儿等着,等他醒了,你来唤我一声。”
    恶毒女配自然不会让他见闻湛:“都说了,我替你转告便是——”
    闻珏骤然提高音量,几乎是压抑地吼了出来:“我有事求他。”
    陆云初愣了愣:“你……求他什么?”
    闻珏饮了酒,整个人都闷闷的,似在自言自语:“一句话,一封信,哪怕是一个随身物件都可以,父亲为保护他葬身于箭海……我就求他这一次,不过分吧。”
    太古怪了,陆云初那日就发觉不对劲儿。他们并非友爱的兄弟俩,甚至可以说,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兄弟。别的不说,闻珏如果真疼爱这个弟弟,为何会放任恶毒女配和病弱的弟弟共处一室。
    台词从她口里冒出来:“当然不过分,闻湛最是良善,必定会答应的。”
    闻珏闻言恍惚了一下,苦笑道:“是啊,他性子最是良善,可……可我……”
    女配松了口气,撂下一句话:“你在这儿等我。”转身往回跑。
    陆云初冲入屋内,一通翻箱倒柜。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飞速思考解决办法。闻湛的东西很少,连衣裳都没几套,陆云初的手落在荷包上,看来闻珏要的是荷包。
    她拿起荷包往外走,努力地把手往自己腰间摸,在快要走到院门时,终于摸到了,立刻将荷包替换。
    她有些惊喜,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要知道第一世走剧情时,她在原身父亲面前别说动作了,连表情都控制不住。
    闻珏站在院外,靠在树干上,醉得不清,看上去要睡着了。
    陆云初心中有感——剧情要叫醒他,但没说怎么叫醒的。
    她走过去,踩了闻珏一脚。
    闻珏倒抽一口气,脚趾小拇指尖传来钻心地疼痛,他愤怒地睁开眼,对上了陆云初含羞带怯的双眸。
    他迷茫了。
    “阿珏,你醒醒,我把东西带出来了。”她将荷包递给闻珏,“这是闻湛让我给你的。”
    闻珏看着手中的荷包,愣愣道:“他给我了?”
    陆云初念着女配心虚的台词:“是啊,我转告给他后,他点了点头,现在又昏睡过去了。”
    闻珏脑子乱糟糟的,只能听到“点头”二字,他欲言又止,看着荷包发愣,又问了一句:“他就这么轻易地给我了?”
    “是啊。”
    天空中闪过一道惊雷,凉风骤起,卷起闻珏的衣摆。
    他眼里的酒意散去,看着掌心的荷包,游移不定。
    陆云初发现他的手在颤抖,牙关紧咬。
    闻珏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合拢手指,握紧荷包。
    原来剧情是这样的,看着闻珏那邪魅狂狷的五官上闪过各种挣扎的表情,陆云初表示有点浮夸了。
    关键是明明刚才还是个正常天气,转眼就打雷闪电,就为了渲染男主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淋他没事,工具人配角是无辜的啊!
    秋雨来得快,噼里啪啦的雨点忽然落下,打在闻珏身上。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里的挣扎不见了。
    陆云初第一次对书中描写的男主有了真实而确切的认知。
    她初见闻湛时,见他悲惨,将他救下,没有抱有任何企图,只是纯粹的善意驱使。但后来她想着,若是闻湛的伤好了,男主没有发现女配虐待过他,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被男主追杀了。
    可是,今日这一情节的发生,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男主从来不是什么至情至性的善人。
    他追杀女配,可能是觉得丢脸,可能是觉得气愤,也可能是她知道了什么必须灭口,也可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出戏。
    闻珏垂头看着地面,忽然道:“你是他的妻子,对他好一点。”
    “当然!”陆云初道,“他是你的弟弟,我爱屋及乌,一定会对他好的。”
    雨势渐大,闻珏抬头望向院内,目光悠远:“他是个可怜人,如今有了家室,也算是全了我尽……”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被雨声掩盖。
    恶毒女配太久没见他这样平心静气对自己说话了,脸上绽开笑容,眼巴巴望着他:“嗯,珏哥哥,我是他的家人,如今也是你的家人了。”
    闻珏脸上神情尽敛,低头厌恶地看着她:“不要这样唤我。”
    “为什么?我幼时不就是这么叫你的吗,你当时……”陆云初拽住了他的袖子,委屈道。
    “闭嘴!”闻珏突然吼出声,“幼时?幼时前朝还在呢,你再看看如今。连王朝都可以眨眼间倾覆,幼时的情分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一把将陆云初甩开:“陆云初,别犯傻了,你知道我从未心悦过你,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的胡搅蛮缠只会让我无比厌恶你。人,是你要嫁的,嫁了就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否则……”
    陆云初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疼出了眼泪:“我千里迢迢追着你来到这里,忤逆父亲之意,强行留下嫁人,只为了待在你身边,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闻珏嗤笑一声,转身欲走,陆云初一把弹起来,环住他的腰。
    她这冲刺速度可是含着两世的怨气,一头撞在闻珏后腰上,跟小牛犊似的,闻珏觉得自己腰都要断了。
    “珏哥哥!呜呜呜!”
