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千五百三十四章：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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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袭白衣翩然而至，自带一股卓然无双的气质，一出现就将所有人都震慑得不敢动弹分毫。
他们亲眼看着卓无双从吊桥上落下，跌入山谷中去，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他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如何能不震惊。
卓无双并非独自出现，他手上还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两人落地后，那小女孩立刻挣脱卓无双的手，一路小跑着来到姜离身边，关切地问道：“仙女姐姐，你没事吧？”
姜离看了小女孩一眼，惊讶道：“小萱？你怎么来了？”
“我来保护你。”小萱那张小脸摆出一幅认真的表情，看得姜离心头一暖。
小萱是有莘之野外有凤村一户穷苦人家的孩子，姜离以前没少帮助她，她竟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能在这样的危难的关头出现在姜离面前，说出要保护她的话。仅这份知恩图报的善心，便胜过了世间大多数人。
姜离忍着身体的疼痛，伸手抱了抱小萱，说道：“好孩子，我没事的。这里危险，你快点离开。”
“我不走。”小萱倔强地摇了摇头，“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仙女姐姐你有难了，该换我来保护你了。”
看着小萱那倔强的小表情，姜离仿佛看到了自己，她不由得轻轻笑了笑，这一笑带动了体内阴遁之气，她顿时疼得直皱眉。
小萱看到她难受的样子，顿时急了，她转头朝卓无双喊道：“大叔，你快来帮帮仙女姐姐。”
卓无双听到她的呼喊，果真走上前去，伸掌按在姜离背心，输入真气替姜离驱散了体内那股阴遁之气。
姜离身上的痛楚大为缓解，她看了卓无双一眼，在莘野古城里两人就打过照面了，当时他们还是对手，姜离差点被他捉住，没想到现在他竟会帮助自己。
“多谢。”姜离道。
卓无双没有答话，小萱抢着开口道：“仙女姐姐，这位卓大叔就是我请来帮你的，在洛阳城里也是他救了我，他可厉害了，带着我从山下一路就飞上来了。有他在，你不用害怕坏人欺负你。”
姜离朝着小萱淡淡一笑，心想：这位卓大叔是为了宝藏而来，他要是知道有莘之野的宝藏早就被她施散给周边的穷苦人家，大概会气得杀人吧。
庄克一直在旁边注视着卓无双，他深知卓无双是个棘手的人物，在敌友未明的情况下，静观其变乃是上策。
在听到小萱说，卓无双是她请来帮助姜离的，而卓无双本人也没有否认，他顿时静不下来了。
庄克道：“卓大侠，你想找的宝藏就在这庙堂之中。”
卓无双看了庄克一眼，被庄克恐怖骇然的脸庞惊得皱眉，答道：“是吗？那又怎样呢？”
“我只想告诉你，我对宝藏没有兴趣，我为复仇而来，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我不妨碍你寻宝，也请卓大侠不要妨碍我报仇。”庄克道。
为了稳住卓无双，庄克选择放弃宝藏。
卓无双是那支寻宝队伍的带领人，所以庄克和姜离都认为卓无双来有莘之野是为了宝藏，又哪里会想到，其实卓无双并非为了宝藏而来。
卓无双也懒得去解释，他回应庄克道：“你恐怕报不了仇了。”
“卓大侠这是什么意思？”庄克问道。
卓无双指了指小萱，说道：“你刚才也听到她说的话了，她现在是我的雇主，她要保护她的仙女姐姐，我当然也要协助她。”
“你不是刺客么？怎么改行当保镖了？”庄克讽刺道。
“不错，我是刺客，所以我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杀人，帮她杀掉所有想要伤害她仙女姐姐的人。”卓无双也毫不客气。
卓无双这话完全没把庄克放在眼里，换作平日庄克肯定就和他开打，不过他刚和洛尘打完，现在再和卓无双动手，实在没什么信心能取胜。
庄克想了想，不得不再次做出让步，道：“一个小女孩能给你多少酬金？我出十倍雇你，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把人交给你如何？”
卓无双摇了摇头，说道：“你当我是什么？那种为钱卖命的刺客？她给我的东西你给不起，你还没有资格雇我。”
不知道为什么，卓无双很讨厌庄克，他的脸、他身上那股阴恻恻的气息都让卓无双感到厌烦，卓无双不想和他过多废话，直接就把话给说死了。
庄克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人物，迫于眼前形势才不得不一再把话说得低下，可卓无双却毫不领情，这顿时激怒了他。
“别以为我真的怕你，真动起手来，你也不见得就能赢我。”庄克怒道。
“是吗？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我若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卓无双针锋相对。
