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菲利克斯

　　东城区。
　　繁华的港口，冒着滚滚黑烟的工业区仍在一刻不停的生产。
　　成批的钢铁经过加工，滚出机床在被麻木不堪的工人经过流水线拼装，成为一个个具有价值的产品。随着流水线继续流向后方装箱，被车辆运向它该去的地方。
　　无数原材料涌入进来，进而变成更加具有价值的东西，泰拉最先进的生产力正在改造着世界本来物质的样貌。
　　至纯源石作为能源，也是最有说服力的货币，甚至要比赤金都更胜一筹。就是因为它能驱动远远超过任何个体改造自然的力量——工业。
　　精致的弯刀一批批的捆装成摞，匀称的机械弩被拼装完毕，无数弩箭在空地堆成高山，透露出那么几丝耐人寻味的味道。
　　厂房是开放式的，战争的气息也在这里感染着驻足观看的人。
　　一门门崭新的源石火炮在这个工厂中诞生，令这里的源石密度达到了极高的程度。高温铸造的炮管需要源石供能，机器之间密切的配合也将源石粉尘无形的扩散到空气中，将一切的一切变得更糟。
　　整个厂房内都浸润在源石粉尘中，但是整个厂房内却没有哪怕一个奴隶戴上任何防护器具。
　　工人和奴隶混杂的堆在一起，每个人都死气沉沉，出了机器的轰鸣声和忙碌声就再无其他。
　　可笑的是，监督他们的厂头却包裹的严严实实如同新鲜出炉的木乃伊，他嫌恶的看向一个倒在地上因为吸入过多粉末而抽搐吐沫的奴隶。
　　挥了挥手，两个全副武装的城防军便将其拖走，直接扔进那正猛烈燃烧的焚化炉。令一个胆小的工人双腿发颤，险些将手放到切割机下面。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工作，如果检查，大概里面半数以上的人都会是感染者吧？
　　他们的眼神中散发着迷茫，思想被永不停止的工作所磨灭。
　　工作会使灵魂得到升华，在来世会得到应得的地位，他们被红衣法官的说辞洗脑，如此坚定的相信着。
　　有些悲哀，眼前的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只是机械化运作的蛋白质肉块罢了。
　　李澄眼睁睁的目睹着这些，眼神阴冷了半分，望着天际线隐隐飘来的流光，这座城市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阴晴不定的雨林天气似乎又要下雨了，乌云徐徐飘来。冷风吹过，令可莉莎不自觉的裹紧了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攥紧了自己的项链，让暖流能使自己舒服一点。
　　微微出神之际，手上突然一暖，史尔特尔默不作声的牵住了她，将一股股热流过渡到她的体内，驱散了那股寒意。
　　可莉莎心下微暖，有些动容：“史尔特尔小姐...”
　　“不足挂齿。”史尔特尔冷淡的偏过头去，松开手不再理会她了。
　　唔，看起来不是个心冷的人啊，反倒心思细腻的很。
　　可莉莎心里默默想着，心情复杂的看了看史尔特尔，不知道自己到底对她到底是什么看法了。
　　微叹一口气，收回了打量的视线，她也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蒙蒙细雨很快飘落，洒在街道上浮出一股冷光，有些脏乱的街道凝聚起的水洼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色，散发出一股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垃圾桶倒在地面上，垃圾洒出来泡在濯水中，几只苍蝇在那里盘旋着，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
　　她心下隐有不安，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会面场所。东城区的势力盘根交错，稍不留神就会惹出麻烦。
　　“可莉莎，城市里的工业区只集中在这里吗？”李澄突然如此发问。
　　菲林少女闻言沉思片刻，给出回答：“不一定，城市内有不少私人作坊。”
　　“四个董事会成员都在私底发展自己的势力，这个工厂只属于古兰德，不可能是城市全部的工业力量。”
　　“就据我所知，北城区的贫民窟就有不少属于喀格重工的小工厂，他们平常生产一些小零件，再由人统一送到东城区加工。”
　　李澄暗自颔首，总之现在东城区这个工业区应该是全城最大的了。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怎么才能炸了它了。
　　要不就今天晚上吧？他暗自揣度着，正好嘉维尔最近砸门砸腻歪了。
　　“您就是李澄先生？伊娜姆商会的老板对吗？”
　　眼前走来的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如此发问，他们清一色戴着高帽墨镜，从他们的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种族特征，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这么一看，李澄反倒尴尬了，朝可莉莎点了点头，让她把武器收敛起来。
　　微微挺了挺胸膛，李澄让自己显得更加威严一些：“我就是。”
　　见李澄如此说，他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呵，请这边走。”
　　可莉莎微微停顿，总感觉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窥探着自己的后背，但猛然回头却又没有任何异常。
　　她缓缓出了口气，稍稍提高警惕，跟着李澄一起走向甬道深处。
　　“要上车？”见有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面前，可莉莎蹙眉充满敌意的质问道。
　　“是的，我们为了避免风险，通常要进行一次转移。”
　　“有什么问题么？”
　　“谁知道你们...！”
　　李澄摆了摆手，打断了可莉莎：“无妨。”
　　依靠自己的力量，相信即使有什么猫腻也没什么作用，况且身边还跟着史尔特尔，简直不是一般的安心。
