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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天定异禀一

衍星迹 灯洺 4194 Aug 9, 2021 11:24:36 PM

    星都城的东北方,一处背倚青山、护卫封锁的旧宅中。
    “不是老赵,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可别不信,就你儿子现在的能力,已经修到了‘通星’层的‘引阶’了!”开阳门主站在大堂中央,两手摊开激动地说道。
    “你确定他真的牵引得动星光的灵力?”一旁坐着的苏清远正经危坐,问道。
    “那当然,看见两次了呢!他要真没修行过衍星术,那真的是……老子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着这样的,我得把他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开阳门主对仍一言不发的赵虞二人不满地皱皱眉,说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啊,会不会是他小时候偷看过你们的藏书什么的?”
    “没有。”赵水的父亲赵孜回道。
    站在他身旁的虞问巧肯定地接口道:“确实没有。我二人当年既然选择脱离星门、辞官隐居,便不会带走有关衍星术的一书一物,刻在脑中的,也从未向水儿吐露过一句。”
    提及儿子,已有数月未见的她又忍不住哽咽。
    开阳门主赶忙摆摆手,说道:“那行行行,哎呀,明日就见着了,你们好好问问他弄清楚就行。要不是他的错,这样的天纵奇才,咱们星门肯定得留着,是吧城主?”
    他转头去看坐在大堂正中间的老城主,向他作揖一笑。
    然而城主依旧面色凝重,与往日的他有所不同——在这样不正规的谈论的场合下,他本是常常阔然笑着的。
    而此时,城主低垂着脑袋,似在发愣,开阳门主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苏副门,你觉得呢?”城主缓缓开口问道。
    “星考遴选规则,身无星垢而通过三试、且通报无异议者,则可入星门。既然星考结束名单已定,虽然尚未分选门派,但按规矩,他已是我星门中人。”苏清远静静答道。
    城主再次沉默。
    开阳门主与苏清远二人也没再说话,但心中都有些疑惑。
    星门向来以广纳天下贤才为重中之重,尤其是这一届,那赵水的星术虽然来得蹊跷,但查清楚就好了,为何会惊动城主特意过来还如此严肃而纠结?
    再看那赵水的父母,也同样闭口不言——多少也应该为自己的儿子争辩几句才对啊。
    莫非……
    “老赵,你们不会是,不同意赵水入星门吧?”开阳门主皱眉道。
    赵孜眼眸一动,眉间紧了下。
    “哎,那小子不错的啊!你们把他教成那样,怎么还不让他更进一步?”开阳门主有些急了,说道,“在外面过得安生这么多年,把劲儿都消磨光了?”
    他叉着腰,弯身将脸正对着赵孜,像在逼他说话。
    “行了。”城主打断他的寻问,沉沉道,“此事我单独和他们商量吧。付门主,既然这一届令嫒考入星门,半月后的入门仪式,烦请你多上点心。”
    开阳门主闻言,赧然笑笑。
    毕竟前几届,在别的门派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他开阳门却因为门主的散漫清闲得有些冷清,新入门的弟子被索然无味地“晾”了几日,就跟着修课去了。
    “是!”开阳门主拱手应道。
    “苏副门,回去和他说一声,明日晚膳,和他妹妹过来吃吧。”城主又道。
    “他”自然是指赵水。
    苏清远起身拱手回道:“是。既然如此,下官先告退了。”
    开阳门主也立马会意,跟着说道:“那下官也回去准备入门仪式了。”
    两人告退后,屋内剩下的人眼神相撞,又各自垂下。
    “你们怎么想?”城主问道。
    虞问巧目泛微波,看向她的丈夫。一开始她的确希望儿子能够过自在选择的日子,可现在儿子做了这样的选择,说实在的,她感到害怕了。
    若那份自在,只是被命运选中了的道路——注定不平稳的、被裹挟着往前的路,真的是自由吗?
    “城主,您呢?”赵孜神情平静地反问道。
    城主的手指动了动,慢慢握成拳状,回道:“依付门主所言,若他……真的天生异禀,可以自悟星术,招他入星门修习便是养虎为患。他将来所面临的抉择、要承受的东西,也定然与他人不同,变数繁繁,恐怕非本人的意愿所能掌控。二十年前的那场惨剧,不就是警醒咱们的先例吗?”
