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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鸿蒙龟(求订阅)

诸天万族苏宇 老鹰吃小鸡 10300 Aug 8, 2021 2:26:0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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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李讲公穷邸遇侠客(下)   
    话分两头,却说房德老婆贝氏,昔年房德落薄时,让他做主惯了。
    到今做了官,每事也要乔主张。
    此番见老公唤了两个家人出去,一连十数日不见进衙,只道瞒了他做甚事体,十分恼恨。
    这日见老公来到衙里,便待发作。
    因要探口气,满脸反堆下笑来,问道:“外边有何事,久不退衙?”
    房德道:“不要说起,大恩人在此,几乎当面错过。
    幸喜我眼快瞧着,留得到县里,故此盘桓了这几日。
    特来与你商量,收拾些礼物送他。”
    贝氏道:“那里什么大恩人?”
    房德道:“哎呀!你如何忘了?
    便是向年救命的畿尉李相公,只为我走了,带累他罢了官职。
    今往常山去访颜太守,路经于此。
    那狱卒王太也随在这里。”
    贝氏道:“元来是这人么?
    你打帐送他多少东西?”
    房德道:“这个大恩人,乃再生父母,须得重重酬报!”
    贝氏道:“送十匹绢可少么?”
    房德呵呵大笑道:“奶奶到会说耍话,恁地一个恩人,这十匹绢送他家人也少!”
    贝氏道:“胡说!你做了个县官,家人尚没处一注赚十匹绢。
    一个打抽丰的,如何家人便要许多?
    老娘还要算计哩!如今做我不着,再加十匹,快些打发起身!”
    房德道:“奶奶怎说出恁样没气力的话来?
    他救了我性命,又赍赠盘缠,又坏了官职,这二十匹绢当得甚的?”
    
    贝氏从来鄙吝,连这二十匹绢,还不舍得的,只为是老公救命之人,故此慨然肯出,他已算做天大的事了。
    房德兀自嫌少,心中便有些不悦,故意道:“一百匹何如?”
    房德道:“这一百匹只够送王太了。”
    贝氏见说一百匹还只够送王太,正不知要送李勉多少?
    十分焦躁道:“王太送了一百匹,畿尉极少也送得五百匹哩!”
    房德道:“五百匹还不够!”
    贝氏怒道:“索性凑足一千何如?”
    房德道:“这便差不多了。”
    贝氏听了这话,向房德劈面一口涎沫,道:“啐!想是你失心风了!做得几时官,交多少东西与我?
    却来得这等大落!恐怕连老娘身子卖来,还凑不上一半哩!那里来许多绢送人?”
    房德看见老婆发喉急,便道:“奶奶有话好好商量,怎就着恼!”
    贝氏嚷道:“有甚商量,你若有,自去送他,莫向我说。”
    房德道:“十分少,只得在库上撮去。”
    贝氏道:“啧!啧!你好天大的胆儿!库藏乃朝廷钱粮,你敢私自用得的!倘一时上司查核,那时怎地回答?”
    房德闻言,心中烦恼道:“话虽有理,只是恩人又去的急,一时没处设法,却怎生处?”
    坐在旁边踌躇。
    
