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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一场惨败

楚月 楚枫 7365 Aug 6, 2021 9:55:4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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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傅家从前如何辉煌,嘉善也几乎全是道听途说的。那个时候,连章和帝都尚未当上太子,哪里还会有嘉善呢。
  如今,汝阳长公主愿意与嘉善讲当年的傅家,嘉善自然也对此心怀敬畏。毕竟,她从别人三言两语中听到的永定侯府,足以让她佩服了。
  汝阳攥紧了手,她脸色微白:“准确地说,我是想与你讲讲傅时瑜。”
  汝阳嫁的是傅家嫡长子傅懿,傅时瑜便是她嫡亲的小姑子。想来,傅时瑜从前与她关系不错。
  虽然傅时瑜只是安国公的妾室,但在嘉善心里,还是把她当做正经婆婆来看待,嘉善轻轻道:“展大人与她,长得很像吧。”
  “像。”提到展岳,汝阳微弯了唇角,她启唇说,“像极了。幸好他像傅时瑜,而不是像安国公。”
  汝阳连安国公的名讳都不曾提及,嘉善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她对安国公的态度。事实上,嘉善对安国公的观感也一般。
  她上一世嫁的是展少瑛,和安国公乃是祖孙关系,两人见面机会不多。在嘉善印象里,安国公是个精明的男人,但心胸不算如何大度。
  嘉善若有所思地问:“姑姑不喜欢安国公吗?”
  “不喜欢。”汝阳连敷衍都不曾有,她语调疏离,直言不讳道。
  汝阳喝了口热茶,柳眉逐渐舒展开,她目光深远:“永定侯是武人,膝下三子一女,将那一女教养地也如同男儿一样。当年的傅时瑜,漂亮又打眼,文武都极为不错。傅皇后很喜欢这个侄女,几次三番地生起过要将她立为太子妃的念头。”
  “可永定侯这人最为守信重诺,傅时瑜和安国公的婚事早早就定下了。为了这个,他甚至一度与皇后起了冲突。”汝阳长公主的笑容平静,但嘉善还是从她的寥寥几句里,听出了太多她为傅时瑜可惜之意。
  想必那时候的傅时瑜,是真自在地让人羡慕的吧。嘉善没有作声,她抿了抿唇,沉默听着。
  汝阳道:“安国公府,除了那位闻老夫人晓事些外,别的,都登不得大雅之堂。后来傅家出事,老安国公怕牵连自身,赶忙派人来退了亲。退亲时,甚至拿了傅皇后有意纳傅时瑜为太子妃的戏码说事。说傅家看不上他们,何不好聚好散。”
  这位老安国公必然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不仅如此,心眼还很小,倒是和他那位重孙很像。
  嘉善沉寂片刻,讽刺地牵起了嘴角,她问:“那后来,她如何又成了安国公的妾室?”
  汝阳移开目光,她眉目浅淡,端起茶盏,静静地轻抿了一下。那茶叶片有轻微涩口,一如往后余生。
  “在安国公娶贾氏过门的第二年里,老安国公去了。”汝阳神色一僵,她的声调缓缓地,仿佛能将嘉善拉进那时的情景里。
  她说:“彼时,傅家早已是今非昔比,什么鼠辈宵小都敢来欺之一二。”
  “永定侯的幺子傅骁,那年不过六岁,比现在的元康还要小一些。他是傅家仅存的血脉。”讲到这儿,饶是汝阳已吃斋念佛多年,也不禁双眼微湿。当年的赫赫侯府,经风雨飘零,最终却只能将命运牵系到孤女和幼子身上。
  讲到这儿,汝阳不自主地停顿了片刻,许是在恢复情绪。
  她口吻里带着落寞:“有太多人想看着永定侯府就此覆灭。也正是这时候,安国公上门,想纳傅时瑜为妾。”
  嘉善抬眸,她脸颊雪白,那双不谙世事的眸子里十分光彩熠熠,她沉声地问:“她就这样应了吗?”
