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家主

　　云消雾散，始见光明。当第一缕晨光投下时，山间洋馆的最后一丝明火正巧被扑灭。
　　大汗淋漓、灰头土脸的布莱斯奋力撞开那扇已成焦炭、看不出原本奢华雕纹的木门，借着灰蒙蒙的晨光，看到布满暗红色污垢的地面上，两具保存完好的尸体紧紧相拥，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他们的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就像正在做着一场美梦。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艾德蒙德·法兰用尽全身力气，来到了雪琴夫人的身旁，清理了身旁的易燃杂物，与心上人共赴冥河。
　　“对母亲和鲍里斯先生而言，这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一直以来，布莱斯只是被当作复仇的棋子，从未得到过真正的爱，但当一切尘埃落定，他站在这一对苦命鸳鸯前，却生不出丝毫怨意，唯有无尽的遗憾与思念。
　　“你打算怎么办？”雷蒙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间炼狱般的惨象。
　　布莱斯呼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就让他们葬在一起吧。”
　　这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然而现在，没有人能够指责他。
　　弗洛萨被‘污染’背刺，艾迪遭神器反噬，莉莉安崩溃失智坠楼，雪琴求而不得自缢……便是没有得到弗洛萨的传位，布莱斯在客观上也已是唯一合法合情的博肯继承人了。
　　就在这时，他的裤脚被轻轻拉了拉，低头一瞧，滑滑小子正举着一枚脏兮兮的徽记，隐约可见被灰尘埋没的金色光辉。
　　这正是象征着家主地位的博肯家徽——在闪电被弗洛萨掳走时，布莱斯随手将其掷向了窗外钢铠鸦造出得混乱气流，不料它却阴差阳错地落到了高塔下雪琴夫人的房间，先一步静待布莱斯的到来，简直就像是命运的安排。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雷蒙认出了滑滑小子手上的雄鹰徽记，略微有些失神。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布莱斯拿起徽记，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朝雷蒙咧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这是父亲和闪…尼菲劳聍教会我的道理。”
　　他默然凝望了母亲几秒，随而坚定地转身离去，穿过那扇隔绝死亡与新生的木门，走入了晨曦中。
　　门外，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挤着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他们惶恐不安，窃窃私语，议论着不知被倒过多少手的传言。不过，这些传言倒也并非空穴来风，因为直到现在，他们亲眼见过的博肯家族成员，也就只有布莱斯了。
　　布莱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深呼吸了几口，奋力向天空抛出了姆克鹰的精灵球。
　　“咻——”
　　姆克鹰的清啼刺破了黎明的沉寂，也平息了天空之下不安的躁动。女仆长玛利亚眼神陡然明亮起来，连忙提起有些破损的裙摆，站到了众人的最前面：
　　“各位，请安静下来，布莱斯少爷会解答你们的困惑。”
　　作为女仆长，玛利亚理所当然地出席了弗洛萨的寿宴。凭借爱管侍的超能力保护，她成功在钢铠鸦掀起的‘暴风’中存活了下来，并很快从836和雷蒙口中得知了后续的事态发展。
　　她不知道神器的存在，但却亲眼见证了弗洛萨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布莱斯，后者也是浩劫之后唯一存活下来的博肯子嗣。八面玲珑的玛利亚明白，如果想保住现有地位甚至更进一步，她就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效忠布莱斯，抱紧这根参天巨木。
　　唯一令她不安的是，布莱斯似乎不愿接任家主之位，而是想继续旅行收集徽章。一旦局面如此发展，她对自己竞争家族代理大权毫无信心。