    谁想贝氏见老公执意要送恁般厚礼,就是割身上肉,也没这样疼痛,连肠子也急做千百段!顿起不良之念,乃道:“看你枉做了个男子汉,这些事没有决断,如何做得大官?
    我有个捷径法儿在此,到也一劳永逸。”
    房德认做好话,忙问道:“你有甚么法儿?”
    贝氏答道;“自古有言:大恩不报。
    不如今夜觑个方便,结果了他性命,岂不干净!”
    只这句话,恼得房德彻耳根通红,喝道:“你这不贤妇!当初只为与你讨匹布儿做件衣服不肯,以致出去求告相识,被这班人诱去入伙,险些儿送了性命!若非这恩人,舍了自己官职,释放出来,安得今日夫妻相聚?
    你不劝我行些好事,反教伤害恩人,于心何忍!”
    贝氏一见老公发怒,又陪着笑道:“我是好话,怎到发恶!若说得有理,你便听了;没理时,便不要听,何消大惊小怪。”
    房德道:“你且说有甚理?”
    贝氏道:“你道昔年不肯把布与你,至今恨我么?
    你且想,我自十七岁随了你,目逐所需,那一件不亏我支持。
    难道这两匹布,真个不舍得?
    因闻得当初有个苏秦,未遇时,合家伴为不礼,激励他做到六国丞相。
    我指望学这做故事,也把你激发。
    不道你时运不济,却遇这强盗,又没苏秦那般志气,就随他们胡做,弄出事来。
    此乃你自作之孽,与我什么相干?
    那李勉当时岂真为义气上放你么?”
    房德道:“难道是假意?”
    贝氏笑道:“你枉自有许多聪明,这些事便见不透。
    大凡做刑名官的,多有贪酷之人,就是至亲至戚,犯到手里,尚不肯顺情。
    何况他与你素无相识,且又情真罪当,怎肯舍了自己官职,轻易纵放了重犯?
    无非闻说你是个强盗头儿,定有赃物窝顿,指望放了暗地去孝顺,将些去买上嘱下。
    这官又不坏,又落些入已。
    不然,如何一伙之中,独独纵你一个?
    那里知道你是初犯的穷鬼,竟一溜烟走了,他这官又罢休。
    今番打听着在此做官,可可的来了。”
    房德摇首道:“没有这事。
    当初放我,乃一团好意,何尝有丝毫别念。
    如今他自往常山,偶然遇见,还怕误我公事,把头掉转,不肯相见,并非特地来相见。
    不要疑坏了人。”
    贝氏又叹道:“他说往常山乃是假话,如何就信以为真。
    且不要论别件,只他带着王太同行,便见其来意了。”
    房德道:“带王太同行便怎么?”
    贝氏道:“你也忒杀瞢懂!那李勉与颜太守是相识,或者去相访是真了。
    这王太乃京兆府狱卒,难道也与颜太守有旧去相访?
    却跟着同走。
    若说把头掉转不来招揽,此乃冷眼觑你,可去相迎?
    正是他奸巧之处,岂是好意?
    如果真要到常山,怎肯又住这几多时。”
    房德道:“他那里肯住,是我再三苦留下的。”
    贝氏道:“这也是他用心处,试你待他的念头诚也不诚。”
    
    房德原是没主意的人,被老婆这班后话一耸,渐生疑惑,沉吟不语。
    贝氏又道:“总来这恩是报不得的!”
    房德道:“如何报不得?”
    贝氏道:“今若报得薄了。
    他一时翻过脸来,将旧事和盘托出,那时不但官儿了帐,只怕当做越狱强盗拿去,性命登时就送。
    若报得厚了,他做下额子,不常来取索。
    如照旧馈送,自不必说。
    稍不满欲,依旧揭起旧案,原走不脱,可不是到底终须一结。
    自古道:先下手为强。
    分若不依我言,事到其彼,悔之晚矣!”
    房德闻说至此,暗暗点头,心肠已是变了。
    又想了一想,乃道:“如今原是我要报他恩德,他却从无一字题起,恐没心肠。”
    贝氏笑道:“他还不曾见你出手,故不开口,到临期自然有说话的。
    还有一件,他此来这番,纵无别话,你的前程,已是不能保了。”
    房德道:“却是为何?”
    贝氏道:“李勉至此,你把他万分亲热,衙中人不知来历,必定问他家人,那家人肯替你遮掩?
    少不得以直告之,你想衙门人的口嘴,好不利害,知得本官是强盗出身,定然当做新闻,互相传说。
    同僚们知得,虽不敢当面笑你,背后诽议也经不起。
    就是你也无颜再存坐得住!这个还算小可的事。
    那李勉与颜太守既是好友,到彼难道不说?
    自然一一道知其详。
    闻得这老儿最是古怪。
    且又是他属下,倘被遍河北一传,连夜走路,还只算迟了。
    那时可不依旧落薄,终身怎处!如今急急下手,还可免得颜太守这头出丑!”
    房德初时,原怕李勉家人走漏了消息,故此暗地叮咛王太。
    如今老婆说出许多利害,正投其所忌,遂把报恩念头,撇向东洋大海。
    连称:“还是奶奶见得透,不然,几乎反害自己。
    但他来时,合衙门人通晓得,明日不见了,岂不疑惑?
    况那尸首也难出脱!”
    贝氏道:“这个何难?
    少停出衙,止留几个心腹人答应,其余都打发去了。
    将他主仆灌醉,到夜静更深,差人刺死。
    然后把书院放了一把火烧了,明日寻出些残尸剩骨,假哭一番,衣棺盛殓。
    那时人只认是火烧死的,有何疑惑!”
    房德大喜道:“此计甚妙!”
    便要起身出衙。
    那婆娘晓得老公心是活的,恐两下久坐长谈,说得入港,又改过念来,乃道:“总则天色还早,且再过一回出去。”
    房德依着老婆,真个住下。
    有诗为证:   
    猛虎口中剑,长蛇尾上针。
    