    赵孜不答,喉结扯动了下,仍是望着城主。
    “但留他于都城中,星门之下、众目睽睽,比流落在外更易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城主顿了顿,继续说道,“星城有先例,考上星门而因故无法入门者,可并入普通科举的考生之列。所以赵孜、虞夫人,吾之所愿,是给他在都城安排一职位,你们一家在此安居,平淡度日。”
    听到这句话,虞问巧深吸了口气,说不清这样的安排是忧是喜,但心里冒起的一丝窝火,倒是真切存在的。
    她转头去看赵孜,后者仍旧神色平平。
    “赵哥,你觉得呢?”
    “我们如何想,等水儿过来再说吧。”赵孜回道,又转向城主,“但赵某有一点需城主言明。依据您所言,是要将都城闲职当做囚笼,并非准备让他学得真才实学?”
    “是。”
    “那倘若他自学成才、表现斐然呢,将来也无重要官爵?”
    “是。”
    “城主……”赵孜重重地道,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大堂中央,“既然如此,您又何必询问我们?小民请愿,准许小民一家回归乡野,此前的二十年如何过,小民保证此后数十年亦如此,不会为星城增忧。”
    虞问巧也站起身来,说道:“没错!城主,天下父母心啊,若您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而非城主,会如此做吗?”
    “正是因为他是吾儿,才会如此。”城主紧握着拳头回道,往旁侧头,说话的声音渐小,“若换作旁人,任何一个聪颖多才、勇毅果敢,就算有预言影射,既然已判定为星门中人,定会给予机会。
    可是我担心,他会被飞来横祸拉入沉沦,会暴露身份面对无数谩骂责讨,会有朝一日被逼着手足反目、兵刃相向……他既然所生如此,身为吾儿,就注定了要做出牺牲!”
    “沙沙——”
    夜风抚枝,辗转入门,抹去堂中声响,一时无音。
    赵孜抬眸,定定地看着正前方坐着的,那略显佝偻的身影。
    “那您就弃了这个孩子吧。”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
    “啊切!”
    赵水一倾头,打了个喷嚏。
    吸吸鼻子,他抬手搓了搓衣袖——今晚还真是冷啊。
    收回注意力,赵水集中精神重新端坐,两手放于膝盖,慢慢合上双眼。
    已有十几日没打坐了。
    他的内力恢复得差不多,浑身上下只剩外伤还未痊愈,开阳门主叮嘱他弄清楚为何会牵动星光之前不可乱动真气,可他怎么会乖乖听着?
    不动真气,又如何知道为什么会牵动星灵?
    “周天循环,畅通身融。气归丹田,功成法明……”
    赵水碎碎默念着。
    腹部生出一冷一热的两团气,相互交织,随着他双掌缓缓抬起,向上半身徐徐攀升。
    待真气流入核心,他尝试着像一开始汲取灵石内的寒气一样,调转两股气息让它们彼此融合,慢慢转暖。
    可相比于之前,此时他体内的温寒已大大失调,越是逼着两相碰撞,那积攒的纯阳之气便越会被冰寒吞噬。
    “咳、咳咳……”
    一丝凉意袭上肺中,惹得他抓着衣襟猛地咳嗽起来。
    本以为顺顺气就能过去,谁知喉咙的痒意还未消退,他的背上突然“披”上了一层凉气,压得他浑身上下一阵哆嗦。
    赵水顿觉不妙。
    一抬头,只见夜空的阴云中,竟然隐隐有一点星光透过,向大地洒下——
    不,是向他洒来。
    胸腹处的寒气仿佛感受到“同伴”的靠近,越发活跃,一面与背后的凉意汇合,一面开始往赵水的浑身四散开。所谓的灵气好像以为他多欢迎它们似的,将他的身子当做容身之器,开始一股脑儿地往内里灌。
    他意识到不妙,如此下去,只怕会冻成冰棍儿血凝而死。
    一手撑着地面,赵水强忍着咳嗽,运转自己本有的那股阳刚内力,尝试将勾引出的寒气压制下去。
    气脉冲撞,乱力交织。
    赵水的气息愈发紊乱,有好几瞬,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撞出来,就此归天了。混乱之间,他攥着领口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因为握到了个硬块,将它当做发泄难受的支点,随着内力的“比斗”抓得越发用力。
    再坚持下、再一下就缓过来了……
    “咯嘣!”
