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七章 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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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华酿本是素酒，度数低，最初发源于钱塘地带，随着漕运来到汴梁。
　　一朝进入秦楼楚馆，竟颇受文人墨客褒奖，几篇诗词下来，这酒越炒越热，又有传言，赵官家每次去樊楼会见李师师，都饮用此酒。
　　传言真假难辨，但连番炒作下来，金华酿价格日渐高企。
　　这一坛三十年陈的，作价四十五两，能买半间临街铺面，可谓天价。
　　但在这东京城内，独独不缺有钱人，金华酿依旧十分畅销。
　　陈平安拍开泥封，顿时酒气扑鼻。倒入杯中，酒浆呈琥珀色，宛如琼露。
　　一口饮尽，吧砸吧砸嘴，只觉入口棉柔，回甘凌冽，果真好酒。
　　游红妆看着他的模样，面带愠色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破案？”
　　陈平安指了指舞榭楼台，有一男一女表演，正是宁铁衣“贩卖”宁采薇的段子。
　　游红妆看了一会，回头问道：“这是你搞的鬼？”
　　“破案之事，岂能叫搞鬼？这叫舆论造势！”陈平安又饮一杯，继续低头雕刻。
　　游红妆看了会表演，又把目光集中在陈平安手里。
　　他的手指修长，颇有阳刚之气，握刀的手十分稳定，木屑随着他的动作纷纷掉落，不过片刻之后，一个人偶便已完成。
　　是个女人，身段玲珑、栩栩如生，只是脸上空白一片。
　　游红妆问道：“为何不雕刻五官？”
　　陈平安道：“活人有五官九窍，阴魂却无具象，不画脸才能用！”
　　游红妆露出鄙夷神色：“旁门左道，就会装神弄鬼。”
　　陈平安不答。
　　游红妆又道：“酒囊饭袋，你要不行，干脆认罪不丢人！”
　　陈平安也不争辩，直接把人偶五官雕了上去，与游红妆有三分神似。
　　看见桌角有一根发丝，应该是游红妆身上落下的，便捡起来卷了卷，塞入木雕之中。
　　又从怀里取出朱笔，飞速写下“游红妆”，再誊写她的生辰八字。
　　“你说我酒囊饭袋？”陈平安淡淡地问了一句，从怀里取出一根特制的银针，在木雕足底轻轻刮了刮。
　　游红妆顿觉脚心奇痒难耐，好像有人拿着刷子专门挠她足底涌泉。
　　女人的脚，在这时代可是**中的**，说严重点便相当于贞洁。
　　游红妆是江湖儿女，虽未裹脚，但也将脚看的极重，现在却被陈平安戏弄了，登时杏目圆瞪，羞恼不已，拔剑出鞘。
　　“登徒子，我砍了你！”
　　“疏忽轻视要不得，须知旁门左道也是道！”陈平安慢条斯理地收了人偶：“凶手也擅厌胜，道行比我只高不低，你这样心态，只怕会影响我破案。”
　　游红妆银牙咬碎：这流氓调戏了我，还冠上破案的名头，真是岂有此理！
　　僵持片刻，可也只能恨恨地收回长剑，把这个仇记在心里，日后再报。
　　陈平安也不管她表情，毁掉这个人偶，又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木头重新雕刻。
　　厌胜镇物，选材制作都很苛刻。
　　这块木头取自阴气浓郁的深山老林，母树是胸径二尺的百年槐树，能用的只有树心那一部分，不过成年手臂大小；
　　不仅如此，写字用的朱笔须由通灵宝物制作，颜料更要掺入千年凶妖的血；
　　而刻刀，本身便是一件法宝，品阶甚至比游红妆的宝剑更高。
　　修仙不易，但凡与道沾边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的，旁门左道也是如此。
　　游红妆被一番戏弄，虽然愤愤不已，却也不敢再小觑陈平安。
　　陈平安偷偷撇了撇嘴，说道：“你是道门中人？”
　　“慈云庵！”
　　“出家人？”
　　“你才是出家人，我是带发学艺！”
　　陈平安默默点头，暗想蔡府果然手眼通天，连尼姑庵都不放过。
　　“你的任务，除了送钱之外，就是保护我的安全，必要的时候协助擒贼。其他事情，听我安排即可！”
　　又说一会话，陈平安已经连续完成了三个人偶木雕。
　　这时，《妹妹到底价值几两》的节目已经演出结束。
　　这个节目，与风花雪月主题相悖，鸨子连续三次要求停下，都被李百歌一言拒绝，可第二个节目《铁衣绝对禽兽不如》却是没办法演出了。
　　台下本来寻欢作乐的人，现在变成了正义使者，啧啧惊叹：
　　“可怜的宁采薇，到死还要被人挖坟，可恨我有七尺之躯，却不能护她尸身。”
　　“南城的宁铁衣，竟然是如此衣冠禽兽！”
　　“旁门左道，只怕今天就要出手掘坟了吧？”
　　……
　　走出春风楼，街上依旧熙熙攘攘。
　　但与往日风月不同，今日众人谈论的，都是关于宁铁衣、宁采薇的事。
　　游红妆便明白了陈平安的打算，问道：
　　“你想挖坟？不对……你想用宁采薇的坟勾引宁铁衣？”
　　“勾引？”陈平安道：“看你浓眉大眼的，学点好词吧！”
　　游红妆忍怒，问道：“可你做的如此明显，傻子都知道这是陷阱吧？”
　　陈平安道：“对啊，傻子知道了！”
　　游红妆觉得陈平安在骂她，可她没有证据，正自气苦，又听陈平安道：
　　“你留意，看有没有人跟着我们！”
　　游红妆四下打量，果然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跟踪了两条街，正要飞身过去抓捕，又被陈平安拦住。
　　“不要打草惊蛇！”
　　陈平安满怀期待，还以为是宁铁衣或者赖头和尚，转头一看，却是个身着便衣的捕快。
　　难道展颜不死心，还想再搞点小动作？
　　这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二人背着千两白银，走街串巷，一起向陈家走去。
　　陈家住在东城，其房屋建筑虽不能和蔡府相提并论，却比周边民舍好了无数倍。
　　东京便是如此，高官富贾的隔壁可能是家徒四壁的穷鬼，官民混居、贵贱四邻，也是东京城的一大特色。
　　此时陈家朱红大门上吊着两盏灯笼，谷雨坐在门前石墩上，手撑下巴，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陈平安径直上前弹了个脑瓜崩：“傻丫头，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啥呢！”
　　谷雨惊醒：“我在等少爷！灶上有饭菜，我去热一热！”
　　“不必，我已经吃过了。这位是游红妆女侠，负责我查案期间的安全，你让吴婶给她收拾间客房！”
　　游红妆不愿住在这里，又被陈平安三言两语说服，好像不住不行。
　　谷雨自去安排不提。
　　陈平安独自走入书房，撬动墙上机关，便走入一间密室。
　　其内摆放着各种厌胜材料，有百年蟒皮、千年树心、通灵血玉、黄纸红篆……将整个房间摆的满满当当。
　　挑了块脸盆大小的黑色木头，坐下来继续雕刻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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