    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自古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房德夫妻在房说话时,那婆娘一味不舍得这绢匹,专意撺唆老公害人,全不提防有人窥听。
    况在私衙中,料无外人来往,恣意调唇弄舌。
    不想家人路信,起初闻得贝氏十分焦躁,便覆在间壁墙上听他们争多竞少,直至放火烧屋,一句句听得十分仔细,到吃了一惊。
    想道:“原来我主人曾做过强盗,亏这官人救了性命,今反恩将仇报,天理何在?
    看起来这般大恩人,尚且如此,何况我奴仆之辈。
    倘稍有过失,这性命一发死得快了!此等残薄之人,跟他何益。”
    又想道:“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署,何不救了这四人,也是一点阴骘。”
    却又想道:“若放他们走了,料然不肯饶我。
    不如也走了罢!”
    遂取些银两藏在身边,觑个空,悄悄闪出私衙,一径奔入书院。
    只见支成在厢房中烹茶,坐于槛上,执着扇子打盹,也不去惊醒他,竟踅入书室,看王太时,却都不在,止有李勉正襟据案而坐,展玩书籍。
    路信走近案前,低低道:“相公,你祸事到了!还不快走,更待几时?”
    李勉被这惊不小,急问:“祸从何来?”
    路信扯到半边,将适才所闻,一一细说,又道:“小人因念相公无辜受害,特来通报,如今不走,少顷便不能免祸了!”
    李勉听了这话,惊得身子犹如吊在冰桶里,把不住的寒颤,向着路信倒身下拜道:“若非足下仗义救我,李勉性命定然休矣!大恩大德,自当厚报,决不学此负心之人。”
    急得路信答拜不迭,道:“相公不要高声,恐支成听得,走漏了消息,彼此难保!”
    李勉道:“但我走了,遗累足下,于心何安?”
    路信道:“小人又无妻室,待相公去后,亦自远遁,不消虑得。”
    李勉道:“既如此,何不随我同往常山?”
    路信道:“相公肯收留小人,情愿执鞭随镫!”
    李勉道:“你乃大恩人,怎说此话?”
    遂叫王太,一连十数声,再没一人答应。
    跌足叫苦道:“他们都往那里去了?”
    路信道:“待小人去寻来。”
    李勉又道:“马匹俱在后槽,却怎处?”
    路信道:“也等小人去哄他带来。”
    急出书室,回头看支成已不在槛上打盹了。
    路信即走入厢房中观看,却也不在。
    原来支成登东厕去了。
    路信只道被他听得,进衙去报房德,心下慌张,复转身向李勉道:“相公,不好了!想被支成听见,去报主人了,快走罢!等不及管家矣。”
    李勉又吃一惊,半句话也应答不出,弃下行李,光身子,同着路信踉踉跄跄抢出书院。
    