此后双方无言，只有风声猎猎，在这山间来回飘荡。
半个时辰前，卓无双被朱先生一箭射落山谷。
卓无双毕竟是天下无双的刺客，不仅有一身超强武艺，更有着应对各种危险情况的经验。
从吊桥上落下来后，他立刻脱了外衣撑在自己头上做成滑翔伞，以此来减缓下落的速度。等落到山下时，下落速度已经慢了许多。
这样的速度对寻常人而言仍难求生，但对身负绝世武艺的卓无双却已足够。再加上卓无双的运气也够好，山谷下刚好有大量枝繁叶茂的树木缓冲，他先是落在树上，再从树上滑下，最后竟是毫发无损地落地。
这时候小萱刚好也在树林之中，卓无双突然从天而降，小萱吓了一跳，后面看清这从天上落下来的人，竟然就是洛阳城里救了自己的恩人，小萱才松了口气。
那日被卓无双救下小萱后，小萱立刻从德济堂买了治母亲和村里人病的药，然后迅速赶回了有凤村，母亲和村里人服下药后身体果然好转。
这时候那些寻宝的江湖人士都聚集在栾川县附近，有凤村里也多了不少江湖人士，小萱从那些江湖人士嘴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周天子宝藏、有莘之野的消息，知道这些人很可能会伤害到那位住在有莘之野里的仙女姐姐。
母亲常常教导她，做人要知恩图报。仙女姐姐平日常常帮助她们这些穷苦人家，现在仙女姐姐有难了，她也该帮助仙女姐姐才是。
怀着报恩的心态，小萱不顾危险来到了有莘之野。进出有莘之野的道路除了莘野古城，另外还有一条隐秘通道，仙女姐姐以前曾经带她走过一次，她凭着记忆从那条隐秘道路走进了有莘之野。
然而有莘之野很大，中间山林密布，在没有人带路的情况下，小萱一个十岁的孩子根本就找不到方向，她很快就在树林里迷了路。
正着急的时候，卓无双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看到卓无双，小萱像是看到了救星，她抱着卓无双的手就不放，“好心大爷，求求你了，你带我去找仙女姐姐吧，外面有坏人要来找仙女姐姐的麻烦，我得赶快给她报信。”
卓无双一头雾水，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小萱口中的那位仙女姐姐应该就是住在有莘之野里的遁甲门传人，很可能就是他在莘野古城里遇到的那名女子。
“你来迟了，那些人已经和你的仙女姐姐打过照面了。”卓无双告诉小萱。
“那你能帮我去救仙女姐姐吗？”小萱满怀期望的看着卓无双。
“你就不怕我也是来害你仙女姐姐的人？”卓无双问道。
“不会的。”小萱坚定的点了点头，“你和那些坏人不一样，你是好人。”
好人，这是一个十岁女孩对卓无双的评价。
卓无双这一生行事还算磊落坦荡，但毕竟是个刺客，手上沾满了鲜血。就算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在他看来都是该死的，却也不能就此否定他是个屠夫的事实。
一个屠夫又怎能被称之为好人？江湖中的人只会敬他、畏他，但绝不会把他归类为良善之辈，就连他自己都不会认同。
小女孩毕竟年幼，在他的世界里只要单纯的好坏。周寻威胁她所以周寻是坏人，那些跟周寻一起寻宝的也是坏人，卓无双帮助了他所有卓无双是好人，哪怕卓无双也是前来寻宝的，他依然是个好人，可以相信可以托付的好人。
这样的评价无疑是片面的，可在卓无双听来，却也感到十分温暖。
为了说服卓无双，小萱向他讲述了那个帮助自己的仙女姐姐的故事，试图向卓无双证明，仙女姐姐是个一心帮助穷苦人家的好人。听了小萱的话后，卓无双对有莘之野里那对避世的遁甲门男女的看法渐渐有了改变。
“你会帮我吗？”小萱轻声地问道。
卓无双笑了笑，道：“我是名刺客，要雇佣我可是很贵的。”
小女孩眼前一亮，她把身上仅有的那几文钱摸了出来，捧到卓无双眼前，“给你，这是我所有的钱了，如果不够，等我以后挣了钱再给你，好么？”
“我不要钱。”卓无双道。
“那你要什么？”小萱好奇道。
卓无双看到小萱头上沾了一朵淡黄色的蔷薇花，应该是他从树上掉下来时落在她头上的。他将蔷薇花从小萱头上摘下来，说道：“就它了。”
“什么？”小萱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朵花就是报酬，从现在起你是我的雇主了。”卓无双道。
小萱笑了起来，笑容是那样的灿烂，“我就知道，大爷你果然是个好人。”
好人吗？也许吧！他的确不是为了有莘之野的宝藏而来，现在知道他们用宝藏来帮助周边穷苦人家后，对这个宝藏更没兴趣了。
他还是得和那两位遁甲门的传人见一面，向他们打听贪狼爪的下落。另外朱先生偷袭他这件事，也得讨个说法。
既然这样，顺便做次好人帮助小萱又有何不可呢？她是个好孩子，不能让她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别叫我大爷了，我姓卓，你叫我卓大叔吧。”
“好的，卓大叔。”
“走吧，咱们去找你的仙女姐姐。”
山顶上，卓无双和庄克沉默对视了许久。
事已至此，双方不分个胜负也说不过去了。
“布阵！”庄克大喝一声，他手下七人立刻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他身前。
庄克提一口气，将挥掌将阴遁之气注入北斗强化阵中，层层传递强化后，云龙再次出现。
这一次的云龙明显比前一次要小了许多，庄克已先和洛尘打了一场，力量损耗极大，如今他体内阴遁之气不足平日三分之一，能够逼出云龙就已是极限。