  “不应又如何。”汝阳脸色发紧,她长叹一声,“那些愿娶傅时瑜为正室的人,没能力护住傅家和傅骁。想纳傅时瑜为妾的,也多是安国公这类。”
  “她和我说,至少闻老夫人一直为着悔婚的事儿对她很惭愧。她嫁进去,有闻老夫人看护,不会过得太差。”汝阳和缓地微笑,那笑意很浅,“她还和安国公约法三章,说她如果生下长子,必须得记在嫡出名下。”
  嘉善心里不太是滋味儿,任谁听见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女,这样为世俗低了头,都不会好受的。
  汝阳道:“她嫁进安国公府以后,我去看过她几次。她似乎是变了,又似乎一点儿没变。”
  那些残破的旧日时光,最终在汝阳嘴下凝成一句:“可我看得出来,她过得并不快活。”
  “应该是不快活的。”嘉善说。
  闻老太君再如何关照她,她也是给人当妾,以傅时瑜的性子,恐怕忍不下这等屈辱。可为了傅家,为了展岳,她不忍也得忍。
  汝阳缓缓道:“砚清四岁的时候,傅时瑜去了。”
  汝阳的话说起来平淡,但嘉善也是在幼时经过丧母之痛的人,明白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母亲骤然离去,会带来什么样的天崩地裂。
  她尚且还有父皇疼爱,有弟弟可以依偎,有舅母时常进宫陪她。可对小小的展岳而言,傅时瑜就是那时他的全部了吧。
  汝阳的眉头轻轻皱起,她脸颊有几分瘦削,她的目光柔和,可又好像十分冰冷。汝阳说:“那年我已出家,不怎么过问俗事。傅时瑜的死讯,我过了一个月才得到。我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她真的郁郁多年。”
  “后来,我又去安国公府,见过砚清一次。”汝阳道,“他问我,如何能得到陛下的青眼相待。我告诉他,以他的家世身手,走金吾卫的路子最容易。”
  “这孩子,从来不让人失望。”汝阳抿了抿唇,脸上总算又有了几抹笑意,但她的声音还是无比酸涩,她道,“他和别的世家子不一样。他们有家族庇佑,有父亲可以依靠,即便是不得宠的嫡子,也还有外家的全力支持。”
  “砚清什么都没有。”
  汝阳抬眼,她的目光转而投向窗外的寂寞夜色中。她的声音低若不可闻,可是挤进嘉善耳朵里的一字字,却分外清晰。
  汝阳低声说:“闻老太君待他虽好,始终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祖母。他有今时今日,几乎全是靠自己拼出来的。这么多年,我看到他,想起傅时瑜,仍然会觉得难受。”
  “他没有母亲教。那个父亲,是活还是死,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差别。”
  汝阳的视线慢慢转向嘉善。她盯着嘉善那张在烛火照耀下,明艳亮丽的脸,轻声说道:“你是公主之尊,这世上,大概有许多人对你好。”
  汝阳话语一顿,她低声说:“就当是为了姑姑,日后成了婚,你可以多心疼他一点吗?”
  汝阳的声调轻缓,那微微下弯的双目里,装着繁华已逝的萧索。这一刻,嘉善的心里蓦然浮现出常常孤身一人的展岳,她的酸涩一时无以复加。筆蒾樓
  她轻按了按自己额角,宛若这样,就能将心底那些黯淡低沉的情绪抹去一般。
  汝阳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嘉善抿了下微干的唇,轻轻点头:“我答应姑姑。”
  “他落寞的时候,绝不让他独自难过。”嘉善嘴角微翘,她主动地上前,交握住汝阳的手。
  汝阳的双手干燥,被嘉善的手温一暖,才略略反应过来。
  她对着嘉善笑笑,神情微缓,连眼角的细纹都在转瞬变得慈爱生动,她道:“好孩子。”
  嘉善清丽而笑。
  月华初照大地,四周的天色在群星闪烁下忽明忽暗。黄昏的影子已经逐渐远去了。夜射残影,只有疾风吹过落叶,沙沙作响。
  仿佛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也和着随风卷落叶的声音,在依稀走远。
  张氏最近,一直在为齐乐候嫡次女和展少瑛的婚事而忙活。即便无法尚主,可这也是儿子的头个大日子,张氏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用完晚膳,闻老太君却亲派了盛妈妈来请她。自从贾氏过世以后,府中中馈的事情,便是张氏一人在打理。
  闻老太君虽然能干,到底也快七十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她早已是一只腿迈进棺材里的人。对于张氏做过的有些不太光彩的事儿,只要不是太逾越,闻老太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便任由她去了。
  闻老太君想图个清静,张氏也乐个逍遥。可今日,既然是盛妈妈亲自来,想必是有要事。
  张氏脸上没多大反应,心里却敲起了鼓,她道:“容我换身衣服,再同妈妈一道去见老太君。”
  盛妈妈道好,谦和地在堂外等着张氏,直到张氏更衣完毕,几人才开始往闻老太君的院子里走。
  盛妈妈和闻老太君的年纪差不多大,是多年的府邸旧人,口风一向严实。从她嘴里,是不可能打听出分毫消息的。
  张氏心里明白,于是就愈发地不自在起来,直到进了正堂,给闻老太君问完安以后,张氏的脸色还略有些苍白。
  倒是闻老太君,一直面不改色地念着佛经。念完佛经后,她又慢条斯理地拿起白绢净了净手。见张氏始终不发一言,闻老太君觑了她一眼,凝神问:“最近,在为瑛哥儿的事儿忙活?”
