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陛下，要进来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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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战北方
　　第二节：白巫妖之乱（5）
　　阿初带来的奴贩猎手们在难民营地撑起第二座帐篷，是北地毡毛的风格，同样按照农人的样式挖掘了地灶，将烟顺到帐篷外，闷烧的灶火烤热的地面上面，搁着中了毒箭负伤的小山。阿初手下的一名侍女看来也是草原采菇人的学徒，正用牧民爱用的石砭烤热了，然后在小山身上的经络走线上来回按压。这样的治疗明显是有效的，小山的肌肉随着石砭的按压，逐渐有了反应。而另一名侍女则像妖怪一样在小山上臂的伤口处吮吸着——不断将中毒的血液吸干，吐在灶火里，然后对着冒烟的灶火默念着怨恨的诅咒——说是将这怨毒奉送给火神，请火神不要客气，请将怨毒全都带走。
　　特米特老人带着派斯兄弟赶过来探望小山，眼见他虽然不能说话也动弹不得，但呼吸稳定，表情平静，因此也就放下心来。特米特老人摸着小山的额头，感到烫手的热度，又看看伤口，还是忧心地说：“是……是……毒……毒箭……”
　　阿初的侍女——其中那个使用针砭的女孩儿手上不停，同时点头说：“是刺蝽藤毒，我们阿姐说他命大，别人就死定了。”
　　“他……他……替大师……有……护体……”特米特含糊地说着，一边儿将陶盘交给阿乌，但他现将那片熏肉收在自己随身的布袋子里，然后说：“营养……”然后对福熙吩咐道：“唱……”
　　派斯兄弟立刻了然，阿乌将陶盘中的食物在灶火的石板上炙烤起来，福熙则取下小鼓，敲了几下，唱起——大地回春——农人在生病祈福时时长唱诵的歌谣，希望以万物复苏的唱词，唤醒病人的体魄。
　　正在吸取毒血的女孩儿摇头道：“他嘴巴动不了，只能喂他流食，我刺了旅人蜗牛的汁液喂了他。你们看……阿姐说，是这个救了他……”说着，这女孩儿撩开小山的衣领，露出胸口上半透明的创口，那被莉莉安修复的创口有暗红色的血水涌动。这女孩儿说：“阿姐说，血变红了，清亮了，他就有救了。”
　　派斯兄弟也围过来，他们虽然也有些担心，但仍然得意地替他们结义兄弟吹牛道：“小山哥可是厉害人物，海上的绿巫妖都被他们几个人消灭了，那个叫做醮檀的厉害法师也是拜服过他的，醮檀请我们去海上做法事——说他是神选之人，让我们称他为尊主呢。可我们小山哥连他的面子也不给，生生把他的藏宝岛也攻打下来了呢……如今那个藏宝岛可是我们兄长的地盘呢。”
　　两兄弟一唱一和，倒把几个人都听糊涂了，不过他们莫不对醮檀有所耳闻。虽然对派斯兄弟说的小山曾经挫败醮檀的事迹多半不信，但也开始对这个胸口有神秘伤疤的少年刮目相看起来。特别是阿初的两个侍女，她们和派斯兄弟年龄相仿，听得最为入神。派斯兄弟一看和两个女孩儿对上眼儿了，说得更为带劲儿。开始侃侃而谈，他们如何围攻藏宝岛、通天塔一战如何惨烈、海上巨大的死亡螃蟹如何凶残、醮檀的傀儡兵如何恐怖……在他们嘴里，成千上万成为最常用的数量词，无法形容和无法想象成为最常用的形容词，在他们嘴里，不但小山成为代替大皮匠力挫醮檀锐气的战斗英雄，他们也成为勇敢的战士，敢于智斗可怕的双子座傀儡人和从天而降的天人虫……当然，配合鲸背大哥，解救奴隶孩子们，组建百子团、后来又聚义结拜，建立海上赤子团……说得天花乱坠。
　　其中做针砭的女孩忽然打断派斯兄弟的吹嘘，关切地问道：“你说的百子团……难道是北地的孩子们？一百个长子？”
　　“可不是吗……”阿乌忽然想起什么说：“啊……对了，就是你们主人在牧区抓的那一百个部落长子，被送到海上给季风杀戮祭献祭的那一百个长子。”
　　“那么……现在呢？”那个侍女放下手里的石砭，严重关切起来。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大哥鲸背趁乱已经把他们全都解救出来了，现在都加入了我们赤子团，一些跟我大哥二哥驻扎在藏宝岛和茧人山，还有一些跟着我们十三哥在希乸家的赤螺礁，现在都是海上……嗯……盲鲨水道上响当当的海上战士呢！对……有个叫甲超的，是我们喝过血酒的兄弟。”
　　“真的吗！你听见吗？阿春？”那名侍女身躯一震，紧握住身边儿妹妹的手——原来这个帮小山吮吸毒血的女孩儿叫做阿春。
　　阿春也惊喜万分，笑道：“是啊，甲超哥哥还活着……你们是我们哥哥的兄弟吗？我叫阿春，这是我姐姐阿双，我们大姐叫阿初，我们四个都是牙族的孩子，特鲁乌斯大人一起把我们抓到毡毛城的，然后我们哥哥被卖到海上去了，竟然……太好了！”
　　两个女孩儿被电击一样跳了起来，兴奋地抓着派斯兄弟的手，不顾场合不顾体面地亲着他们的手、脸颊，抱着他们竟然笑着又哭了起来道：“谢谢！谢谢！哥哥们！那你们也就是我们的哥哥了……”