　　好在，三少爷终归是想通了。
　　布莱斯环视着鸦雀无声的场地，将擦净的博肯家徽缓缓举到了胸前。
　　“这是噩梦般的一夜。”布莱斯无力地垂下胳膊，“生命是如此脆弱……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几乎毁灭了一切。我的父亲、母亲、兄长、姐姐，还有你们的朋友、亲人…昨天还热情地同我们打着招呼，现在却已阴阳两隔。”
　　座下传来隐约的啜泣声，玛利亚也顺势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幸运亦或不幸，我们活了下来，那么，我们就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对逝者的哀思与牵挂。
　　“从现在起，我，布莱斯·博肯，博肯家族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将接任父亲弗洛萨·博肯的家主之位，带领大家走出创痛，重建辉煌……”
　　“这家伙倒还真从他爹那里学到了点东西。”道奇慵懒地缩在化梦怀中，一边看着布莱斯临场表演，一边往自己嘴里扔着颗状的宝可梦口粮。
　　闭口不提弗洛萨等人的真正死因，将一切归因于“不知起因”的突发大火，能提出异议的人要么与自己处于同一阵营，要么永远合上了嘴……这正是艾迪构筑的完美剧情，却是尽数便宜了布莱斯。
　　阿伦薇娅倒是个未知变量，不过，至少目前，她对动摇布莱斯的地位没有兴趣，在帮忙灭火后，立刻就动身告辞，或许是回家复命去了。
　　这场看似临时起意的演讲实际上并非临时起意。数台摄像机早已从各个角度对准了布莱斯现在的位置，无论他最终选择接受或是逃避，这段录像都会成为最真实的一手资料。
　　因此，只有名侦探雷蒙跟随布莱斯进了屋，并在其演讲时充当背景板，而身份特殊的道奇、化梦和836则窝身在摄像死角中，悠然充当吃瓜观众。
　　化梦随手从道奇的宝可梦零食袋中抓了一把，塞入口中，顶着道奇的白眼评价道：“希望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本心。”
　　权力和财富，从来都是腐化一个人的毒药。
　　“那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反正神器已经不在博肯手上，随他去吧。”道奇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倒是看着台上雷蒙朝自己挤眉弄眼，忍不住笑了笑，“话说，经此一役，国际刑警看来要迎来两名新成员了。”
　　“我拒绝。”化梦毫不犹豫地开口道。
　　道奇嘴角弯了弯：“我说的是凯特和雷蒙。”
　　化梦表情一僵，知道这只可恶的图图犬又在故意捉弄自己——哪有把训练家和他的宝可梦分开计数的啊！
　　“说是新成员，其实是下线吧。”化梦又猛抓了一把零食。
　　道奇望着空空荡荡的零食袋，伸手抠出了最后一小块：“这样说倒也没错……话说，我的毛好吃吗？”
　　“噗——”
　　零食争夺战就这样落下帷幕——眼见自己不是对手，道奇居然往袋子里扔了一搓狗毛！
　　“你俩干嘛呢？”836刚一回来就见化梦喷出一大口不明褐色物质，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有敌人突然袭击。
　　“没~事，耿大先生呛着了。”道奇没好气地故意拉长着音调。
　　836肩上的凯特完成了即时翻译。
　　“没事就好。话说道奇，我们接下来怎么打算？”836扔开背包，毫不避讳地坐到了化梦身旁，“刚刚去确认过了，那俩警察还不赖，没让那个杀人狂趁乱跑了。如果我们就此打道回府，至少也算不上空手而归。”
　　潜台词是，猎人J已经跑得没边，追踪的线索也断了，要不干脆回去算了？
　　如果猎人J心一狠，一头扎进入冬的切锋高原，就这点人力，恐怕也是做无用功。
　　“我接下来会前往切锋市。”化梦适时开口道。
　　“那就拜托你了。”道奇一拍化梦大腿，起身投向836的怀里，甩了甩刚刚有点知觉的腿，“我已经开始怀念祝庆市的繁华了。”
　　“……接下来，关于应对外界媒体，希望大家记住如下几条……”
　　布莱斯仍在滔滔不绝地做着演讲，化梦拍了拍身上的狗毛，准备起身，忽然心念一动。
　　“我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化梦绷着脸说道。
　　道奇又翻了个白眼，没有吐槽这拙劣的借口。
　　化梦顺着突然涌出的记忆，绕过几处被烧得焦黑的围墙，在微醺的晨风吹拂下，找到了立于初阳中的大狗。
　　“至少这次，你还记得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