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我的故事

    我这才惊觉，我的伤手，给她看到了。
    她迅速地过来，轻轻地抬起我的左手。
    然后，用一种相当冰冷的口气说着：“怎么回事？”
    我笑了一下，轻轻的挣开她的手，然后，又轻轻地搂着她的腰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没事啊，刚刚跑得快了一点，不小心撞了一下，结果那个墙角有点利害，让手给割开了一条口子。没啥事，皮外伤，过几天就好的。”
    我轻描淡写地说着。
    她脸上阴云密布。
    “这就是你刚刚和我说的，要去处理点事的结果吧？？”
    她用眼睛盯着我，死死地看着，看我到底怎么回答她。
    我没用多余的动作，用一种相当平静，而且平淡的口气和语气说着：“真没事。真是不小心撞到我。你尽管放心好了。”
    杜妍突然垂下了脸，然后，把茶往我面前一推，把凳子往桌下一收，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她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苦笑了一下。
    这个是没有可能隐藏得住的，天天住在一个屋下，说不定有的时候，还要躺在一张床上，怎么可能瞒得了。
    我上次，也是被伍波打了一下，打到手臂伤了，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完全不是像今天这样的反应。
    嗯，那个时候，老实说，确实也就是隔壁邻居的关系啊。
    现在呢，则复杂得多了。
    我慢慢地喝着茶，想着她刚刚的反应。
    她的不高兴，到底是因为我莫明其妙地受了伤，还是没有告诉她实话呢？
    难道要说，我刚刚和人开干，而且，还差点弄出更大的事故来吗？
    这个时候，我突然有些发现，自己和杜妍，好像一下子，距离远了。
    我们毕竟，才认识一个月而已。
    我们在一起，也才半个多月。
    有很多的细节，或者说，我们在很多方面，还不是特别的了解。
    我现在想着，马上得出一个结论。
    我和杜妍能这样在一起的情况，确实是偶然的因素比较多。
    我慢慢地品着茶，喝完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完了几杯，都没喝出什么味道来。
    我看看她的屋门，没开，里面也没动静。
    现在要咋整？？进去哄一下？还是怎么着？
    我正思索着，她的房门开了。
    杜妍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诧异了一下：这，啥意思？？啥情况？？怎么一脸的平静了？
    这变脸，这么快？？
    我微笑地看着她，打量着她。
    杜妍吐了一长口气，咽了一下口水。
    “嗯，你实说实说吧。我不会生气，也不会着急，但是，我要听实话。你，不能瞒我。”
    我笑了，是真的吗？？真是因为我没告诉她实情而已？？
    我想了一下，然后，相当慢的一个动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再给她倒了半杯。
    “其实，你知不知道，区别很大吗？？”
    嗯，这句话，老实说，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
    但是，大男人，当然得像个大男人啊，那说话做事，就必须得像个大男人吧？
    杜妍愣了一下，可能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以及是这个态度。
    突然间，她也感觉到我和她之间的那种距离感。
    她仔细地看着我的脸，是那张，仍然是那张脸。
    昨天，才折腾她很久，额头上的汗还滴在她的身上的那张脸，为什么会突然有些陌生了。
    她闭了一下眼，轻轻地甩了一下头。
    双手伸了出来，取过那只茶杯，轻轻地放在嘴边，然后，一直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变动，茶也根本没有入口。
    我就在她对面，低着头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喝着。
    我不想大口喝完，因为喝完了，二人一下子没有话说，气氛会很尴尬。
    杜妍突然放下了茶杯，又一次细细地看着我。
    “是因为，我是女人，你才不愿意说的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完全进入你的内心？”
    嘿，这个问题，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啊。
    这女人，这个思路，这个脑子，让我有些接不住啊。
    但是，这话，确实也相当的尖锐，直指我内心。
    我叹息了一下：“其实呢，告诉你也没啥，但是，男人在外面的事，特别是这种会带着血腥的事，我觉得，还是不要带回家里的好。你这几个问题呢，我觉得，你想多了。我这么说，你可以理解吗？？”
    杜妍直愣愣地看着我，想知道一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因为不想在家里说这些事儿，还是真的因为被她说中了，我才选择这么说的。
    我的心里有些发虚，我总不能对她拍桌子，然后吼到：他娘的，你个老娘们，在家好好呆着，做做饭，上上学，上上班就完事儿了，管这么多我的破事儿干什么？
    我感觉我要是这么说的话，她马分分钟搬回去住刚刚退出来的出租屋去。
    嗯，这样说的话，确实有些伤人的。
    她马上点头，又马上摇头。
    这啥意思？？
    到底是认同我的意见，还是不认同我的意见呢？
    她低垂下头来：“我知道，你们男人，都不喜欢女人管这管那的。”
    嗯？？你早知道这些就好了嘛，还问这问那的，我又没死，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的吗？
    接着，她站了起来。
    指着自己的屋，再指一下我的屋，接着，指了一下天空。
    “但是，你看看，我的房间，你的房间，还有这阳台，还有这天台，这片天空。”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以前的那件事情里走出来。昨天，你带我来到这里，睡在这里，你知道，昨天晚上，我睡得有多香，多好？这是我来花城，睡得最好的一次。”
    我沉默着，内心开始有些触动。
    “这间二居室，是我想了很久，由你，替我完全这个理想的，虽然它仍然也只是一个出租屋，可是，这里，我第一次感觉出，有一个家的味道。”
    “虽然，两个房间是分开的，可是，如果你不在，或是没有你，我也不能在这里。也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觉。你懂吗？”
