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进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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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走的时候，忘了把顾灵宣也放出去，白宁宁以为他也是刑侦队的一份子，因此抽抽噎噎地接着对顾灵宣播放听力。“我……我没想到岑岑姐的孩子真出事了，我，我以为，你们就是吓唬吓唬我……他今天跟我说找妈妈，我也没当回事儿，我觉得一个三岁的孩子跑不了多远……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能跑到那里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顾灵宣来到这个世界，就算学习能力超强，目前也只有个英语四级的听力水平，可是半懵半猜的，非要他听懂还得分析专业八级的一长段议论文，顾灵宣超常发挥了他三长一短选最短的强大直觉，从中间择出来了几个关键词。
“你怎么看？”大猫说。
她好像没有骗人。
由于顾灵宣本人就是一个说谎骗人的个中好手，他也深谙诈供和被诈供者的心理压力，按照当前的学位水平，他应该能算得上是一个犯罪心理学专业硕士的优秀毕业生。于是硕士同学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面无表情地递到了白宁宁的面前。
是谁？
她既然说了没想到孩子真的会跑到那个地方，说明那孩子并不是第一次去那个隐蔽的地方，如果不是第一次去，那么他以前是被谁带着去的那里？而且一个三岁的小孩，得经历过多少次同样的路线才能“精确无误”地跑到相同的地方，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重复强化记忆，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事情。
白宁宁没注意到审讯方式突然从现场提问变成了卷面问答的形式，接着一抽一噎地把听力的难度加到了托福的程度：“是宋姐，是她，一定是她，呜呜呜……我也不知道她什么心思，我当时就不应该信她……都是我，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岑岑姐的孩子，我对不起她，都是我的错，我……我不该……”
顾灵宣递了张帕子给白宁宁，示意她歇歇，别哭断了气，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听的顾灵宣头都快炸了。
陈墨在监视器的面前幸灾乐祸，幸好从古至今都是一片国土，好歹师承一脉，不然换一个外国友人来做下听力测试，就白宁宁这段话说清楚了，给他三个选项，问他一个问题，三分之一的几率，陈墨敢打保票外国友人一定选不对。
下列对话中谁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A、作者自己
B、宋姐
C、作者自己和宋姐
就是，那块帕子有点眼熟……陈墨眼皮跳了跳，那是他买来准备讨好老头子的限量版的围巾……那个姓顾的把它裁了……
陈墨不知道的是，姓顾的在他家里没有一丝一毫见外的想法，他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拿一块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布料应该不必再跟陈墨赘述了，反正陈墨家里装潢十分气派，虽说小了点，可住起来体验感竟然也还不错，也就委委屈屈住下了。
陈墨要是知道顾灵宣嫌弃他们家那一整栋的房子“有点小”，估计得气得嘹亮地冲着顾灵宣唱出那句“掀起了你的头盖骨～”。
白宁宁许是有些受宠若惊，抽噎了一下然后安静了一会，接着说话的时候就像一个思春的少女，除了有时候还是带着哭的时间过长遗留下的“后遗症”肩膀跟着抽两下之外，别的都挺正常的，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一树梨花春带雨。
陈墨看着顾灵宣在360度无死角拍谁谁丑的监控中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暗自叹了一口气：熙熙攘攘，皆为色往……
“宋姐说她可怜……然后就让我帮帮她，说是只有她和岑岑姐的儿子关系好一点，蒋亮可能看在他们夫妻的情分上不和她离婚……于是我就制造机会，经常把孩子带出来，让宋姐和孩子‘培养感情’，我……我也没想到，他能失足落水里去啊，我以为是他和宋姐在一起，”白宁宁说着说着又有些低泣，“我以为是宋姐叫他出去，然后把他带回家，蒋亮说不定能把孩子留下让宋姐养着……我……”
蒋亮死亡的事实，白宁宁并不知情！
所以说，白宁宁这个女孩自以为自己“伟大”地“行侠仗义”，能够挽留一个家庭和一个可怜的女人，可是她却始终没有怀疑过，可怜的女人是否真正可怜。
她拜读了这么多的武侠名著，空有一腔热血想抛洒出来成就她的“英雄梦”，可是她从来都没想过别人会把她当成一把尖锐的刀，用来完成自己的梦。她也从来没想过，别人用刀的后果，差一点就要让刀独自承担。ωww.五⑧①б０.℃ōΜ