  闻老太君的声线一如平常,和缓而又慈悲。可张氏却硬生生地,从里头分辨出了一丝威仪。
  张氏道:“是。陛下为瑛哥儿赐婚齐乐候家的女孩儿。虽然不如公主尊贵,但也是陛下亲赐,不好失了体面。”
  “不如公主尊贵,”闻老太君将这几个字嚼着细细咽了,她似笑非笑道,“我听说,你原本与齐乐候夫人商量,想让她家女儿于年前过门?”
  知道了,老太君还是知道了!
  张氏长长地舒了口气,磕绊地答:“是。”
  闻老太君眉心一敛,她的目光定在张氏脸上,沉甸甸地。默然片刻后,闻老太君的双目烁烁,她忽然狠狠拍了下桌子。
  “你简直糊涂!”闻老太君的言语骤然狠厉起来,她盯着张氏,分毫不错地道,“你想让齐家的女孩儿在公主前头进门,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以为陛下好蒙骗,还是觉得我们国公府和齐家,有天大的胆子,敢和皇家比肩!”
  “想让瑛哥儿的媳妇压公主一头,那她得配!”闻老太君声调嘶哑,显然是许久没有这样动过大怒了,她别过首,捂着嘴微咳了几声。
  少顷后,教训之词又从闻老太君的唇齿间横溢而出,她凝眸望着张氏:“得亏齐乐候聪明,没有应你。你觉得,瑛哥儿不该只配齐乐候的女儿是不是?我告诉你,有你这样一个婆婆,齐家的女儿就算是高配了!”
  “斗胆藐视天家尊严。在你心里,这安国公的爵位,一定十分稳当吧?”张氏是贾氏拐着弯儿的娘家侄女,闻老太君一向嫌弃她的小家子气,此时怒上心头,不由声线更冷,“公主进府来以后,少摆你那长嫂的臭架子。别因为你妇人之见,丢了我展家的百年传承!”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仅你男人无法袭爵,连这安国公府,都将不复存在!”闻老太君盯着张氏,语气低沉了下来,她一字一顿道,“管好你自己的手,永远不要让它伸太长。”
  得了闻老太君这样不顾颜面的一番教训,张氏此时,已是里子面子尽失。她捏紧双拳,拇指上的蔻丹已被自己暗暗扣掉了一大块。
  张氏面上恭敬,皮笑肉不笑地点头:“是。”
  闻老太君凌厉的视线扫过张氏,她严厉道:“公主自有公主府住,本不会与你争府上的中馈。你把脑子放清楚了。”
  张氏的面目已经笑僵了,只麻木地又道了一声:“是。”
  闻老太君看她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多少,只好忍着怒气,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几句。
  张氏嘴上无不应承,每每都是一点头,加一句“是”。
  说完了该说的话,闻老太君和张氏也是相看两相厌。她看了眼盛妈妈,示意张氏告退。
  张氏便半弯着腰,躬下身退了。
  待彻底出了闻老太君的院子以后,张氏却再也忍不住了。她几步上前去,双目冒火,狠狠地掐了几枝开得正好的菊花。
  她极力遏制住心中的怒意滔天,将那菊花花瓣一点点地,碾碎成渣滓。
  张氏恨道:“老东西偏心得很。自小养在她身边的,她有感情。咱们瑛哥儿,她就没感情了是不是?那也是重孙子!”
  迎春是个规矩的丫头,不敢随便议论主上,尤其是老太君。别看闻老太君这些年,一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其实心里门儿清着呢。
  她毕竟掌管了安国公府将近四十年,积威甚深,那些世家仆人都愿听她的话。张氏收买人心的手段不算高,哪怕她实际掌着权,可是闻老太君想要架空她,也还是很容易。
  张氏咬着下唇,讽刺一笑说:“再好的一只虫,那也变不成一条龙。有些人,就是和他那个婊子娘一样,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原本是许给瑛哥儿的公主,如何就成了他的?”张氏的唇角溢出冰冷的笑意,她道,“不定使了什么龌龊手段。”
  张氏一人自言自语,迎春却在这当口,用力地晃了几下张氏的衣袖。
  张氏正沉浸在怒骂展岳的发泄中,冷不防被迎春打断,不禁生出了几缕怨怼之意。可她一旋身,却见到她话里的那位主角,不知何时已近了她背后来。
  展岳今日穿着一袭墨绿的灰裘,他的姿容,在月色下俊美地实在夺目。他双眸炯炯,眸光黑沉似昨夜。
  展岳启唇,薄唇中有一丝尖锐的冷意。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氏,语气又低又慢:“你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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