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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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可不知道她在谢介休心里是个只会哭鼻子的毛丫头，她正在想办法爬上屋顶。因为刚刚下过雨，周围都滑溜溜的，她四爪并用，把院子里的树都挠秃噜皮了，还是上不去。
这可把她气得呀，她又看到墙角那里有个蔷薇架，赶紧跑过去，顺着架子成功登上了屋顶。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味道，周围都是黑不咕咚的，偶尔有几声蛙鸣，呱呱呱，显得夜色更静。
不过小白可不怕。在扶玉山那会儿，她常常一个人跑出去探查情况，早就不怕黑了。
她先感受了一下风向，知道夜风是从这边吹向东面的海洋，心里就有了判断。
她张大嘴巴，以气吞山河之势，狠狠吸了口气，顺着风向吐了出来。
天边果然刮起了大风，呜呜咽咽，扯得树哗哗响，很快就将笼罩在月亮周围的乌云都吹散了。
“大功告成！”她哈哈笑道：“以前有蜀犬吠日，今有小白吹月。”
怕待太久天就亮了，她赶紧从屋顶上跳下去，哒哒跑了回去。
“我把乌云都吹跑啦！”
她摇头摆尾地跑进来，欢快地蹦来蹦去。
“现在可以打开锁灵咒了吧。”
谢介休出去给整个屋子布了结界，才回来。
谢介休说：“现在将月华融入你的妖力中，再拉成细丝，缠住最中间的锁。”
小白用力点点头，照谢介休说的做了，果然很快就打开了锁灵咒。
白鹿一瘸一拐地从笼子里出来，“谢谢恩人！”
小白挠头笑了，“不用客气！”她拿着一些月霜果走过去，“这个果子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白鹿感动得泪花闪闪，它已经半个月没吃灵果了。正饥肠辘辘呢，小白就把果子送来了。
“真谢谢你。”
等小鹿稍微恢复了力气，它就跪地道谢，“多谢诸位恩人！我是神兽夫诸之子，日前被东华国的皇帝所抓，百般虐待，多亏恩人相救。”
“你可知是什么人抓的你？”谢介休追问道。
皇帝不过是一届凡夫俗子，哪里能抓得到神兽。他猜测皇帝许是和修仙之人勾结，才抓到了夫诸。
小鹿腼腆道：“都怪我贪吃，误食了带有迷药性质的灵果，才被抓住了。母亲想要救我，却奈何不了皇帝，这才在东边掀起海浪，想逼他放人。”
夫诸与皇室有契约，是护卫皇室的神兽，不能擅自对皇室出手。
他突然惊觉，失声道：“你们难道是来抓我妈妈的？”
“夫诸已经入魔了。”谢介休淡淡道。
小鹿更加着急，祈求道：“请你们带我去找她，我会劝她回去的。”
入魔的神兽往往会失去理智，比平时危险百倍。而且会无节制地输出自己的灵力攻击他人，最后力竭而死。
谢介休御剑带着众人来到海的中央，这里依然腥臭无比，血的气味更浓了。
小鹿慌得不行，发出呦呦的悲鸣。
海里的水慢慢旋转，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升上来的却是一只黑色的鹿。她原本温和的黑眼睛，如今红得滴血，透着令人心悸的暴戾之气。她的周身围绕着似尘非尘，似雾非雾的黑色气体，根本靠近不了。Μ.5八16０.cǒm
她的蹄子轻轻一踏，一股海浪朝着谢介休的飞剑冲了过去。
谢介休御着渡业剑灵巧地避开。身后又出现了四根水柱，小白召出保护罩，再由谢介休御着飞剑避开。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绕来绕去，一时间夫诸也奈何不了他们，只好恼怒地喷出更大的浪潮。
小鹿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妈妈？你们别打了。我是小泉呀。”
“小泉？”夫诸缓慢地眨动眼睛，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只听她突然激动道：“小泉，我的小泉在哪？”
小泉在剑上一蹬，就跳了下去，“妈妈！”
夫诸见此大惊，赶紧飞身过去，用后背接住它。
“小泉，真是我的小泉。”她笑着笑着，红色的眼睛里慢慢淌下眼泪，“妈妈好担心你。”
小泉依赖地蹭着夫诸的腿，“妈妈，我也好想你。那个大坏蛋把我抓起来了，都靠这几个修士，我才活着出来呢，”
夫诸扭过头来，防备地说：“你们不是皇帝请来的救兵吗？”
小白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们是来治水的，和皇帝可没有关系。”
谢介休不卑不亢地说：“小泉既然已经找回，还请前辈撤了洪水，还百姓一个安宁。”