    做公的见了李勉,坐下的都站起来。
    李勉两步并作一步,奔出了仪门外。
    见有三骑马系着,是俟候县令、主簿、县尉出入的。
    路信心生一计,对马夫道:“李相公要往西门拜客,快带马来!”
    那马夫晓得李勉是县主贵客,且又县主管家分付,怎敢不依,连忙牵过两骑。
    李勉刚刚上马,王太撞至马前,手中提着一双麻鞋,问道:“相公往何处去?”
    路信接口道:“相公要往西门拜客,你们通到那里去了?”
    王太道:“因麻鞋坏了,上街去买,相公拜那个客?”
    路信道:“你跟来罢了,问怎的?”
    又叫马夫带那骑马与他乘坐,齐出县门,马夫在后跟随。
    路信分付道:“顷刻就来,不消你随了。”
    那马夫真个住下。
    
    离了县中,李勉加上一鞭,那马如飞而走。
    王太见家主恁般慌促,且不知要拜甚客。
    行不上一箭之地,两个家人也各提着麻鞋而来,望见家主,便闪在半边,问道:“相公往那里去?”
    李勉道:“你且莫问,快跟来便了。”
    话还未了,那马已跑向前去,二人负命的赶,如何跟得上,看看行近西门,早有两人骑着牲口,从一条巷中横冲出来。
    路信举目观看,不是别人,却是干办陈颜,同着一个令史,二人见了李勉,滚鞍下马声喏。
    路信见景生情,急叫道:“李相公管家们还少牲口,何不借陈干办的暂用?”
    李勉暗地意会,遂收缰勒马道:“如此甚好!”
    路信向陈颜道:“李相公要去拜客,暂借你的牲口与管家一乘,少顷便来!”
    二人巴不能奉承得李勉欢喜,指望在本官面前,增添些好言语,可有不肯的理么?
    连声答应道:“相公要用,只管乘去。”
    等了一回,两个家人带跌的赶到,走得汗淋气喘,陈颜二人将鞭缰递与两个家人上了马,随李勉趱出城门。
    纵开丝缰,二十个马蹄,如撒钹相似,循着大路,望常山一路飞奔去了!正是:   
    折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话分两头。
    且说支成上了东厕转来,烹了茶,掺进书室,却不见李勉。
    只道在花木中行走,又遍寻一过,也没个影儿,想道:“是了,一定两日久坐在此,心中不舒畅,往外闲游走了。”
    约莫有一个时辰,还不见进来。
    走出书院去观看,刚至门口,劈面正撞着家主。
    元来房德被老婆留住,又坐了一大回,方起身打点出衙,恰好遇见支成。
    问:“可见路信么?”
    支成道:“不见,想随李相公出外闲走去了。”
    房德心中疑虑,正待差支成去寻觅,只见陈颜来到。
    房德问道:“曾见李相公么?”
    陈颜道:“方才在西门遇见。
    路信说要往那里去拜客。
    连小人的牲口都借与他管家乘坐,一行共五个马,飞跑如云,正不知有甚紧事?”
    房德听罢,料是路信走漏消息,暗地叫苦。
    也不再问,复转身原入私衙。
    报与老婆知得。
    那婆娘听说走了,到吃一惊道:“罢了,罢了!这祸一发来得速矣。”
    房德见老婆也着了急,慌得手足无措,埋怨道:“未见得他怎地!都是你说长道短,如今到弄出事来了。”
    贝氏道:“不要慌!自古道:一不做,二不休。
    事到其间,说不得了。
    料他去也不远,快唤几个心腹人,连夜追赶前去,扮作强盗一齐砍了,岂不干净。”
    
