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第六章奇阁聚首

　　大明皇宫的朝堂大殿静安殿旁有一处二层楼的简陋房舍，素白的桦木搭建，难得有青砖为基。这幅样子放在京城都只能算得上一般，放在这金碧辉煌的宫中绝对是最破旧的地方，可它偏偏占地十亩，比门下省的衙门还要大，楼顶只比静安殿大顶矮上五尺，是皇宫中第二高的建筑，它与静安殿身处同一台基，要进入此楼必先登上百级台阶，楼前悬匾向来是皇帝亲笔，这座楼更换匾额仿佛也成了皇帝登基的一件重大礼仪。
　　从没有人因为他的破旧简约而看不起它，就凭它的匾额上写着“奇阁”二字。没错，这就是号称大明六部之外的第七座衙门的奇阁。
　　景月看着独立于大殿一侧与中书省门下省遥相呼应的楼阁，再看看楼前悬挂的匾额。“空有骨，却无神。典型的临帖过多，读书太少。”
　　他声音虽小，朱宇却听在耳中，回头瞪了他一眼。
　　景月不知道匾额是谁的墨宝，但看到朱宇这幅模样，只好快步赶上走近奇阁。
　　“不知道朝廷怎么想的，让一个小毛孩儿做奇侠令。奇侠令空了这么久，就算是奇侠之首墨侠常道南都不曾有这等待遇，他算老几。”
　　“嘿，好歹也派个地藏境哪怕是玄宇境的老前辈，让一个玉黄境的晚辈在面前耀武扬威，这滋味怎么想都不好受。”
　　“都别发牢骚了，谁让我们自己没本事要靠着朝廷庇护。你看看那些镇守一方的大侠，直接拒绝了朝廷的征召不也没生出什么事？”
　　“唉，老子虽然是最后一路奇侠，但好歹也是玄宇境的武人。景月我是听说过，前一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三秋公子嘛！刚说死掉了，现在就要来当老子的老大。不是说他能接下剑圣的三分剑气？我就不信这个邪，老子的裂空锤也不是吃素的。”见没人应和他，赶忙扯了扯一旁的陆之千，“嘿，我说长生鬼，我可是听说你在鬼市有救驾之功，肯定也见到了景月，他人怎么样，武功高不高强。”
　　陆之千看他尴尬，答道：“我没见他出手，一会儿你试试。等他进来你就大喊一声‘爷爷裂空锤李元术在此’，你看看他什么反应。”说着，他还学着身形矮胖的李元术做了个金鸡独立的动作，惹得场上一片大笑。
　　“切！”李元术掂了掂袖子中的流星锤，暗忖：“要不是打不过你，非要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看来一会儿只能收拾景月找回面子了，只希望那个六扇门叫韩星风不要插手。”想到这里，他用余光打量着一身玄衣轻甲手中提着个精致皮囊的韩星风。
　　韩星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冷冽目光立刻扫了过去，吓得李元术立刻收敛目光。
　　韩星风冷笑一声，目光定格在门口走入的几个身影。“臣韩星风参见皇上，魏阁老。”
　　“见过皇上，见过魏阁老。”身后十八人皆是安静下跪，见礼声洪亮非常。
　　朱宇满意点头，淡淡道：“平身。”
　　景月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些奇侠，刚刚在门外他们的话还是听到一二的，这般肆无忌惮地看不起自己，看来后面的苦日子有的过了。别说让他们帮自己铲除慕雨阁，他们不难为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真靠奇侠令的身份压制他们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朱宇和魏东河走进去安然落座。倒是景月的座位早就被别人占了去，还好在一个陌生人旁边有一张空座，他挤过去落座，但已经偏离主座太远，丝毫体现不出他奇侠令的身份。
　　“诸位，小弟不才正是景月。在座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大侠，能够位列大明的三十三路奇侠一定都是手段惊人的前辈，希望日后可以精诚合作，共同铲除慕雨阁这个毒瘤，还江湖和和朝廷一个太平。”景月姿态极低，四号看不出他有新官上任的立威之举。
