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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狭路相逢下

明末辽东从军行 辽鹰 3848 Aug 11, 2021 11:55:59 AM

    枯枝败叶下是深深的淤泥黑水,那冰冷刺骨的感觉霎时便把噶里的下半身冻得麻木难忍,情急之下想爬上来,但越是挣扎越是沉的快。再加上他的衣甲多为皮或棉制,被冰水浸透后重量激增,竟带着他直向下沉去。他也顾不得别的了,只得张口大呼救命。此时薛凯已领人加入了战斗,双方喊杀声大起,那里会有人注意他的状况。
    薛凯这些人都是老兵,没点真实本领如何能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但因为各种原因,例如欠饷、补给不足和军中**等问题,他们的战斗意志不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拚命。所以这样的老兵又俗称为老兵油子。
    现在他们就必须要拚命了,否则不干掉眼前这些敌军大伙儿谁都跑不了。结果他们真实战斗力就显现出来了,与后金军厮杀竟不落下风。再加上战斗力爆表的杨林,剩下的这些后金军很快便被砍翻在地。从尸身下流出的鲜血在地上蜿蜿蜒蜒的汇在一起,显得极为狰狞和醒目。
    其实后金军的战斗力并没有后世人们想象的那么强悍,完全是靠某些人、某些族群夸张美化吹捧出来的。实在是当时的明军太弱,衬托了他们的存在。
    蒋川这边领着人拚命用弓弩和三眼铳向北边冲来的建奴射击,希望争取更多的时间给杨林等人。但那些建奴悍不畏死,虽不时的有人中箭倒下,但剩余的人则是加速狂奔。他们见噶里率领的同伴与明军交上了手,脚下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其实杨林与噶里那些后金军交手只不过是很短的的时间,也就是说杨林和薛凯等人消灭掉这股后金军时,龚佳率领的后金军才刚刚冲到蒋川的面前。
    龚佳现在是红着眼睛的,他是眼睁睁看着同伴们被杨林等人消灭掉。可惜厚厚的积雪让他们根本无法跑的更快,而反应过来的明军用弓弩和火铳的阻击,更让他们的速度受到影响。
    “杀光这些汉狗!为噶里和阵亡的弟兄们报仇!”龚佳高举战斧,大吼着冲在众人的最前面。
    “建奴上来了,跟老子冲啊!”蒋川见龚佳在后金军中是头目的样子,手持大刀便奔他冲去。
    “杀!”龚佳见蒋川来到身前,跃起挥斧便砍。他现在整个胸膛都充斥着怒火,恨不得一斧子将对手劈成两半。这一斧子下去用了全力。
    蒋川也是血性汉子,一挥大刀硬是生生架住了龚佳的全力一击。虽然被震得双臂发麻,但并不影响他的反击。他飞起一脚直接踹向龚佳的膝盖。
    龚佳因为用力过猛,上身前倾的同时重心也跟着上移,下盘已是不稳。见蒋川一脚踹来又急又猛,只得屈身向前急滚躲过这一脚,样子极为狼狈。没想到对方紧追不放,爆喝一声大刀夹带着风声呼啸而至,那闪着寒芒的刀锋直取龚佳的脖子。
    龚佳暗叫不好。此时自己还没完全站起来,手上的战斧根本就来不及格挡。正值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后金军却冲了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长矛狠狠掷向蒋川。
    蒋川无奈只得收刀将身形后仰,一式“铁板桥”躲过长矛,而后挥刀再取龚佳。但对方早已站起身来,以战斧相迎。俩人很快战作一团。而用长矛帮龚佳解围的那名后金军,则与冲上来的其他明军厮杀在一起。双方的喊杀声在这雪夜里显得极为刺耳和惊悚。
    厮杀了一阵后,蒋川心里未免有些着急,一是怕时间久了后金军有援兵到来;二是杨林和薛凯在萨尔浒明军大败的情况下杀了二十多建奴兵,这对上面那些官老爷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严格来说是杨林以个人的勇武击杀了众多敌兵,才把被偷袭的危急局面扭转了过来,这是立下大功了。薛凯那厮不过是个上去补刀的,算不得数。按开战前朝廷发出的赏格标准,杨林是首功不仅能升官,而且最少有几十两银子的奖赏。自己这些营伍兵的月饷才不过一两银子(此饷银标准参考万历后期蓟镇、宣府等地营兵军饷),这差距也太大了,自己和弟兄们决不能一无所获啊。
    明廷给官兵征讨后金的奖赏标准是:擒斩奴尔哈赤者赏银一万两,升都指挥世袭;擒斩奴酋八大总管者赏银二千两,升指挥使世袭;擒斩奴酋十二亲属伯叔弟侄者赏银一千两,升指挥同知世袭;擒斩奴酋中军、前锋、暨领兵大头目者赏银七百两,升指挥佥事世袭;擒斩奴酋亲信、领兵中外用事、小头目者赏银六百两,升正千户世袭。(摘自《明神宗实录》万历四十七年正月乙酉记述。)
    根据以上奖赏标准虽没说擒斩建奴士卒会得多少银子,但绝不会没有赏银就是了。如果按一首级一两银子计算,那么薛凯仅仅在杨林后面跟着补刀就已经白白得到不低于十两的银子了,这让蒋川能不急吗。
    蒋川现在满脑袋想的全是赏银,看龚佳的装束就知道是一名小头目,那么这家伙的首级可要比寻常的士卒值钱多了。所以他加快手中大刀的进攻速度,一刀紧似一刀,刀刀不离龚佳的脑袋。龚佳也是凶悍的很,知道今晚难以幸免,索性抱着与敌方同归于尽的想法拚命厮杀,弄得蒋川也是手忙脚乱一时无可奈何。
    “我等速去帮忙!”杨林用青锋枪一指正在激烈厮杀的蒋川等人,向薛凯等部下大声下令道。说罢脚下加速,几息之间便杀入了战团。
    龚佳极为后悔当初贪功,没坚持自己的意见去叫援军,结果现在要全死在这。他用眼睛余光一扫,见四十多人的哨探小队已经伤亡过半,剩下的人在苦苦支撑,不禁长叹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杨林加入战团后,则让这些后金军的局势彻底变的更糟糕起来。这位年轻的明军犹如战神下凡,青锋枪所指皆是所向披靡,不断的有后金军惨叫着殒命在他的枪下,几乎无人能在他的面前走上三个回合。他的身上也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将他战甲染的全是片片的暗红色斑驳。枪上那蓬浓密的红缨在鲜血浸透下变成了一绺一绺的,上面的鲜血顺着边缘不时的向下滴落。