    房德随唤陈颜进衙,与他计较。
    陈颜道:“这事行不得,一则小人们只好趋承奔走,那杀人勾当,从不曾习惯,二则倘一时有人救应拿住,反送了性命。
    小人到有一计在此,不消劳师动众,教他一个也逃不脱!”
    房德欢喜道:“你且说有甚妙策?”
    陈颜道:“小人间壁,一月前有一个异人搬来居住,不言姓名,也不做甚生理,每日出去吃得烂醉方归。
    小人见他来历跷蹊,行迹诡秘,有心去察他动静。
    忽一日,有一豪士青布锦袍跃马而来,从者数人,径到此人之家,留饮三日方去。
    小人私下问那从者宾主姓名,都不肯说。
    有一个悄对小人说:”那人是个剑侠,能飞剑取人之头,又能飞行,顷刻百里。
    且是极有义气,曾与长安市上代人报仇,白昼杀人,潜踪于此。
    ‘相公何不备些礼物前去,只说被李勉谋害,求他报仇,若得应允,便可了事。
    可不好么?
    “房德道:”此计虽好,只恐他不肯。
    “陈颜道:”他见相公是一县之主,屈己相求,定不推托。
    还怕连礼物也未必肯受哩!“贝氏在屏风后听得,便道:”此计甚妙!快去求之。
    “房德道:”将多少礼物送他?
    “陈颜道:”他是个义士,重情不重物,得三百金足矣。
    “贝氏一力撺掇,就备了三百金礼物。
    
    天色傍晚,房德易了便服,陈颜、支成相随,也不乘马,悄悄的步行到陈颜家里。
    原来却住在一条冷巷中,不上四五家邻舍,好不寂静。
    陈颜留房德到里边坐下,点起灯火,向壁缝中张看,那人还未曾回。
    走出门口观望,等了一回,只见那人又是烂醉,东倒西歪的撞入屋里去了。
    陈颜奔入报知,房德起身就走。
    陈颜道:“相公须打点了一班说话,更要屈膝与他,这事方谐。”
    房德点头道:“是。”
    一齐到了门首,向门上轻轻扣上两下。
    那人开门出问:“是谁?”
    陈颜低声哑气答道:“本县知县相公,在此拜访义士。”
    那人带醉说道:“咱这里没有什么义士。”
    便要关门。
    陈颜道:“且莫闭门,还有句说话。”
    那人道:“咱要紧去睡,谁个耐烦!有话明日来说。”
    房德道:“略话片时,即便相别。”
    那人道:“既如此,到里面来。”
    三人跨进门内,掩上门时,引过一层房子,乃是小小客坐,点将灯烛荧煌。
    房德即倒身下拜道:“不知义上驾临敝邑,有失迎迓。
    今日幸得识荆,深慰平生。”
    那人将手扶住道:“足下一县之主,如何行此大礼!岂不失了体面?
    况咱并非什么义士,不要错认了。”
    房德道:“下官专来拜访义士,安有差错之理?”
    教陈颜、支成将礼物献上,说道:“些小薄礼,特献义士为斗酒之资,望乞哂留。”
    那人笑道:“咱乃闾阎无赖,四海为家,无一技一能,何敢当义士之称?
    这些礼物也没用处,快请收去!”
    房德又躬身道:“礼物虽微,出自房某一点血诚,幸勿峻拒!”
    那人道:“足下蓦地屈身匹夫,且又赐恁般厚礼,却是为何?”
    房德道:“清义士收了,方好相告。”
    那人道:“咱虽贫贱,誓不取无名之物。
    足下若不说明白,断然不受!”
    房德假意哭拜于地道:“房某负戴大冤久矣!今仇在目前,无能雪耻。
    特慕义士是个好男子,有聂政、荆轲之技,故敢斗胆叩拜阶下。
    望义士怜念房某含冤负屈,少展半臂之力,刺死此贼,生死不忘大德!”
    那人摇手道:“我说足下认错了,咱资身尚且无策,安能为人谋大事?
    况杀人勾当,非通小可,设或被人听见这话,反连累咱家,快些请回!”
    言罢转身,先向外而走。
    