    闻珏一把推开她,冷酷无情地道:“滚!”
    说完走入雨中,留下一个孤寂又霸气的背影,只可惜脚步有点跛,腰也有点歪。
    陆云初浑身一松,终于算是走完了剧情。
    她撑着身子准备爬起来,手掌突然按到一个硬物,是闻珏掉落的玉佩。
    她非自愿地塞进了怀里,看来又是剧情了。要么女配变态,喜欢收集男主物品,要么就是之后要做些文章捣鬼。
    凉雨瓢泼,让她心里面稍微冷静了一些,思绪刚刚理出个头,大雨带来的凉意忽然止住。
    她迟疑地抬眼,眼前雨打树枝,哗啦作响,雨没有停。
    陆云初抬头,一把油纸伞为她撑出了一方天地。
    她愣住,回头看,果然看见了闻湛的深色衣摆。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忐忑,闻湛不会误会吧?不对,这应该是游离于剧情外的,闻湛应该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正慌乱时,闻湛忽然半屈膝,在她身旁蹲了下来。
    陆云初看清了他的表情,温和平静,一如往昔。
    “闻湛……”她想要解释。
    闻湛弯了弯眉眼,旋即又将眉头蹙起,指了指伞外的大雨。
    陆云初哪管得了自己淋不淋雨,她急切地问:“我和他没关系——”不管闻湛听不听得懂,她都要解释。
    一阵狂风吹过,将雨珠吹进了伞下,闻湛连忙倾斜雨伞,将陆云初遮住,大半的雨水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陆云初立刻反应过来:“先回去,回去再说。”
    她试图起身,刚刚站起来一半,突然散了劲儿,重新跌落回去。
    陆云初“嘶”了一声,正准备再次尝试,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好看极了,一下子晃得她心跳慢了半拍。
    她回神,刚刚抬起手,闻湛却忽然把手收回了。
    眼前的手替换成了一根伞柄。
    陆云初抬眼,油纸伞下,他的下颌线瘦削分明,脸色依旧苍白,耳根那处薄红便有些明显。
    她握住伞柄,闻湛稳稳地将她拉起。
    她发愣得不合时宜,这雨伞也出现得不合时宜。
    有两把雨伞,他们便只能各打各的。
    陆云初和闻湛回了厢房,一踏入房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释:“我刚才在院外和闻珏没有发生什么的,我不喜欢他,很讨厌他。”
    闻湛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听懂了没有。
    陆云初着急,一跺脚,脚踝忽然传来钻心的疼痛。
    靠,闻珏那狗东西,推她的力气太大,让她崴了脚。
    刚才她着急,没感觉到,还走了一段路,现在伤势加剧,痛得她龇牙咧嘴。
    她抬起左脚,单脚蹦着跳到了椅子旁,小心地坐下,抬头接着说道:“荷包——”
    刚吐出两个字,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闻湛生气了。
    虽然他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陆云初能够敏锐地感觉到他生气了。
    是因为荷包吗?她虽然没有给闻珏,但确实是偷拿了荷包。
    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还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都是小说人物,不得不走剧情吗?
    闻湛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他的发丝柔软,黑漆漆的头顶看起来毛茸茸的。
    陆云初心里只有“完蛋了”三个大字。
    为什么他头顶翘起的发丝也能透露出气闷的意思呢?
    “对不起,我……”她结结巴巴道歉。
    闻湛盯着她的脚踝,眉头越蹙越紧。
    陆云初赶忙将荷包掏出来,想不到解释的理由,那就先交代吧:“我没有给他,我换了一个。”
    闻湛抬头,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最终落到荷包上。
    他伸手接过,陆云初松了口气,谁知下一刻,他就将荷包扔到了地上。
    陆云初吓了一跳,那应该是重要的东西吧,怎么给扔地上了。
    糟了,他这么生气吗?
    她盯着荷包,忽然感觉左脚一凉。
    低头一看,闻湛正在咬牙切齿地……脱她的绣鞋。
    呃,咬牙切齿不太准确,应该是咬牙。
    他手上抓着她的绣鞋,眼神落在一旁,匆忙地往她脚踝飘过,再次落到一旁。
    隔着白袜可以看到,她的脚踝已经肿得很厉害了。
    陆云初没反应过来,还在说荷包的事:“我错了,我没有想要偷拿你的东西,实在是……”
    话没说完,闻湛站起来走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个解释太扯淡了。
    她揉揉太阳穴,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办,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闻湛抱着干净的衣裳、巾帕,拿着药箱过来了。
    他把这些递给陆云初,陆云初心一下子更软了,趁热打铁解释道:“我有难言之隐,不得随他行事,但是并非出自我本意,我会努力——”
    话没说完,闻湛又走了。
    这副模样,不像个哑巴,倒像个聋子。
    看来是很生气很生气了。
    陆云初苦恼着,突然打了个喷嚏,只好先擦干身体,换了衣裳再说。
    她抱着这一堆东西蹦蹦跳跳到内间,一切弄好以后闻湛还没出现。
    难道是躲在角落里生气去了?