冤有头债有主，杀人的是刀，可是用刀的却是另有其人。
是宋小琴？
白宁宁看见白纸上醒目的四个大字，突然就被这样残酷而又真实的事实击中了，木然地看着顾灵宣深黑色的眸子。
她一开始想不通，她认为她口中的宋姐可怜极了，于是尽最大的力量同情她。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一个人只有把自己的境遇说得十分惨痛，将自己的地位置于不幸之上，别人才会怀有怜悯之心去对待她。
而不自觉的，怜悯是对于遭遇比自己惨的人生的莫大同情，一旦产生了这种感情，就会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姿态放高，“指点江山”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偏爱她一些。
也就是这样，给那些“可怜的人”惯了一身的臭毛病，摆出了一副我可怜我有理的嘴脸强制别人“积德行善”。
白宁宁觉得她眼中的宋姐再可怜不过。
“你说，这些……都是……阴，阴谋？宋姐……一开始……就是想要害了岑岑姐的孩子？”白宁宁眼睛的焦距逐渐开始凌乱，最终也不知道究竟落在了哪里。
顾灵宣简单明了的四个字就在她心里凝聚成了一个答案，宋小琴是杀人凶手，而她就是帮凶。
可是……宋小琴今天一整天，都在局里关押着！
眼下已经是晚上了，太阳大爷似的早早的就歇班不干了，只留下他们这些公务员没黑没白地完成“长治久安”的大业。
宋小姐，你伪装的还真好啊，无辜？委屈的妻子？可真是够可怜的啊。
陈墨抓着物证组在那个偏僻的河的栅栏上提取到的血液，深沉地看着关押着宋小琴的那个尚且还明亮的地方。河堤的围栏是被人故意破坏的，应该是用家用的铁锯一类的工具，可是不巧的是，做破坏的那个人“恰好”把自己伤着了。
智者千虑，终有一疏。犬牙差互的痕迹上，沾染了一些血迹，虽然被人擦拭过，但是血迹还是渗透到了围栏上断口处。
经过化验，是宋小琴的血液。
宋小琴表演了一出蒋亮将要抛弃妻子的戏码，用来获得白宁宁的信任和同情，然后以和侯岑的孩子培养感情为由，把作案现场定在了隐蔽的河堤旁，毕竟每一年都有不少溺水“儿童”，令人叹息。
只不过，今天她并没有作案时间。
陈墨摸了摸下巴，既然当事人在这里，干脆就直接去问她好了。
正好小吴快步跑过来，陈墨瞧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吐出他的信子给小吴撒个毒，就被小吴拽着跑到了宋小琴的审讯室里。
“祖宗，怎么了，你得先跟我通个气儿啊，我进去也好知道怎么问她，干什么你这是光天化日拉拉扯扯的，萌萌呢萌萌！哎我说……你们不能听我……”
“哎呀陈队，来不及了，你去看看吧，那谁，宋女士不太正常。”
陈墨在审讯室的外边受了一波艺术的熏陶，先体会到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写意手法：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夜色多么好～
该说不说，这宋小琴唱起歌来还挺好听的，打小老爷子逼着他学这个学那个，本来陈墨对音乐还有点爱好，可是自打老爷子非要他学以后，就再也不愿意碰这些玩意儿，当时就把它们都划为了最讨厌的东西之一，给它们安了个残害幼小无知花朵的名头，就私自判了无期。
他虽然不怎么会听这些“阳春白雪”，却也没少做过一些场面上的评价，宋小琴唱的不一定说真有多么好听，可听着还算舒服，陈墨认为让他舒服就是好的。
就是在审讯室里的这个人听起来倒是一头雾水，这是个什么震耳欲聋的唱法？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格律平仄通通不对，这个时候的人对音律的审美怎么退化成了这个样子？用他今天刚学会的话就是辣耳朵，他原本只听了一句辣眼睛，靠着语境悟出来这原来跟味觉没什么关联，然后又无师自通编出了这句“辣耳朵”。
顾灵宣本来还想从宋小琴的口中拿到一些他想要的东西，可惜高山流水，伯牙另有其人。
除了看见宋小琴张嘴闭嘴以外气度还算不错以外，其他就是个小学鸡的段位。
“小学鸡”这个词儿是中午路佳贼兮兮地看一块薄薄的黑色方块发出的这种赞叹，手指时不时地往上戳一戳，然后气得路佳直吼现在的小学生都不用上课的吗？看来是假期里警察叔叔做好事做少了，没把寒假作业都给他们送回去。
路佳这个人还是比较好的，顾灵宣看见他以后就在心里给路佳盖了个“乐于助人，多管闲事”八个大字的章，心满意足地顺了他一眼。
陈墨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小学鸡”的声音就那样不上不下地吊着，缓缓地竟然流出泪来。
宋小琴也没怎么有感觉的样子，任凭泪水顺着眼角向嘴角流动，像是意识到了从眼角流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甘霖，反而经过人体的发酵有些咸味，有些涩，都不是正常人的味觉爱好区，可是宋小琴却是恍然未觉，依然默默品尝，仿佛是在品鉴高原上下来的冰酒一样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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