    房德上前,一把扯住道:“闻得义士素抱忠义,专一除残祛暴,济困扶危,有古烈之风。
    分房某抱大冤,义士反不见怜,料想此仇永不能报矣!”
    道罢,又假意啼哭。
    那人冷眼瞧了这个光景,只道是真情,方道:“足下真个有冤么?”
    房德道:“若没大冤,怎敢来求义士?”
    那人道:“既恁样,且坐下。
    将冤屈之事并仇家姓名,今在何处?
    细细说来。
    可行则行,可止则止。”
    两下遂对面而坐,陈颜、支成站于傍边。
    房德捏出一段假,反说:“李勉昔年诬指为盗,百般毒刑拷打,陷于狱中,几遍差狱卒王太谋害性命,皆被人知觉,不致于死。
    幸亏后官审明释放,得官此邑。
    今又与王太同来挟制,索诈千金。
    意犹未足,又串通家奴,暗地行刺事露。
    适来连此奴挈去,奔往常山,要唆颜太守来摆布。”
    把一片说话,妆点得十分利害。
    那人听毕,大怒道:“原来足下受此大冤,咱家岂忍坐视!足下且请回县,在咱身上,今夜入常山一路,找寻此贼,为足下报仇!夜半到衙中复命。”
    房德道:“多感义士高义!某当秉烛以待,事成之日,另有厚报。”
    那人作色道:“咱一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个希图你的厚报?
    这礼物咱也不受。”
    说犹未绝,飘然出门。
    其去如风,须臾不见了。
    房德与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连声道:“真异人也!”
    权将礼物收回,待他复命时再送。
    有诗为证:   
    报仇凭一剑,重义藐千金。
    
    谁谓奸雄舌,能违烈士心?
    
    话分两头。
    且说王太同两个家人见家主出了城门,又不拜甚客,只管乱跑,正不知为甚缘故。
    一口气就行了二十余里,天色已晚,却又不寻店宿歇。
    那晚乃是十三,一轮明月,早已升空:“趁着月色,不顾途路崎岖,负命而逃。
    常恐后面有人追赶,在路也无半句言语,只管趱向前去。
    约莫有二更天气,共行了六十多里,来到一个村镇,已是井陉县地方。
    那时走得口中又渴,腹内又饥,马也渐渐行走不动。
    路信道:”来路已远,料得无事了,且就此觅个宿处,明日早行。
    “李勉依言,径投旅店。
    谁想夜深了,家家闭户关门,无处可宿。
    直到市梢头,见一家门儿半开半掩,还在那里收拾家伙,遂一齐下马,走入店门。
    将牲口卸了鞍辔,系在槽边喂料。
    路信道:”主人家,拣一处洁净的,与我们安歇。
    “店家答道:”不瞒客官说,小店房头,没有个不洁净所在,如今也止空得一间在此。
    “教小二拿灯引入房中。
    李勉向一条板凳上坐下,觉得气喘吁吁。
    王太忍不住问道:”请问相公,那房县主倦倦苦留,后日拨夫马相送,从容而行,有何不美?
    却反把自己行李弃下,犹如逃难一般,连夜奔走,受这般劳碌!路管家又随着我们同来,是甚意故?
    “李勉叹口气道:”汝那知就里?
    若非路管家,我与汝等死无葬身之地矣!今幸得脱虎口,已谢天不尽了,还顾得什么行李、辛苦?
    “王太惊问其故。
    李勉方待要说,不想店主人见他们五人五骑,深夜投宿,一毫行李也无,疑是歹人,走进来盘问脚色,说道:”众客长做甚生意?
    打从何处来,这时候到此?
    “李勉一肚子气恨,正没处说,见店主相问,答道:”话头其长,请坐下了,待我细诉。
    “乃将房德为盗犯罪,怜其才貌,暗令王太释放,以致罢官。
    及客游遇见,留回厚款。
    今日午后,忽然听信老婆谗言,设计杀害,亏路信报知逃脱,前后之事,细说一遍。
    