卓无双看着那条在空中翻腾的阴寒云龙，面色微变。他朝着云龙一指，浩然剑气自指尖喷薄而出。
这一抹剑气直直地刺在云龙龙首上，同样都是无形之气，剑气与阴遁之气纠缠在一起，阴遁之气所驾驭的苍云一阵凌乱，云龙龙首模糊了许多。等到阴遁之气将剑气逼散，云龙才重新清晰起来。
经过短暂试探，卓无双看出来这由阴遁之力驾驭的云龙看着声势浩大，其实就是一种驭气功夫，跟他所发剑气也没什么两样。
看庄克那中气不足的样子，这云龙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这种虚有其表的阵势，他只需一剑就能破之。
庄克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所以赶紧操控云龙朝卓无双扑去，试图尽快解决卓无双。
卓无双很清楚庄克在想什么，他不慌不忙地闪躲起来，每次都在云龙即将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才移开身形，气得庄克连连挥手狂舞，将本就所剩无多的阴遁之力接连被注入云龙之中，很快就把体内剩余的力量全部榨干。
等到庄克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卓无双骤然一跃，跳到云龙龙首前方，抬手便将早已蓄力许久的右手骈指成剑，刺中龙首眉心处。
浩然剑气从指尖不断灌入云龙体内，剑气如一只进击的猎豹，迅速穿透了云龙绵长的身躯，又自龙尾射出。
剑气贯穿云龙身体的同时，也彻底瓦解了云龙体内那股阴遁之力，失去阴遁之力引导，云龙“嘭”一声爆炸，然后随风而散。
卓无双果真一剑就破了云龙，庄克感觉到体内力量一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他手下七人也因力量消耗过大，纷纷晕倒在地。
果真是强大的对手，有这么个强大的对手在，仇是报不了了。虽然庄克极不甘心，但他毕竟识时务，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趁着现在卓无双没对自己起杀意，早点离开才是上策，一会要是姜离鼓动那小丫头让卓无双来杀他，他想走都跑走了了。
庄克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胸前掉出一把银亮的钢爪。
看到那钢爪，卓无双眼前一亮。
爪身由精钢所铸，爪柄是昆吾白木雕刻而成，爪柄上有奇门铭文。没错，这正是他奉命寻找的贪狼爪。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苦苦寻找的贪狼爪，原来在庄克手上。
卓无双立刻朝庄克冲了过去，察觉到卓无双进逼过来，庄克以为卓无双要来杀他，顿时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地上的贪狼爪了，站起身来夺路便逃。
等到卓无双停下脚步，捡起地上的贪狼爪，庄克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刚想松口气，耳畔突然传来洛尘的呐喊，“庄克，受死吧！”
斜眼一看，洛尘竟不知何时能动弹了，正一脸杀气地朝自己追来。
卓无双与庄克对峙、较量这段时间，洛尘也没闲着，一直在悄悄运气冲破阴遁之力对自己的封锁。
等到卓无双打败庄克，他也破开了阴遁之力的封锁。看到庄克想逃，知道这次要是再让庄克逃走，此生也许再无为师门复仇的机会，于是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强行运气朝庄克冲了过去。
洛尘和卓无双不一样，他对庄克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让他靠近，庄克必死。
庄克眼见自己跑不过他就要被追上，这时朱祖正好躺在自己脚下不远，他赶紧抓起朱祖挡在自己与洛尘之间。
洛尘一掌打在了朱祖身上，掌上阳遁之力迅速渗入朱祖体内，朱祖闷哼一声，顿时昏了过去。
几乎同时，洛尘的身子也一阵摇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的身体受损严重，又强行运气伤人，出手过后，自己也受到了阳遁之力的反噬。
庄克看出洛尘撑不住了，仇人就在自己眼前，此时不杀更待何时！他立刻挥掌朝洛尘头上打去。
眼看庄克的掌就要击在洛尘额头，关键时候洛尘突然一偏头，庄克的掌最终落在了洛尘肩头。
洛尘伸出右手死死抓住庄克的手，同时抬起头来，雪亮的眼眸中有仇恨之火在熊熊燃烧。
他太了解庄克睚眦必报的性格，知道自己若在他眼皮下撑不住，他一定会忍不住出手偷袭。
所以他打向朱祖的那一掌只用了三分之一的力道，自己受到的阳遁反噬之力也没有那么夸张，一半是真一半却是故意装出来给庄克看的。
抓住洛尘后，庄克左手立刻跟进，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把体内剩余的阳遁之力一丝不剩地全部灌入庄克体内。
阳遁之力在庄克体内疯狂肆虐，灼热的气浪瞬息之间就把庄克的五脏六腑蒸熟。
只听他胸前传来“嘭”地一声，血肉像喷泉一样从胸口涌了出来，溅了洛尘满脸。
庄克最终还是死在了洛尘手上，他双眼空洞地倒了下去，这场纠缠七年的师门恩怨，今天总算彻底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