夫诸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的海面上随处可见浮尸和木头。海里的鱼也尽数翻了上来，露出白惨惨的肚子。
她眼睛闪了闪，又变回安静的黑色，喃喃道：“我都做了些什么……”
为了夺回自己的孩子，她利用自己御水的能力，引着海里的水冲垮了堤岸，还将魔气融入水中，使得水里的生灵都窒息而死。
无数无辜的生灵都因此受害了。
“这洪水撤不去。”夫诸哀伤又内疚地说，“水里沾染了魔气，再也不能孕育生命了。”
小白惊道：“那这里不就成了一片死海？”
她也愣愣地望着海面，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云清抿着嘴问：“有没有净化海水的办法？”
夫诸化成一位玄色华服的□□，朱颜青鬓，幽淡素雅。
她笑了笑，点点头说：“有。”
夫诸温柔地望着怀里的小鹿，一遍一遍地抚摸它小小的角，顺滑的脖颈，最后将手指按在了小泉的额头上，把毕生的灵力都传给了儿子。再轻轻一点，小泉就昏了过去。
她是通天地的灵兽，看出顾云清和小泉的渊源和她不同寻常的气运，这是天道眷爱的人。
夫诸对顾云清招招手，温和道：“小姑娘，你过来。”
顾云清愣了愣，踏上了水柱。
夫诸怀着无数的眷恋和温柔，再一次摸了摸小泉。“小姑娘，我可以将小泉托付给你吗？”
顾云清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她摇摇头，冷冷道：“这是你的孩子，你自己照顾。”
夫诸怀着长者的包容和智慧，看了顾云清一眼，不免摇头失笑。
真是一个别扭的小姑娘。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照顾他了。”夫诸含着笑，悠悠道：“你也喜欢小泉的，对不对？”
顾云清哼了哼，扭过头，“他太爱哭了，我才不喜欢。”
夫诸说：“他还是个孩子呀，会慢慢长大的。你可以陪着他吗？”
顾云清直直地望进她的眼里，“你要去做什么？”
为什么好像在交代遗言一样。
夫诸说：“我要去洗清身上的罪孽。”
净化这片海域的方法，就是以她的神兽之躯殉海，以神力净化魔力。
小白拉着谢介休的衣袖，低垂着眼，难过地问：“主人，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她心里愤愤不平，孩子气地嘟囔：“都怪那个皇帝，他怎么还能活得好好的？坏人做了恶，难道不用受惩罚吗？”
这一切都是因了皇帝的贪念而起，酿成的恶果却要夫诸来偿还。她也是受害者呀。
谢介休负手而立，任由腥咸的海风将他的袍脚吹得猎猎作响。
“海里有夫诸的魔气，死去的魂灵染了魔气，就会成为刀劳鬼，受困在此，投不了胎。只有她殉了海，才能平复死灵的怨气。”
谢介休摸摸她的道士头，叹口气，“世间哪能事事如意呢？”
尽管万般不舍，夫诸还是将小泉交给了顾云清。她郑重地屈膝给他们行了礼，“多谢诸位活命之恩，妾身永世不敢忘。”
谢介休点点头，拱手道：“前辈不必多礼。”夫诸深明大义，愿意舍身补过，他心里也是敬佩的。
夫诸也温婉地笑了，轻轻揉了揉顾云清的头，“小姑娘，小泉还多劳你照顾了。”
她变回黑鹿，乘着逐渐升高的水柱，飞到了空中，无限留恋地看了看熟睡的儿子，她头也不回，直往月亮飞去了。
在圣洁的月光照耀之下，她有头到脚，慢慢褪去了邪恶的黑色，变成了和月光一样的雪白。
“我夫诸做下的错事，愿一力承担，绝不推诿。殒命之前只有一事不甘。我愿以永恒不灭的灵魂和生命，诅咒东华皇帝代代不得好死！”
一瞬间夫诸的身上光芒大绽，灿烂的白光让人炫目，她就从容优雅地携着满身星光，坠入海中。漫天都是点点莹莹的光，缓缓而落。
小白不知不觉已经眼角湿润，她摊开掌心，接住了散落下来的光点，白色的光闪烁了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滴纯净的水。
海面上升起许多透明的灵魂，他们排着队，都朝着西方去了。翻肚皮的鱼扭了个身子，又甩着尾巴游动起来。好像刚刚只是打了个盹儿。
漆黑的海水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缓缓退去，腐烂腥臭的气味也消失了。
早晨的太阳拥着朝霞从海边升起，将蔚蓝的海水印成橙红。
一切都好起来了。
三人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这盛大的告别，生与死，爱与恨，尽数消弥在无声的海水中。
一道金光从海面缓缓升起，跃动着，翻腾着，慢慢来到谢介休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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