    王太听了这话,连声唾骂:“负心之贼!”
    店主人也不胜嗟叹。
    王太道:“主人家,相公鞍马辛苦,快些催酒饭来吃了,睡一觉好赶路。”
    店主人答应了出去。
    只见床底下忽地钻出一个大汉,浑身结束,手持匕首,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吓得李勉主仆魂不附体,一齐跪倒,口称:“壮士饶命!”
    那人一把扶起李勉道:“不必慌张,自有话说。
    咱乃义士,平生专抱不平,要杀天下负心之人。
    适来房德假捏虚情,反说公诬陷,谋他性命,求咱来行刺。
    那知这贼子恁般狼心狗肺,负义忘恩!早是公说出前情,不然险些误杀了长者。”
    李勉连忙叩下头去,道:“多感义士活命之恩!”
    那人住道:“莫谢莫谢,咱暂去便来。”
    即出庭中,耸身上屋,疾如飞鸟,顷刻不见。
    主仆都惊得吐了舌,缩不上去,不知再来还有何意?
    怀着鬼胎,不敢睡卧,连酒饭也吃不下。
    有诗为证:   
    奔走长途气上冲,忽然床下出青锋。
    
    一番衷曲殷勤诉,唤醒奇人睡梦中。
    
    再说房德的老婆见丈夫回来,大事已就,礼物原封不动,喜得满脸都是笑靥。
    连忙整备酒席,摆在堂上,夫妻秉烛以待,陈颜也留在衙中。
    俟候到三更时分,忽听得庭前宿鸟惊鸣,落叶乱坠,一人跨进堂中。
    房德举目看时,恰便是那个义士,打扮如天神一般,比前大似不同,且惊且喜,向前迎接。
    那义士全不谦让,气愤愤的大踏步走入去,居中坐下,房德夫妻叩拜称谢。
    方欲启问,只见那义上怒容可掬,照地掣出匕首,指着骂道:“你这负心贼子!李围尉乃救命大恩人,不思报效,反听妇人之言,背思反噬。
    既已事露逃去,便该悔过,却又假捏虚词,哄咱行刺。
    若非他道出真情,连咱也陷于不义。
    剐你这负心贼一万刀,方出咱这点不平之气!”
    房德未及措辨,头已落地。
    惊得贝氏慌做一堆,平时且是会说会讲,到此心胆俱裂,一张嘴犹如胶漆粘牢,动弹不得。
    义上指着骂道:“你这泼践狗妇!不劝丈夫为善,反唆他伤害恩人,我且看你肺肝是怎样生的!”
    托地跳起身来,将贝氏一脚踢翻,左脚踏住头发,右膝捺住两腿。
    这婆娘连叫:“义士饶命!今后再不敢了。”
    那义士骂道:“泼贱淫妇!咱也到肯饶你,只是你不肯饶人。”
    提起匕首向胸膛上一刀,直剖到脐下。
    将匕首街在口中,双手拍开,把五脏六腑,抠将出来,血沥沥提在手中,向灯下照看。
    道:“咱只道这狗妇肺肝与人不同,原来也只如此,怎生恁般狠毒!”
    遂撇过一边,也割了首级,两颗头结成一堆,盛在革囊之中,揩抹了手上血污,藏了匕首,提起革囊,步出庭中,逾垣而去。
    正是:   
    此人义胆包天地,豪气雄心动鬼神。
    
    再说李勉主仆在旅店中,守至五更时分,忽见一道金光,从庭中飞入,众人一齐惊起,看时正是那义士,放下革囊,说道:“负心贼已被咱剖腹屠肠,今携其首在此!”
    向革囊中取出两颗首级。
    李勉又惊又喜,倒身下拜道:“足下高义,千古所无!请示姓名,当图后报。”
    义上笑道;“咱自来没有姓名,亦不要人酬报。
    前咱从床下而来,日后设有相逢,竟以‘床下义上’相呼便了。”
    道罢,向怀中取一包药儿,用小指甲挑了少许,弹于首级断处,举手一拱,早已腾上屋檐,换之不及,须臾不知所往。
    李勉见弃下两个人头,心中慌张,正在摆布。
    可霎作怪!看那人头时,渐渐缩小,须臾作为一搭清水,李勉方才放心。
    坐到天明,路信取些钱钞,还了店家,收拾马匹上路。
    说话的,据你说,李勉共行了六十多里方到旅店,这义上又无牲口,如何一夜之间,往返如风?
    这便是前面说起,顷刻能飞行百里,乃剑侠常事耳。
    那义上受房德之托,不过黄昏时分,比及追赶,李勉还在途中驰骤,未曾栖息。
    他先一步埋伏等候,一往一来,有风无影,所以伏于床下,店中全然不知。
    此是剑术妙处。
    