    陆云初摸不清闻湛的性格,若是生气还好,大不了不理她了,就怕他感觉自己被背叛,心理阴影雪上加霜怎么办?
    不行,得去找他。
    陆云初拿起药酒,倒在脚踝上,龇牙咧嘴地搓了一会儿,感觉不那么疼了以后,准备站起来去找闻湛。
    刚刚动作,闻湛就踏入了内间。
    他手上提着不知道从哪拿来的火笼,快步走到陆云初身边,将火笼放在床前。
    陆云初傻傻地看着火笼:“你刚才去弄这个了?”
    闻湛点头,指指她的头发。
    陆云初头发又长又厚,即使用巾子擦过,也依旧湿哒哒的,在秋雨之际,这样晾着很可能会头疼。
    闻湛示意她垂下头发,用火笼烘头发。
    陆云初还在担心闻湛生气的事,脑子没转过来,乖乖地弯下了腰。
    闻湛弯了弯眼睛,拍拍床边,让她躺在上面。
    陆云初反应过来,“哦哦”了两声,翻了个面儿,躺在床上,头朝床边,将头发沿床边垂了下来。
    闻湛提起火笼靠近,撩起她的头发,一寸一寸替她烘干。
    陆云初看不见他的表情和动作,只能感觉他在温柔地拨弄自己的头发。
    她盯着床顶,小心翼翼地再次提起那个话题:“闻湛,我可以解释的。”
    话音未落,闻湛的手停止了拨弄的动作。
    啊,不该提起的,又惹他生气了吗?
    陆云初正想翻个身爬起来,忽然感觉头顶有轻柔的触感。
    是闻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顶。
    陆云初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奇迹般地眨眼间被抚慰。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想爬起来看看他的神情,闻湛却将本子递到了她眼前,打断了她的动作。
    ——我没生气。
    陆云初盯着字,不敢相信。
    闻湛收回本子,她听到笔尖触碰纸张的唰唰声。
    本子又递到了她眼前。
    他不厌其烦地再写了一遍:我没生气。
    陆云初心绪被他这八个字搅得天翻地覆。
    她想到闻湛被救下来的时候,她尚且防备着,闻湛却反应平平,好像是没有情绪的木偶。接着她怀着善意接近他,他并没有抗拒的意思,他一直都是这么温和地对待她,从来没有变过。
    想到剧情的安排,陆云初心下酸楚,他总是被薄待着,可他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不平过,哪怕闻珏明明有求于他,态度并未表现出有求于人的样子,他也神色平静,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那前两世呢?闻珏哪怕是伸出手救他一把,女配哪怕是良知尚在,不让他的病雪上加霜,他都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明知一切都是剧情,但陆云初还是愤愤不平,她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把从床|上翻起来:“你怎么可以不生气!”
    闻湛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手还举在空中没收回。
    陆云初干脆顺手拽住他的袖子:“你要生气才对,你凭什么不生气?”
    她又是愧疚又是愤懑,语带哭腔,吓得闻湛动也不敢动,僵在原地。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陆云初垂下头,“我怎么可以……”前两世都没来救你。
    闻湛的左手袖子被她拽着,他只能用右手拿过本子,放在腿上,不太方便地写道
    ——可是我真的不生气。
    陆云初更心疼了,恨不得哭出来才好。
    他的眼神是那么柔和,像世间山水,像朗月清风,可以包容一切事物。也像一个拥抱,能化解她所有的担忧与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陆云初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孤儿院时,院长养的那只看家犬,因为反抗了凌虐他的富人家小孩,被家长告状,院长选择将它活活打死,而它到了最后一刻都在眼巴巴地朝院长奔来。
    她忘不了它最后咽气时,呜咽着,满身是血,迷茫的看着他的主人,尾巴还在讨好地摇摆。
    可是她不应该想起那只小狗,他是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动物。他应该拥有脾气。
    所以他的设定是“永远对人怀有真诚,抱有温和的善意”吗?
    陆云初把眼泪忍了下去,逼自己和他温良的眸眼对视:“好,你不生气,那以后我替你生气。”
    “你不想争的,我替你争;你不愿逃的,我带你逃。”她本来只想苟着熬到结尾,然后再一次重复她的故事,放弃抵抗,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要努力地活,带着闻湛好好的活,不管他有没有思想、愿不愿意。
    闻湛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她说什么他都立刻点头。
    他沉静地与陆云初对视,眼底依旧清澈,但那种千帆过尽、抽离红尘的空洞感似被微风吹拂,悄然散去。
    他眨眨眼,忽然笑了,指指她的头发,拍拍床边。
    ——烘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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