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9章 风暴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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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来一回，陈祎就跟仵作混熟了。
    说起来，这位仵作还是陈祎的本家，知道陈祎有志于成为一名仵作之后，也没多说，直接让陈祎奉茶拜师。
    而教陈祎咏春的的吴仲素，对于弟子拜师学习其他的手艺，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交代了陈祎几句，让陈祎别落下武艺就万事了。
    没过几天，陈祎就成为了督军府旗下的见习仵作。
    上任当天，陈祎就收到了来自于师父陈笙珍藏的秘籍，成书于八百年前的《洗冤录》。
    看着手里颇有几分古意的线装书籍，陈祎百感交集：法医离现代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虽然五四运动的风波没有波及佛山，可佛山本地还是暗流涌动。
    当班的第二天，陈祎就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案子：桂系驻本地兵站的营长让人给杀了。
    还没出发，师徒两人就收到了上边的交代：死者死因不明。
    师徒二人带着工具赶到事发兵站之后，发现现场已经被兵站的大头兵破坏了，也只有尸体没有被动过。
    死者衣着整齐，瘫坐在椅子上，临死的时候表情微微有点痛苦，而且身上已经是尸斑密布了。
    陈笙上前解开死者的衣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尸斑，回头朝陈祎吩咐了一句：“死亡时间应该是子时，至于死亡方式……”
    陈笙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死者的左胸，那里有一片眼色更深的尸斑……
    “这……”陈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有点不知所措，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这是应该是内家拳留下来的！”陈祎瞥了一眼尸斑，叹了口气，“如果开胸，就可以发现，这位长官的心，已经被人碎了。”
    陈笙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便宜徒弟貌似还是一个练家子，这才回头看了看负责的军官：“长官，如果不放心，我们可以开胸，只是……”
    “就这样吧……”
    第一次出工，没能解剖尸体，这让陈祎有点失落。
    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是，当了一段时间仵作之后，陈祎发现自己的工作不仅仅是验尸，附近村镇死了人，也会找师父陈笙给入殓。
    死者为大。
    陈笙没什么怨言，陈祎也没有：闲着也是闲着。
    只是对于陈祎来说，入殓可不仅仅是入殓：入殓，意味着有很大几率触发本命被动技能，送葬。
    跟着师父入殓了一阵子之后，陈祎有点后悔了：脑袋里多了一大批“阅后即焚”的“浓缩人生小电影”。
    陈祎有轻微的强迫症，每当“小电影”图标积累到一定的阶段，都会集中观看，清理图标……
    时间一长，陈祎发现了一个问题：很多死者都有大限来临交代身后事的习惯；可是，很多时候，大多数死者都还来不及交代，就已经死亡了。
    出于好心，陈祎开发了一项新业务：替死者交代身后事。
    业务的第一单，是从告诉家属死者藏私房钱的地点开始的，死者家属对陈祎自然是感恩戴德，到处宣扬陈祎的恩情。
    久而久之，陈祎头顶上就有了光环，“通灵先生”。
    业务多了，小日子自然过得滋润起来，可陈祎却并不快乐：刚开始，死者家属的感激，还能让陈祎找到一丝满足；可时间长了，陈祎也就有点麻木了。
    而且，很多时候，死者的家属找陈笙师徒入殓的目的并不单纯；死者也并不全都是带着满足离开的……
    见识过了太多的人生百态之后，陈祎的心老了：四十岁的身体，行将就木的心，说的就是陈祎。
    当你的心老了，你的身体也会随之衰老。
    两相对照之下，陈祎怕了，因此不得不拼命地练习武术，拼命地研读医学教材……
    1920年夏天的枪炮声，打破了佛山的宁静。
    虽然老百姓都小心翼翼地躲在家里最安全的地方，可总会有不长眼睛的炮弹，呼啸着带走脆弱的生命。
    在这样的日子里，陈祎却不得不跟着师父出工了：镇子边上的一户人家，被流弹击中了，全家无一幸免。
    当师徒二人赶到时，只见到一片废墟，以及帮忙清理废墟的邻居。
    这就是革命？
    虽然革命免不了牺牲和死亡，可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小概率的不可预测，意味着命运的深渊。
    一架四口的尸体被扒出来之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师徒俩费了大半天的劲，才给这家人凑齐了身子，使他们不至于死无全尸。
    桂系的陆大帅很快就被赶走了，城头的王旗很快也就变了。
    对于本地人来说，生在广州本地的孙帝象是自己人。
    而对于陈祎来说，孙帝象则意味着麻烦：1920年的年底，陈祎被赶出了督军衙门，理由，搞封建迷信活动。
    陈祎只得放弃了油水颇丰的仵作工作，专攻入殓。而陈祎的师父陈笙，则因为资格比较老，而佛山周边又只有这么一个仵作，而得以就在衙门里。
    丢了仵作的工作，意味着可以明目张胆地解剖尸体的机会没了，虽然有点遗憾，可面对枪口，陈祎也只能忍了。
    生活重新回归“正轨”：习武、读书，外加计划外的入殓工作。
    至于铁匠铺？没人愿意到一家充满“死气”的铺子里买给活人用的生活用品。
    “做咱们这行的，难免鳏寡孤独。”
    在师父陈笙的撺掇下，陈祎开辟了副业：刻碑。
    练了将近二十年毛笔字的陈祎，书**底本就不错，要转行，也只需要多练几样字体的问题……
    佛山的局势很快就随着整个两广的安定而稳定了下来，而一直都做死人生意的陈祎，逐渐感到厌倦了。
    可拜师的时候，陈祎承诺过要给陈笙养老送终，因此就算有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勉强自己……
    当然，就算生活平淡如水，也总会有一丝涟漪。
    1921年的夏天，就在看报纸的陈祎感叹新时代即将开启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报纸角落里的讣告。
    陈祎学武道路上的领路人，形意拳的授业恩师李肃堂去世了。陈祎跟师父陈笙知会了一声，而后乘船北上。
    等陈祎赶到沪市，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李肃堂已经入土为安了。
    本来陈祎打算祭奠过之后，马上就返回南方的，可却被耽误了……
    师父李肃堂喜欢广收门徒，陈祎是知道的，可陈祎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一帮师弟，竟然在师父去世后搞出分师门祖产这么一出来。
    在沪市呆了一阵子之后，陈祎总算是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事情的起源于多年前的恩怨，师父后来收的徒弟傅长荣和薛兴国某次外出，切磋时打出火气来了。
    一着不慎落败的薛兴国不服气，拜名师，学“真传”，希望能找回场子，而师父李肃堂的去世，无疑给这位提供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