    且说李勉当夜无话,次日起身,又行了两日,方到常山,径入府中,拜谒颜太守。
    故人相见,喜随颜开,遂留于衙署中安歇。
    颜太守也见没有行李,心中奇怪,问其缘故。
    李勉将前事一一诉出,不胜骇异。
    过了两日,柏乡县将县宰夫妻被杀缘由,申文到府,原来是夜陈颜、支成同几个奴仆,见义士行凶,一个个惊号鼠窜,四散潜躲,直至天明,方敢出头。
    只见两个没头尸首,横在血泊里,五脏六腑,都抠在半边,首级不知去向,桌上器皿,一毫不失。
    一家叫苦连天。
    报知主簿、县尉,俱吃一惊,齐来验过。
    细询其情,陈颜只得把房德要害李勉,央人行刺始末说出。
    主簿、县尉,即点起若干做公的,各执兵器,押陈颜作眼前去捕获刺客。
    那时哄动合县人民,都跟来看。
    到了间壁,打将入去,惟有几间空房,那见一个人影。
    主簿与县尉商议申文,已晓得李勉是颜太守的好友,从实申报,在他面上,怕有干碍。
    二则又见得县主薄德,乃将真情隐过。
    只说半夜被盗越入私衙,杀死县令夫妇,窃去首级,无从捕获。
    两下周全其事,一面买棺盛殓。
    颜太守依拟,申文上司。
    那时河北一路,多是安禄山**,知得杀了房德,岂不去了一个心腹,倒下回文,着令严加缉获。
    李勉闻了这个消息,恐怕缠到身上,遂作别颜太守,回归长安故里。
    恰好王钱坐事下狱,凡被劾罢官,尽皆起任。
    李勉原起畿尉,不上半年,即升监察御史。
    
    一日,在长安街上行过,只见一人身衣黄衫,跨下白马,两个胡奴跟随,望着节导中乱撞。
    从人呵喝不住。
    李勉举目观看,却是昔日那床下义士,遂滚鞍下马,鞠躬道:“义士别来无恙?”
    那义士笑道:“亏大人还认得咱家。”
    李勉道:“李某日夜在心,安有不识之理?
    请到敝衙少叙。”
    义士道:“咱另日竭诚来拜,今日不敢从命,倘大人不弃,同到敝寓一话何如?”
    李勉欣然相从。
    并马而行,来到庆元坊,一个小角门内入去。
    过了几重门户,忽然显出一座大宅院,厅堂屋舍,高耸云汉,奴仆趋承,不下数百。
    李勉暗暗点头道:“真是个异人!”
    请入堂中,重新见礼,分宾主而坐。
    顷刻摆下筵席,丰富胜于王侯。
    唤出家乐在庭前奏乐,一个个都是明眸皓齿,绝色佳人。
    义士道:“随常小饭,不足以供贵人,幸勿怪!”
    李勉满口称谢。
    当下二人席间谈论些古今英雄之事,至晚而散。
    次日李勉备了些礼物,再来拜访时,止存一所空宅,不知搬向何处去了?
    嗟叹而回。
    后来李勉官至中书门下平章事,封为国公。
    王太、路信亦扶持做个小小官职。
    诗云:   
    从来恩怨要分明,将怨酬恩最不平。
    
    安得剑仙床下士,人间遍取不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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