    “然后，吃完饭，你说有事出去处理一下。我一直在家等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种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让我心塞。”
    “最后，你回来了，可是，却是带着一手的伤回来的。然后，还不打算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事。”
    “那种安全的感觉，好不容易出现的安全感，好像一下子又消失不见了。”
    “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呢？”
    妈呀，边说，她的眼里，都有点开始滴泪花出来了。
    说到这里，我才总算明白了，她到底这心里，是想了些什么，是怎么想的。
    果然，这女人，相当敏感，而且，如果动了心，又有些麻烦。
    可是吧，她要是对我不动心，我又会觉得自己丢人。
    妈的，堂堂桃花江，居然不能让女人对我倾心，不是丢人是什么？
    你看看刚刚在网吧包厢里的那两个小太妹，最后看我的眼神，都是带着小星星的。
    这个时候，我边喝着茶，边看着脸色有些淡白的她。
    然后，我放下了茶杯。
    我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慢慢地将她扶住，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想了好一阵，才想好怎么说。
    “其实，没你想的那种严重。我一直以为，你要分开住，你要自己去上学上课，还有学设计什么的，都是想完全独立的。但是，今天晚上这么一看，你是不是爱得我无法自拔了？？”
    最后一句，我是用一种完全调戏的心情说的。
    果然，她被我最后一句说得翻了白眼。
    “不要脸。”
    果然，气氛好了一点点。
    我马上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就行，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是过于紧张我，才反应这么大？”在她接着翻白眼之前，我轻轻地拉一下她的手，把她的手拉了过来，放在我的伤手上。
    这样她就不敢乱动了，也不能乱动了。
    我搂着她了。
    “外面的事，男人去搞。家里的事，我就丢给你了。如果有一天，我想说了，我就会和你说的。和进不进内心，其实没有关系的。懂不？”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家跑车去了。我和我哥，在家里自己过着生活。”
    突然间，我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有一种想说的**。
    “后来，我哥，他也出去了。我就跟着奶奶吃饭，生活。那个时候，我就学会管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我管不好，就没人会管我了。”
    “我初中的时候，我爸出事了。当时说是在外面和别人弄什么假酒，被工商给抓了，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拿去抵了罚款了。然后，我家，就开始过着相当艰难困苦的生活。”
    杜妍完全被我的话，给吸引了过去了。
    “我从初中开始，就学着打小工，捡东西，抓鱼卖，在隔壁的有钱人那里打散工，在他的沙地里，帮他拔花生。”
    “一天两大筐，一块五毛钱一天。”
    “我干了好几天，赚到了九块钱。然后，花了两毛钱去买了一支冰棍吃。那个滋味儿，真他娘的好啊。”
    “我家隔壁，有个两兄弟，他们早早没有父母，也是跟着奶奶过的。”
    “大的和我同班。他家，有个姑姑在隔壁县做鞋的，时不时过来补贴他们一下。虽然没有父母，但是，日子过得比我强多了。”
    “你知道不？有一回，她坐火车上县城，火车经过我们家门口。她提前告诉了他们她火车大概到我们家门口的时间，然后，他们两兄弟，眼巴巴地盯着火车，客车，甚至连货车，他们也不放过。”
    杜妍听到这里，轻轻地靠在我的肩上，完全被我说的，给带入了我的心境当中。
    “等她的车经过时，她从窗口扔下一包泡面下来。然后在火车上冲他们说，要用开水泡着吃。很好吃的。”
    “我第一次见那个东西，很好奇。就一屁股跟在他们后面，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然后，他们用开水泡了那东西，盖子还没打开，我都已经闻到那股味道了。”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光闻到了那股味道，口水都已经流出来了。”
    “等到他们吃的时候，我完全止不住了。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大口大口地吃着，而且，连汤都喝得一口不剩，但是，那股香气，仍然一直在空气当中。真他娘的香啊。”
    杜妍开始收了眼泪，一直看着我，眼里全是震惊。
    “那个时候，我多想有一个人，可以从火车上，也扔一包好东西给我。然后，我可以一个人吃完，完全不给他们吃，甚至看都不给看。可是，没有。”
    “那一天，我是真想上去抢他们吃的。但是，他们两兄弟，我打不过。真打不过。他们兄弟皮糙肉厚的，别说打了，就是耍，我也弄不过他们。”
    “这个时候，我多想我哥在我身边。但是，他也不在。他已经去沿海地区打工了，家里，只有我和老奶奶。”
    “我好想对奶奶说，奶奶，哪里有泡面卖？多少钱？可是，我知道，她也不懂。也不知道哪里有得卖。就算知道哪里有卖，也不会去买，因为太贵了。”
    “我奶奶，懂点手工活，又在菜地里，弄点菜什么的，才过起了这个生活。又怎么可能要让她去买这种不是必须的东西呢？”
    “于是，我后来去跑货，去工地，去送东西，我都不喊累，不喊疼。更不指望有谁来帮我。”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习惯了，或者说，想明白了，我得靠自己。然后，从那时候开始，我也只靠自己。”
    “我知道，就算是我想吃泡面，也不会有人买，也没钱买。我得靠自己赚钱买才行。”
    “我来到这里，就打定了主意，我得靠自己赚钱，靠自己改善环境，靠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而自己的难处，自己的苦和累，那也只是自己的。”
    “你可以说，我不想让人进入内心。或者说，我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让人进入内心深处。”
    “对于我来说，那样的情况，太难了。”
    “这么说，你懂了吗？”我看着她的双眼，现在离得我很近的双眼。
    杜妍想和很久，才把脑袋靠在我怀里。
    “我想，我懂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