　　“嗯……那当然……你们居然是甲超兄弟的妹妹……我叫阿乌……他是我弟弟福熙……受伤的是我们大哥小山……他可是了不起的人——是连醮檀都侍奉过的神选之子呢！”阿乌一边儿享受着女孩儿热情的拥抱，一边儿还不忘吹吹牛。看得特米特老人不住尴尬，尼欧姆皱着眉头躲在一边儿。
　　“哼……可不是了不起么……还神选之子？笑话……除了我，还又出了别的神选之子了吗？这神选之子，如今真是清晨的蘑菇一样，到处都能冒出来了呢。”白圣僧一脸哂笑地走进这个大帐。阿初则满脸惶恐，赶忙给两个妹妹一个手势，阿双和阿春立刻放开派斯兄弟，吓得跪在一边儿。
　　白圣僧瞥一眼手足无措的特米特老人，似乎不满他老好人的做派，然后死死地看了看受伤的小山和派斯兄弟片刻，冷笑道：“我是来看特米特跳大神的，没想到到听见这么一段儿说书……哼，蘑菇城怎么失陷的？尼欧姆？你说说……”
　　尼欧姆并不敢搭腔，畏缩地低下了头。
　　白圣僧先是用看垃圾的眼神瞟了瞟派斯兄弟：“蘑菇城要是没有不知廉耻的叛徒，也不会陷落，平日里白吃白喝养的白白胖胖，临到祸乱如果就像盲羊阿班那些没用的东西也就罢了……没想到尽是些吃里扒外的阴险小人。这两个还了不起了嘛……敢和海上的盗贼里应外合，真是好样的。”然后白圣僧走近卧榻检查了一下小山的创口，狞笑一声：“这个人！在出酒节混进蘑菇城，在角斗场上闹了个天翻地覆的也是他吧。在蘑菇城遭到不知感恩的海民的背后偷袭时……这个人……就是突袭地下城的那个什么赤子团的首犯！哼……我开始还惊讶这个么小子怎么还闹出如此多的风浪……原来和醮檀大有渊源……那就不奇怪了。现在又埋伏在我的身边儿！想干什么！还想干什么！”
　　见到白圣僧发怒，所有人跟着也都跪了下来，白圣僧发怒之余却见众人全都跪着，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尼欧姆！把这三个奸细给我拿下。”
　　尼欧姆一听，赶忙起身，看看满脸惊恐的派斯兄弟，十分犹豫，但仍是冲外面大喊一声：“来人！”几名无常信使立刻闯入大帐，在尼欧姆的吩咐下将派斯兄弟按住，小山重伤躺着，倒也不用制服。尼欧姆一边儿坚决执行白圣僧的指令，一边儿却用眼神不住瞟着特米特老人。
　　特米特老人早就安耐不住，但张口结舌地只是发出呜呜几声……
　　派斯兄弟则吵吵起来，开始还是习惯性求饶，后来居然大着胆子分辨起来：“大师！我们兄弟是受了大司命的嘱托一路保护您逃出蘑菇城到此的，这您是知道的吧？小山哥昨晚替您挡住刺客，受了重伤，这也不是假的吧？昨晚您嫌食物不好，我们兄弟在荒野上找了一夜的吃的供奉给您，这也不是假的吧？”
　　他们一边说，特米特老人一边儿点头同意，嘴里则说着：“慢……慢……”
　　白圣僧听到开头两句解释，倒也有些犹豫，谁只听到第三个理由，不由被人当面揭短一样勃然大怒起来。大声喝令道：“尼欧姆，还不将这三个奸细带下去，就地处决！”
　　尼欧姆吞了口口水，又紧张地看看特米特老人，只见这老人下定决心，拖着条瘸腿抱住白圣僧的腿，喊道：“不……不行！杀……杀……杀不得。”
　　派斯兄弟眼见白圣僧恩将仇报，已经不由破口大骂起来。尼欧姆见状便挥手让几名无常信使将派斯兄弟和小山先分别带下去，然后也跪在白圣僧面前陈情道：“大师且慢，这三个人确实有些问题需要再查清楚，请容我对他们三个细细拷问，或许还有别的内情……”
　　“呵！看看我身边儿都是什么好人！好啊……布拉特大人……木师龙大人！你们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内情？是不是蘑菇城的那两位也是木师龙和布拉特大人等你们回去重建太平呢么？”白圣僧最恨有人拂逆他的意思，不由瞪着脚下二人发起狠来。
　　尼欧姆见状却平静下来，从腰间摘下石杵，昂然道：“大师，我叔叔确实是蘑菇城陷落的罪魁祸首之一。我父亲也说布拉特家族百死不能赎其罪孽。如果您觉得我有二心，我家传石杵在此，请您现在就击毙了我。”说着看一眼特米特老人，痛心地说：“但是大师，请务必相信特米特大人……你请看……”说罢，尼欧姆将地上的陶盘托起来，含着泪承给白圣僧过目说：“您看这肉……这肉……”
　　“这肉又如何？”白圣僧接过陶盘，打量着肉皱眉说。
　　尼欧姆哭着扑在特米特身上，一把扯开老人的长袍的下摆，竟然露出他大腿上一条长长的伤口……尼欧姆哭诉道：“昨夜我们都在为您拼命寻找食物，可是荒原上本来就没什么可吃的……天又黑……我们几个分头寻找，我今天回来，看特米特大人别的什么都没找到，还瘸了腿，却说找到一块儿肉，我开始还狐疑这是怎么找到的……刚才看他跪着腿上不断渗出血来……就猜到多半如此……大师……我等虽然无能，但对您忠心，天神可鉴啊！”
　　白圣僧顿时觉得反胃，咣当把盘子摔在地上，虽然也有些感动，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