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八十八章 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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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间，黎央发觉自己竟来到了一处尸山血海，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鲜血与骸骨。
　　他朝着自己的脚下看去，无数的骸骨堆积在一起构成了高耸的山峰，阴冷的劲风不断吹拂穿过骸骨的骨缝，发出阵阵呜咽，宛若生者的悲鸣。
　　“为什么杀了我们？！”
　　忽然间，无数骸骨暴动，仿佛具备了生命一般开始自下而上将黎央的身体吞没。
　　“我们为什么要为你的仇恨让路？！”
　　“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你的私欲而死？！”
　　“你是魔鬼！”
　　“你是恶魔！”
　　“你与异域者没什么两样！”
　　无数的骸骨此刻忽然拥有了面孔，这些面孔中大部分黎央不认识，但也有少部分他看上去十分眼熟。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曾经死在他【必要之恶】下的亡魂，迄今为止黎央使用「必要之恶」的次数数不胜数，死在他手里的无辜亡魂何止十万。
　　而随着他的身体逐步下沉，他看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
　　“为什么你还活着？！”
　　“凭什么你可以活着？！”
　　“我们也想活下去！我们也想！”
　　无数骷髅化为真人的面庞对着黎央不断指责与谩骂，这里面有他曾经的朋友，有他曾经的同学，也有……他的父母家人。
　　这本该让人暴怒或者悲凉的一幕，黎央却反而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去抚摸那些他实际上无法触及到的虚影。
　　这是梦，黎央很明白。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抱歉……”黎央看向这漫天的亡魂说道：
　　“若是真的有机会让我杀尽异域，我一定会来找你们忏悔我的独活之罪。”
　　“若是不能杀尽异域……我的下场想来也是对大家的一种交代了吧。”
　　“所以……”黎央缓缓闭上眼睛：
　　“还请大家再忍耐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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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央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用极其厚重的金属锁链缠绕限制住他的行动，随后身体外侧又被一个类似于铁处女的金属外壳包裹，困在其中。
　　但幸好铁处女头部的面部位置是网状结构，这让黎央可以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景色。
　　此时，他正身处于一座由钢铁铸造的监牢之中。
　　“您醒了？”
　　一个温和且极具磁性的声音传入黎央的耳中，产屋敷耀哉在自己儿女的搀扶下走到牢房门口，坐下微笑着看着已经被包成粽子的黎央：
　　“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黎央倒也不在意自己被对方如此对待，很是平静的打了声招呼。
　　尽管他算是剿灭鬼王的英雄，但考虑到他做的事情，被人惧怕，被人管控乃至是被人处死也不为过。
　　事实上，这也已经不是黎央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了，他早就习惯了。
　　就算是救世大英雄在真正拯救了世界之后也会被一般人惧怕，更何况是他这种人？
　　产屋敷耀哉对黎央的态度有点意外，在他原本的设想中，黎央应该更加愤怒一点才对。
　　“我昏迷多久了？”黎央完全没有给产屋敷耀哉思考的时间，就好像是与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说话一般单刀直入。
　　“一天。”产屋敷耀哉咳嗽了一声后回答道：“原本大家是想将昏迷的你就地处死的，但是大家却又发现你的身体拥有着超乎寻常的硬度，一时间就算是柱也奈何不了你，这才给了我反应的时间。”
　　“在与经过讨论后，我们决定将在三天后将你处决。”产屋敷耀哉轻声说道。
　　“嗯。”黎央平淡的应了一声，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
　　就好像命不是自己的一样。
　　然而对此，产屋敷耀哉就好像早有预料似的，露出一个温和且神秘的笑容：“我想……那应该也是您离开的日子吧？”
　　“……”黎央忽的沉默，产屋敷耀哉的这句话着实让他始料未及。
　　与异域者那种有明确时限的降临不同，黎央在世界之内的时间属于无法量化的那种。
　　他在降临一个世界之后，必须经过杀戮异域者这个步骤，而且必须杀够一定的数量，事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才会被世界许可离开这个世界。
　　但实际上事后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就连黎央自己都不太确定。
　　短则一两天，长则几个月都说不准。
　　然而此刻，连黎央自己都说不准的情报却被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看穿，这让他有些讶然。
　　“你是怎么知道的？”黎央问道。
　　“不知道，在我看到您之后，我就忽然有了这种莫名的感应。”产屋敷耀哉轻声笑道。
　　“是吗。”黎央对此不再多问。
　　因为他忽然想起产屋敷一族本就具备着一定未卜先知的能力，也正因如此产屋敷一族才能积累海量的财富建立鬼杀队。
　　产屋敷耀哉能知道些什么，或许也是基于他们这一族的能力吧。
　　“但就这样让我跑掉真的好吗？”黎央问道：“我可是杀了无数普通人的恶魔啊，哪怕从种族上来说我是个人类。”
　　“还是说，这是你出于我斩杀鬼王的恩情所做的报答？”
　　“当然不。”产屋敷耀哉轻轻摇头：
　　“一码归一码，我感谢您的帮助我们绞杀那千年之恶，但却也并不妨碍我们认为您是那不亚于鬼王的大恶。”
　　“事实上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能在此刻杀了您，但冥冥之中的某个声音告诉我，如果我这么做就太过自私了。”
　　“太过自私？”黎央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起来：“你难不成觉得我干了一件好事？”
　　“我能感受到您的善行，也能隐隐察觉到您所做之事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产屋敷耀哉不可置否，但紧接着又话锋一转“然而您的行为恕我等凡夫俗子无法认同您的大义。”
　　“哪怕是现如今，我依然由衷的诅咒您可以下地狱，去细数你的罪恶。”
　　“虽然很抱歉，但究其根本，我们就是这样一种卑微的存在罢了。”产屋敷耀哉很是歉意的说道。
　　若是黎央的行径能更加正派一点，若是黎央没能犯下那些罪过，或许他就可以由衷的祝福黎央了吧？
　　但黎央做的事情，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原谅。
　　拯救世界，并不代表拯救了人类。
　　“大义？你在说什么？那只不过是我的私人恩怨而已，只是刚好这份恩怨可以与大义挂钩罢了。”黎央嗤笑一声摇摇头：
　　“你不必奉承我，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很清楚何为善何为恶。”
　　“诅咒我下地狱？”黎央语气中多了一分惆怅：“如果真的能下地狱……那就好了。”
　　“是吗？”产屋敷耀哉闻言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他能感受到黎央的觉悟，也能感觉到决心：“对于您来说，就连下到地狱都已经是奢望了吗？”
　　“真是悲哀啊……”
　　“有什么悲不悲哀的。”黎央淡淡道：“这种事情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在他仰望那高天之上的异域者时，在他为了力量发出誓言之时，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是吗？”产屋敷耀哉用自己早已看不见任何事物的眼睛看向黎央，许久之后他向黎央做出土下座的姿势：“既然您已做好了这样的觉悟，那么我也只能祝君武运昌隆……”
　　“也祝您……早下地狱。”
　　“啊。”黎央缓缓闭上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借你吉言。”