　　一众奇侠都没有开口，却是同时看着落座最末的裂空锤李元术。
　　李元术眉头一皱想起了先前的大话，众人是铁了心的想看笑话，他骑虎难下只得开口道：“景……”
　　话音未落，韩星风毕恭毕敬走到景月面前，“奇侠令，您还有东西落在了六扇门，首尊大人命我送过来。”景月看着面瘫的韩星风，接过他手中崭新的皮囊。
　　“夏首尊老了老了，人倒是懂事起来，还知道给我换上新的箫囊。”正走回自己座位的韩星风回身瞪了他一眼，余光见到一脸和曦微笑的皇上，没有多话。
　　景月打开皮囊，抽出一碧一赤一短一长两根玉箫，左手一划便将腰间的竹箫放进囊中。和风流过玉箫的孔洞，欢快的音律未奏先鸣，仿佛在诉说离别多日终于回到主人手中的喜悦，众人啧啧称奇。
　　“景大侠不如为大家演奏一曲，听闻你的‘闻雨净尘’曲子独步天下，平湖百晓生都赞不绝口呢！”不知道是谁此时仍在阴阳怪气，居然让他们的顶头上司为他们演奏曲子，这一幕仿佛把景月当成了一个戏子。
　　景月没有生气，将那根赤红的长箫放回皮囊中，皮囊放在身后的椅子上，手持老伙伴碧绿玉箫，指尖跳动。
　　曲声起，音律宛如实质在空气中荡开，任是距离最远的朱宇也感到身体被音律的波动冲击的身子微微晃动，暗中的隐明卫副统领徐梦长和一众负责皇帝安全的隐明卫早就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出手。
　　曲声变，众人仿佛置身海上云端，远眺混沌未复的陆地一片尘埃，乌云聚集，雨落，尘静，此刻早已不是闻雨净尘那么简单，他们分明感受到雷霆交织成一支横亘天地的巨笔，带着一抹重墨，挥动间雨落尘消。
　　曲声止，修为最弱的裂空锤李元术头脑炸裂般疼痛，转瞬清醒，双目圆睁，瞬间起立，失声道：“这，玄宇境。”
　　另十七位奇侠后知后觉地站起来，感受着头脑炸裂之后的瞬间清醒，看着与刚刚判若两人英姿勃发的景月，目光中感情复杂，皆是无言。众所周知，破境之时一定要选择安静所在，甚至要找人护法以防打扰。这番人前破境，少之又少。
　　朱宇下意识脱口而出，“这番举止气度，与那日闯延宁宫的南宫正浩也差不许多了。”
　　“诸位，这一曲‘写雨弄尘’还是第一次完整地在人前演奏，献丑了，不知道刚刚那位想听曲的前辈听得可还满意。”
　　景月微笑着提起身后的箫囊仿佛一名剑客拿起了新铸的剑，一步步走向紧挨朱宇与魏东河的第三把交椅，他目光淡定紧紧盯着那个霸占椅子的奇侠老头儿。那人仿佛是被景月此刻的锐气击垮，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开口道：“老朽卖算翁宋知机恭贺奇侠令晋升玄宇境，领悟‘写雨弄尘’曲，武道曲道皆是再上一层楼。”说完，退到一边，景月微笑，径直坐下。
　　他打量着身旁一身破旧道袍手握算钱的老头儿，“‘卖蒜翁’也能当上大明的三十三路奇侠，恐怕中间不只是‘送了只鸡’这么简单。”卖算翁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去找另一个座位坐下，只是安静地站在景月身旁，看上去像极了管家。
　　众人一时摸不出深浅，就连地位尊崇在三十三路奇侠中排进前五的“卖算翁”都不再倚老卖老，难道是这老头儿靠着自己算命的拿手本事看出了景月的不俗之处？想到这里，众人皆是将目光看向还呆站在原地的裂空锤李元术。
　　李元术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赶忙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不再言语。
　　景月笑着摇摇头，此刻脑海中还尽是那日观巨蟒度雷劫的汹涌感悟，在他拿到玉箫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摸到了破境的契机。
　　此刻，玄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