　　上车之际，见旁边的随从想要扶她一下，史尔特尔皱眉冷哼：“不需要。”让来人悻悻然的缩回手去。
　　经过一段不短的车程，期间李澄一直在和旁边的司机套话。
　　然而对方似乎也精通话术，周旋半天话题也只是停留在不痛不痒的阶段，没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李澄自讨没趣，兀自打了个喏。
　　兜兜转转他们来到的似乎是城市边缘，已经靠近马伦斯港口，能看得出来经过几天的破坏行动，外城区的守卫力量已经开始加强。
　　到处都是城防军的士兵，正在挨家挨户的排查着什么。
　　李澄心里有了计较，默默收回了视线。
　　车辆停在靠近港口边缘的一座寂静花园处，一座寂静的宅邸在这里静静矗立，从这里俯瞰下去甚至能直接看到城市外的景色。
　　庭院内有几个侍从正在规规矩矩的打理花草，看见李澄一行人微微低身示意。
　　“伯爵，他们来了。”敲了几下大门，几个侍从恭敬地开口。
　　“辛苦了，请进吧，远道而来的客人。”
　　仅听声音略有稚嫩，不是什么中年人的声音。李澄稍稍意外，这个偌大集团的首脑竟然不是一个运筹帷幄的长者？
　　走进这个别墅，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华贵排场，仅仅是简单的长桌外加几个规矩的普通椅子。
　　靠近窗台上点着一架随风摇曳的明灯，烛火照亮了那个身佩紫袍的菲林少年。他微微偏转视线，回首定定的将视线锁在李澄的脸上，与此同时李澄也看清了他的全面貌。
　　眉目间似乎透着不符合他年龄的冷傲，两蹙眉毛平坦的横在双眼之上，端坐在此浑身都散发出不俗的威势。即使现在面无感情，仅仅是被他凝视着也有一股淡淡的威胁感，给李澄一股被猛兽盯住的奇怪错觉。
　　在他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佩着利剑的少年，一副骑士的打扮，身着油亮的漆黑战甲。
　　可以用英俊来形容的相貌，想必配上白马就是童话故事里标准的王子了，表现出不同凡响的姿态，给李澄耳目一新的感觉。
　　两个菲林年轻人气势不凡，让李澄肃穆起来。即使没有真正试探也能感觉到紫袍菲林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连当时面对用出全力的嘉维尔都没有这种感觉，恐怕实力要更加可怕。
　　此时另一个骑士少年却是焦急万分，正在他身边努力的劝说着什么。
　　“菲利克斯！我再跟你强调一遍，你知不知道这是你最后的希望了。”
　　“如果在萨尔贡最后的产业都垮掉，那你还要依靠什么重返伦蒂尼姆？”
　　“艾伯特的话，你到底听没听进去啊？现在首都的情况并不好，自从乔治皇帝被刺杀之后。下议院的僵持尚未打破，阿斯兰之间的争端已经愈演愈烈！”
　　“每天都能冒出来几十个奇奇怪怪的，自称拥护了皇位继承人的帮派，伦蒂尼姆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我是好心大老远来劝你，你要是不趁现在的话...”
　　那紫袍少年不悦的打断了骑士少年：“够了，艾尔文，我是不是说过了！”
　　“我不在乎维多利亚由谁统治，一位德拉克红龙也好，还是他们推举出来的某个愚昧的阿斯兰也罢。”
　　“菲林在这股斗争漩涡中不可能独善其身，我父亲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我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我不会回伦蒂尼姆的。”
　　艾尔文十分失望，兀自摇了摇头：“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在萨尔贡就能做些什么吗？”
　　“呆在这里，总督不会认可你的，你还会丢掉你的上议院身份，到时维多利亚将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你要在这个野蛮的地方呆一辈子吗？这和流放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你为什么要拒绝戈达？这是最快捷的路径啊？你还把他...唉！”
　　菲利克斯冷哼一声，不去在意痛心疾首的艾尔文，微微闭了闭眼：“那也总比当一个只会投票的白痴，白白丢掉性命强得多...”
　　“还有，我不认为已经近将腐朽的奴隶产业能给我带来什么收益。”
　　他说完这些，随即一扫脸上的阴霾，嘴角微勾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打量着缓步而来的李澄。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我们的客人。”
　　旁边的艾尔文也回过头，瞬间便挺起胸膛，将手臂抬起悬在前胸朗声开口，谈吐间充满气势：“阁下万安。”
　　“这位是菲利克斯伯爵，热络内矿业的掌权人。”他伸手示意面前的这个紫袍少年。
　　听完他的介绍，李澄摆了摆手，也不和这两个人客气。大大咧咧的拉过凳子坐下，惹得艾尔文皱了皱眉，不禁呵斥道：“无礼之徒！”
　　李澄愣了愣，还没等他喷回去，菲利克斯就有些不悦：“行了，收起你那副骑士做派吧，现在已经不是曜日时代了。”
　　在李澄说话之前，菲利克斯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不适。
　　略微偏头看去，可莉莎正用着他从没见过的表情死死盯着他——那是愤恨，视线中似乎包含着滔天怒火，菲利克斯还是认出来了。
　　她的手指泛白，死死扣住剑柄，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其生吞活剥，让他轻笑出声。
　　“噗嗤，看来这个客人有点特殊。”
　　“我想想，前些天覆灭的冯克劳斯家的人，现在居然出现在我这里，嗯...”
　　菲利克斯轻叩着桌子，眼神戏谑，让李澄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但是已经悄悄将魂霄酝酿在手中，不善的瞧着他。
　　气氛刹那间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