    忽而,手中衣襟传来声响,那被他抓着的硬块折断。
    与此同时,体内的温热之气升入胸口,占于上风,自上而下压制住了那被他催动的触寒之气。背后的星灵也退去了,空中重新归回一望无际的灰靛。
    “玉牌!”赵水神思刚定,便立马意识到刚才的声音是什么——他方才下意识抓住的,是挂在脖子上的那枚扁平玉牌,这一使力,没控制住,竟将它掰碎了。
    那可是他当做护身符般从小戴到大的玉牌啊!
    心怀侥幸,赵水缓缓松开衣襟,低头去寻那里面的玉牌。
    他的手指微凉,触到了比指尖更为冰冷的光滑玉面,还未分辨它究竟碎成何样,忽而,眼前红光一闪,霎时间,耳边响起无数杂乱的声音。
    “生了生了!是个男娃……什么?夫人,你说要将他藏在哪里?”
    “留不得。望茹,不是我留不得,是我背后的天下人留不得。”
    “带他走!”
    还有来来去去的脚步声、交头接耳的细语声、大雨滂沱中的雷鸣声和婴孩的哭啼……
    错乱交叠,让人听着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焦躁不安起来。
    与此同时,无数个黑暗又急乱的画面涌入脑海——高大雅正的宫殿顶棚,被忽起忽盖的床幔遮挡,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孩闭着双眼嚎啕,被一位五官皱成一团、泪汗横流的老妇人抱在怀中哄着,还有后面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电光一闪,映亮了整个屋子,也让赵水的大脑遁入一刹的空白。
    然后又是几声听不清的细语,再浮现出的,竟是赵水娘亲年轻时的模样,她跪在地上,怀中抱着那个婴孩。
    然后目送着马车在倾盆大雨中远去,视线减减模糊,一转头,空中闪电之下,只有那不远处的大殿之门,“太微殿”三字清晰刺目。
    使劲儿一闭眼,赵水的手臂轻颤,垂了下。
    画面倏忽而止。
    脑中的最后一抹回音,是一个极为温柔又字字有力的声音——
    “择路而行,勿忘本心。”
    赵水整个身子撑在了地上,头深垂着。
    不知为何,刚刚那一阵儿犹如“癔症”般的短暂里,他的整颗心就像被揪成了一团,比刚才那只是身体承受的痛楚不同,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割痛。
    “啪嗒”一声。
    赵水看着地上的一滴泪水,怔住了。他摸摸脸颊,没缘由的,竟流着一行泪痕。
    那是什么?
    是他走火入魔看到的幻象、星灵引发的时空重现,还是藏在玉牌之中的某个人的记忆?
    可为什么会看到他的母亲呢,那个孩子又是谁?最重要的,是谁在说那句他父母对他耳提面命过的四个字——
    “择路、本心”。
    各种诡异的猜想穿过赵水的脑中,又挨个被他否定过去,正发愣间,他的背上被人突地重重拍了一下。
    “干什么呢!黯然神伤么?”许瑶儿打了下赵水后小小一跳,走到他前面笑道。
    她看着赵水抬起头,两眼发红还泪汪汪的,不禁一愣。
    赵水也是一愣。
    “喂,水哥,男儿有泪不轻弹。”她歪头弯下腰,凑近他仔细端量,幽幽问道,“你不会是——真失恋了吧?”
    “……”
    赵水吐出一口气,往旁别开脸。
    “陷这么深呢?”许瑶儿直起身子说道,转念一想又婉婉笑起。
    她挤着他在旁边坐下,去挽他的胳膊柔声道:“没想到水哥这么重情重义,既然你这么难受,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放心,瑶儿会帮你走出来……”
    说着,她的一只纤手轻轻搭上赵水的肩膀,慢慢凑到他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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