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初识黑帮

    袁五号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滨海的同一天，温卓然也接到了被老杰克辞退的口头信。对袁五号与十三姨偷情一事，温卓然不仅没有丝毫责怪，反倒温言宽慰，说男人粘花惹草并不稀奇，迷途不是坏事，只要心不死，一切都可从头再来。
    正是得力于温卓然的宽容与大度，才让袁五号很快从失败的低谷中走了出来，重新燃起了对美好人生追求的希望与信念。
    就在一无所有的袁五号准备重操坑蒙拐骗、敲诈勒索、明偷暗抢、巧取豪夺的旧业时，上天把一个人送到了他身边。这个人就是靠摆地摊艰难度日的周西成。
    这周西成脾气古怪，人也长得有些丑，但为人仗义，有手令人叫绝的绝活：捏泥人。人称泥人周。一团泥到他手里，他眼睛盯着你，三捏两捏，便可将你活灵活现地捏出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也能捏得栩栩如生，就跟真的一个模样。
    他爷爷是捏泥人的，他父亲也捏，算起来，这是他家祖传的绝技。
    捏泥人神乎神技，远近闻名，但这并未给他带来等同身价的钱财，倒是他妻子聂绀英，用自己辛勤赚来的钱盘了家门面，开了家名字叫西成米粉的铺子，才让他家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这聂绀英做的米粉，细嫩爽滑，柔韧精道，最讲究卤水的制作，工艺独特，汤汁多以猪骨、牛骨、罗汗果和各种佐料熬煮而成，香味浓郁，颇受居民青睐。
    当周西成把袁五号落难的事对聂绀英说了，心地善良的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即就邀请袁五号到她的米粉来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袁五号比谁都清楚，这是周西成和聂绀英怕少了自己的面子，特意用这样的借口来安慰和接济自己。
    忠厚朴实的周西成两口子给袁五号的待遇相当丰厚，每月给他一份薪水不说，逢年过节和遇到袁五号与温卓然的生日，还要派送相当于当月薪资的红包。
    难能可贵的是，在袁五号面前，周西成两口子从不把自己当老板，总是把他当着自己的亲兄弟一般对待。
    患难见真情，落魄见人心。
    周西成两口子这份真情，袁五号始终搁在心里，他成为滨海闻人后，委以周西成重任，所给的报酬，周西成八辈子也花不完。
    比起富贵人家，这样的生活算不上什么，但能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安稳，比起等米下锅到夜里还得风里雨里寻找住处那种苦不堪言的浪荡生活，袁五号感到十分满足。因此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地干，绝不能辜负周西成两口子的一片苦心。
    如果袁五号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踏实地干下去，苦干若干年，他或许会有自己的米粉铺，滨海也会多位精明能干的米粉老板。可命运注定他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在河西浦，除开温卓然，袁五号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所以他特别珍惜朋友间的情谊。多个朋友多条路。袁五号一次又一次从山穷水尽走到柳暗花明，中间起作用的都是朋友。
    但凡帮助过他的人，一有机会总会倾情相报。虽然他现在仍是穷光蛋一枚，可只要手里有点钱，就会招呼穷朋友吃顿饱饭。所以在河西浦打拼这些年，由于豪爽与仗义，倒也结识了不少豪勇仗义，又敢两肋插刀的生死朋友。
    长时间为吃住打拼，独力面对三教九流人物，袁五号既学会了观察和辨别人情世故，又练就了相当敏锐的洞察力和判断力，所以他的心智显得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机智得多。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能冷静对待，找到解决的办法。同伴闹了别扭或是矛盾，他也能抓住要害，按照利益均等的原则从中斡旋，有理有节地把事情办好。
    人脉积累多了，人气也就有了，当他在同伴中有了一些声望时，大家对他的称呼也由袁五号变成了五号哥。大家遇到需要调停的事情，都会不约而同说：
    “找五号哥来断。”
    在龙蛇混杂的底层社会，袁五号能到大家的认同，实属难能可贵。那些与他一道艰难求生的同伴，大多是专门从事偷摸扒窃赌、坑蒙拐骗抢的穷孩子。当然也有扛大包的苦力和拉黄包车的车夫。
    这些吃露水长大的孩子，居无定所又无人管束，颠倒黑白，不辨美丑，也就成了他们通往人生彼岸的通行证。一方面，他们十分羡慕袁五号有薪水可拿，又有老婆陪在身边的安稳生活，另一方面，他们又觉得他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好老板而已。
    大把花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纵情声色犬马，肆意挥金赌博，那才叫痛快。做个安分守己的老板没意思，要做就做岳啸天那种一呼百应、作威作福的带头老大。英雄不问出处，赚钱不讲手段，赌钱不论场合。在滨海，这岳啸天就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众多流氓追随崇拜的偶像。
    他从流氓起家，高居黑帮榜首，黑白两道通吃。滨海黑帮多如牛毛，但真正称得起场面的，却也仅有龙虎门、漕帮、袍哥会和大土门等几家。而流氓们崇拜的岳啸天，正是龙虎门的门主。
    龙虎门帮众甚多，岳啸天跺跺脚，都会让滨海引起慌乱。
    明面上，这些黑帮划地而治，暗里却相互攻讦掣肘，往死里整对手。
    滨海的黑帮都是由时局动荡不稳、军匪横行霸市所衍生出来的怪胎，与当地的政界、军界、商界、租界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除非当事中人，外界很难厘清它们之间的关系。正这种错综复杂的社会背景，才使得黑帮横行，成为掠食巨额财富的吞金兽。
    当袁五号了解到这些黑帮到底有多强势的时候，惊得瞪大了双眼。
    难怪那么多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为，疯狂掠夺真金白银，肆意践踏人间正道，原来是他们背后都有座常人不可想象的大靠山。
    想通这层关节，袁五号发誓说：“有机会，我也投到这些大黑帮门下，看看还有谁敢瞧不起我！”
    他之所以极其渴望投入黑帮，是因为赌和女人对他的诱惑实在有些大。南洋之行，他最大的收获是懂得了女人的妙处。至于赌，吸引力当然在女人之上，不然这些年他也不会一直守着温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