    随着喊杀声逐渐减弱,龚佳发现所有同伴都倒下了,只有他自己还在坚持抵抗。四周的明军手持刀枪将他围的严严实实,想逃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惜没料到这些敌人当中竟有个杀神,将自己和噶里的谋划彻底破坏。他真的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不过还没容他多想,杨林已是来到他的面前。
    杨林经过方才激烈厮杀体力也是消耗巨大,“呼哧、呼哧”的喘了一阵粗气,顺便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然后冲着龚佳邪邪一笑。最可恶的是他挽了个枪花后枪尖斜指地面,向对方吹了声极富挑衅和蔑视的口哨,随后用食指向对方勾了勾,意思是来吧,给你拚命的机会。
    “我日你祖宗!”龚佳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地侮辱,自己在牛录里虽不是第一巴图鲁(勇士),但也可跻身前十名之列。如今竟受到一个毛头小子的挑衅和蔑视,别提有多恼火了。他大喝一声手举战斧向杨林杀来。
    杨林听不懂龚佳喊的满语是什么意思,但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正待挺枪反击,却见蒋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三眼铳。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和一团白雾腾起,龚佳胸前绽放出一朵大大的血花,惨叫一声后栽倒在地顿时毙命。而从三眼铳口喷出的那团白雾随风袅袅的升上天空,逐渐飘散。
    “娘的,老子没空陪你这建奴啰嗦!去西天走好,不送!”蒋川说着把三眼铳丢给一名部下,然后便忙着清点伤亡人数。
    不一会儿,蒋川来到杨林面前,神色黯然的道:“杨哨官,弟兄们这次吃了暗亏,死了九个,伤了十二个。今晚你若是不在这里,我们都得让建奴害了不可。”
    “是啊,若不是杨哨官你武艺了得,我等今晚就麻烦了。”薛凯方才在厮杀中屁股上挨了一刀,不过好在是皮肉伤并无大碍,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到了近前才发现杨林有些异常,道:“杨哨官,你怎么了?杨哨官.....”
    “杨哨官,杨哨官.....”,蒋川和一众明军也发现了杨林的异常。
    “我、我......呕.....呕......”只见杨林脸色憋得通红,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一只手抚着肚子,另一只手锤着前胸,喉结上下急速的耸动,随即一张口“哇哇”大吐起来。
    “这是.......”,蒋川、薛凯等人面面相觊,不知道杨林怎么了。有心上前帮忙却不知如何做才好。
    过了好一阵杨林才直起身来,他用汗巾擦着嘴向众人解释道:“我说先前与马匪交过手,枪上见过血,其实都是骗人的。为的就是让两位长辈相信我的武艺能保护自己,好让我去铁背山找父兄。其实今晚我是第一次杀人,杀的人又很多,没想到这血腥气竟如此令人难忍,再加上残肢断臂满地血污,我这.......呕.....呕......”
    蒋川看着杨林又大吐特吐了一番后,急忙送上自己的水囊道:“这里是我出征前在沈阳偷着灌装的烧锅酒,基本没喝,你喝两口能冲淡些血腥气,感觉能好很多。”
    “多谢!”杨林见状抓过水囊,一仰头狠狠的灌了两大口,那火辣刺激的感觉顺着食道很快来到胃里,仿佛一团火一样让人感到温暖。随后他又将酒洒了些在衣甲上,果然如蒋川所言,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顿时减弱了很多。
    “杨哨官,你虽武艺高强,但是临敌经验还弱。铁背山现被建奴围攻,你一人前去恐怕凶多吉少,还是随我等回沈阳吧。”蒋川希望杨林能改变心意。
    薛凯也附和道:“建奴势大,杨哨官你便是铁打金刚的也难敌千军万马,不如先回沈阳再从长计议。”
    “不必再说了,铁背山我是必去的。至于我的生死,你们不必介意。人生在世,终须一死。生既是死,死既是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万物轮回、自有天命。”杨林拍了拍蒋川的肩膀,将水囊和一块银子塞到他的手里,苦笑了下道:“如果我能活着,咱们终是会再见的。这里是五两银子,替我把满仓叔的后事办了,还有铁锁叔的医药费也一并在这里了。另外还有这些建奴首级足够让你们回去得到一大笔奖赏了,我的那份就分给在此战中伤亡的弟兄们吧。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尔等速速打扫战场离开!”
    “遵命!”蒋川和薛凯躬身齐声应道。
    “一路上替我照顾好两位长辈,先谢过了!”杨林说罢翻身上马,向蒋川等人一抱拳,随后打马向东北方向行去。
    “杨哨官!”蒋川急奔数步将手中水囊抛向杨林,大喊道:“这酒你拿着,平时暖身、战时壮威!”
    “谢了,驾—!”杨林也未回身,抬手便将水囊抓住放好,向后摆了摆手,双腿一夹马腹加速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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